第190章

　　「小孩兒， 你叫什麼？」上方的百來個藍色光球一起發出了甜美惑人的聲音。

　　「緋朗。」男孩兒回了兩個字。

　　南妃妤確定他不是原劇情裡的人後，也沒將他放心上。

　　「緋朗，想交易麼？」藍色光球朝著他圍繞了過來，那美妙的聲音也格外立體動聽。

　　這聲音收集室裡幾乎都是甜美的女聲，收一個小孩兒的聲音也不錯。

　　「我不缺任何東西。」故作老成的男孩並沒有受到誘惑。

　　他的確對她的藥感興趣，但是， 他並沒有想過要通過交易換取。

　　老巫婆給的藥， 雖然短暫地滿足別人的心願， 雙腿，健壯的體魄， 但是這些並不能維持很久， 就像蘭可兒那樣， 承受不住的只會讓自己自取滅亡， 而老巫婆不會再願意進行第二次交易。

　　而且， 他也容忍不了自己的聲音變成鴨公嗓。

　　被拒絕後，上百道聲音又齊刷刷地問，「那你為何不離去？」

　　如果是原主，怕是不會願意跟一個小屁孩兒交流的，但是南妃妤實在無聊。

　　「你救了我， 我跟著你。」緋朗目光凝著她， 雖然藍色瞳孔無比純粹， 但是那眼神卻一點兒都不像小孩兒的單純。

　　南妃妤聽了他的話才想起，她剛才是幫他治好了腹部的傷，而且， 還沒收他的聲音呢。

　　見她盯著自己的喉嚨，緋朗斂目掙扎了一下。

　　金色的髮絲緩緩從他身上抽走，南妃妤看著他掉在了地上，也沒有真的拿走他的聲音。

　　「我餓了，你去給我找點吃的。」藍色光球妃妃褪去，回到了半空中。

　　緋朗笨拙地從地上站起身，蔚藍眼眸望向了重新陷入陰影中的那道身影，轉身走了出去。

　　他竟然淪落到給老巫婆找食物。

　　沒一會兒，緋朗給南妃妤帶了吃的回來，海草海帶，小魚小蝦，葷素皆有。

　　不過原主之前在陸地上生活過，生活習慣有所改變，這些年，她都隻吃海草，反倒不喜歡生啃鮮肉了。

　　南妃妤收走他手裡的食物，卻看到他臉頰上還有手背上都有好幾道紅色的口子。

　　他應該只是去洞口找的食物吧？竟然還把自己傷成這樣？

　　緋朗卻好像習慣了這樣的傷，轉身出了石室，在門口坐了下來。

　　南妃妤：「……」

　　還真的想當她小跟班啊？

　　那在她離開這山洞之前，就讓他待著吧。

　　南妃妤將石門關上，一邊啃著海草，一邊問零九九怎麼離開這海底。

　　原主她對大陸充滿了恐懼，寧願孤身在這裡死去也不離開。

　　可是她不想跟原主一樣，被困在這裡，她想念大陸新鮮的空氣，而且，到了陸地，還有事情要做呢。

　　零九九倒是可以幫她打開結界，但是附加任務也不得不接了。

　　把小緋朗撫養長大。

　　也就是說，她去陸地的話，也要把他帶上。

　　那她得把山洞裡的珠寶都帶上，好換多一點錢。

　　此時石室外，緋朗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額間不覺皺起。

　　他已經儘量小心了，沒想到還是受了傷。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胖手，那稚嫩的小臉更是嚴肅，周身也彌漫開一股冷凝的低氣壓。

　　他是受了詛咒的體質，並不敢離開山洞太遠，所以在洞口外找的食物，誰知道還是被洞口滑落的石頭砸了一下，還重重摔了一跤。

　　正在這時，一縷金色出現在他面前。

　　那發尾上還卷著一顆黑色的藥丸。

　　他藍眸微閃，伸手拿了過來，丟進了嘴裡。

　　隨後他就看到手背上的幾道傷口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在癒合著。

　　在傷口徹底癒合，連疤痕都看不見後，他感覺到了身體裡傳來一股消失依舊的力量，下一秒，他身上的衣服仿佛縮水了一般，開始撕裂，變成了布條。

　　他的身體在變大，臉部也發生了變化，不過幾秒鐘，剛才還三歲大的孩子就變成了年輕的男子。

　　眼瞳是深藍色的，恍若大海的顏色，深邃又神秘。

　　他身軀結實挺拔，從地上站起來，這條甬道都變得狹小了幾分。

　　他沒有急著找遮羞的衣服，只是握了握拳頭，感受了一□□內的力量。

　　並不充盈，但是比起三歲小兒的模樣，好太多了。

　　不足一分鐘的時間，他清晰感覺到力量在消失，而他又恢復了三歲的身體，短胳膊短腿，光溜溜地站在一堆爛布中。

　　他沉著臉，淡定地將布條抱起，在身上纏了一下，又能裹身了。

　　上次吃了老巫婆的藥之後，也出現過這樣短暫恢復的狀況，所以他才會回來纏著她。

　　而且，他發現自己只要不離開這個山洞的結界，一切都還挺正常的，不會動不動就被天降之物砸到。

　　他重新在門口坐了下來，閉上眼眸，小腦袋靠著牆壁，傾聽著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驀地他又想起了那道藏在陰影裡的黑色身影。

　　整個山洞，頓時變得格外寂寥，儘管有上百張嘴在動，儘管美妙的歌聲在飄蕩，他感覺到的也只有壓抑和寂寞。

　　——

　　南妃妤這幾天不好受，尾巴上的金鱗正在重新長出來，身上被腐蝕留下的傷疤也在慢慢修復著，全身都癢得她想抓撓。

　　她無聊又難受，就整天待在聲音收集室，聽歌。

　　盡頭的石室裡，沒日沒夜傳出了人魚和海妖空靈的歌唱聲，甚至傳出了山洞。

　　三個王國本來就派人手留意著山洞的狀況，現在聽到這動靜，又紛紛差人過來察看情況。

　　南妃妤此時正躺在石床上，閉著眼睛享受著空中傳來的歌聲。

　　人魚和海妖的歌聲還是有區別的，人魚的聲音空靈，猶如天籟，海妖的聲音偏媚惑，會讓人深溺其中，不可自拔。

　　她將黑色的手套脫去，看了眼光潔滑嫩的手背，竟然恢復了。

　　她挺身起來，低頭看向自己恢復了健康的金色魚尾，很是滿意。

　　這時候，石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緋朗艱難地趴在上面，氣喘吁吁，小臉也通紅著，他討厭這具脆弱的身體。

　　南妃妤聞聲，將黑色的長袍取來，裹在了自己身上。

　　緋朗只看到金色的光芒一閃，最後黑袍便傾覆而下將金色遮住了。

　　他心中微微驚訝，老巫婆原來是人魚王族……

　　「我沒讓你進來。」一道清脆空靈的女聲驀地在石室中響起。

　　緋朗驚住了，老巫婆的聲音……

　　南妃妤也愣了一下，她怎麼用自己的聲音了？不過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她總不能一直不說話。

　　緋朗又用了一把力，從石縫中擠了進來，眼眸灼灼凝著她的方向，「你叫什麼？」

　　他這語氣，跟霸道總裁似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那軟糯稚嫩的嗓音，南妃妤都以為他是來搭訕的。

　　她沒回答，只是皺眉將石門打開，身影快速移了出去。

　　緋朗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僵硬地轉過身，邁著小短腿跟上去。

　　海底世界裡，不缺乏美好動聽的聲音，對他來說，很難有一道出色的聲音讓他覺得很特別。

　　而且，他又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聲控。

　　這回進來的人有些多，除了蘭渝和鬼域，海妖國的王子嵐伊也來了，看來這山洞的確引起了他們的興趣了。

　　南妃妤懸在他們面前，等著他們發話。

　　「這結界是你弄的？還挺特別。」嵐伊手裡把玩著一個陶笛，藍眸慵懶，紅唇妖嬈，當真是個妖孽，可是他穿了一身黑色勁裝，又生生讓人覺得英挺瀟灑，氣勢不凡。

　　南妃妤不答，這時候她身後，一道小小的身影走了出來。

　　嵐伊看到緋朗後，輕咳了一聲，隨後正色道，「你竟然還把我海妖國的小孩兒拐來了？老巫婆，不該給我一個交代麼？」

　　緋朗面無表情，看也不看一眼嵐伊，儼然是南妃妤的好跟班。

　　南妃妤低頭看了眼他，他就朝著對面三人問，「她問你們過來做什麼？」

　　南妃妤：「……」這小孩兒還真是她心裡的蛔蟲，不虧她養了他幾天。

　　嵐伊摸了摸鼻樑，回道，「我們懷疑你囚禁了三個王國的子民。」

　　鬼域明顯也是來看熱鬧的，只是盯著南妃妤的方向，沉默著。

　　其實他更想來硬的，看看這黑袍之下，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這裡只有我和老巫婆。」緋朗又自作主張回復。

　　「這裡日日夜夜都傳來人魚的歌聲，你要怎麼解釋？」蘭渝質問。

　　緋朗這次沒有開口，只是仰頭看向了黑袍的方向。

　　南妃妤微微側身，遙遙朝著最裡頭的石室伸手，「你是在說……這個麼？」

　　三個男人本來都以為她是啞巴，又或者是年事已高的老者，但是萬萬沒想到，這道聲音竟然這般年輕美妙。

　　而且隨著她的聲音落下，從那石室裡陸續飛出了很多的藍色光球，各種各樣的聲音也充斥在甬道間，顯得格外的吵鬧。

　　這些，是她交易來的聲音？

　　所以這就是傳出山洞的那些聲音。

　　嵐伊下意識看向了緋朗的方向，小孩兒低著頭，神情有些待。

　　他輕笑了一下，看來這道聲音很對他胃口？不會都腿軟了吧？也幸好他現在是個破小孩兒，要不然，就該尷尬了。

　　「巫婆，我要跟你做個交易。」蘭渝看著那藍色光球，鎮重開口，「請把可兒的聲音還給我，你想要什麼，可以跟我說。」

　　從目前兩次打交道來看，這個老巫婆秉性還行，就是個性太奇怪罷了。

　　「我要聲音。」原主的原則，她不想違背。

　　「你已經擁有這麼多聲音，為什麼還要聲音？」不少人魚在做了交易後，又後悔莫及，來求她換回聲音，但是她都殘忍地拒絕了。

　　沒有了聲音的人魚，在深海裡，就失去了屬自己的優勢和利器，連遇到危險都無法向自己的同伴發出訊號，更加無法用聲波禦敵。

　　可以想像到，那些人魚最後下場都極為悲慘。

　　這是巫婆造下的孽。

　　蘭渝想至此，已經生起了殺意。

　　南妃妤輕輕揮衣袍，藍色光球消失在甬道深處，周圍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陪我。」兩個清脆空靈的字眼從寬大低垂的帽檐下傳出。

　　她的回答，又是讓他們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讓這些聲音陪你？」嵐伊不可思議地開口，藍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方向。

　　南妃妤沒有回答，而且也不想跟他們耗時間了，周身都透出了幾分不耐煩來。

　　這時緋朗伸手拉住了她的黑袍，朝著對面開口，「你們可以走了，要蘭可兒的聲音，就拿聲音來換。」

　　他說完，最後瞥了一眼嵐伊，分明帶著幾分警告。

　　「本就是公平的交易，蘭渝，我看蘭可兒的聲音你是拿不回來了。」他可不覺得蘭渝會偉大到犧牲自己，當然，他也可以隨便抓一個人魚把聲音交給巫婆，但是到時候他的名聲就沒有了。

　　「如果，我今天非要拿到呢？」蘭渝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別廢話了，打不打？」鬼域忽然出聲，沉沉的嗓音帶著一絲不屑。

　　他可不是來看蘭渝處理私事的。

　　蘭渝知道鬼域好鬥的性子，倒也不跟他計較，只是率先朝南妃妤出手了。

　　南妃妤本來想將緋朗推到一邊，但是卻發現對面的嵐伊第一時間把他抱了過去。

　　也對，畢竟緋朗是他海妖國的子民。

　　「鬼域，他麼的你劈到我了！」嵐伊鬼叫狼嚎著，跟那形象氣質全然不符。

　　「嵐伊王子，你還是先躲起來吧！」鬼域朝他掀了掀唇，可惜了不能化為原形酣暢淋漓地打一架。

　　他每劈一斧頭，山洞就搖晃一下，海水劇烈波動，幾道聲波也相互碰撞著，山洞周圍幾里，魚群流竄，更加不敢靠近了。

　　嘶啦一聲，南妃妤聽到了自己身上黑袍斷裂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自己半截魚尾露在了外面，幾片金色鱗片飄飄然墜落在地面上。

　　南妃妤被折磨了幾天，好不容易長出了魚鱗，但是現在卻被鬼域弄掉了，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心情如何？】零九九摻了一腳熱鬧。

　　「心疼，好生氣。」南妃妤氣呼呼地張嘴，聲音也清晰落在了大家耳中。

　　她這個反應，跟自己老巫婆的扮相，實在違和。

　　但是那幾個充滿憤怒的字眼，卻讓在場的幾個都有種想笑的**。

　　剛才還地動山搖的甬道安靜了一瞬，每一張臉上神情皆不一樣。

　　南妃妤歪了歪頭，盯著鬼域的方向，她頭上的帽子也跟著側向一邊，微微露出了一截白皙光滑的尖細下巴。

　　在他們以為一切要平息了的時候，忽然百餘道強勁的聲波襲了過來，鬼域伸出了巨斧抵擋，蘭渝和嵐伊以聲波相禦，但是還是被撞得飛出了山洞。

　　南妃妤伸出了髮絲，將嵐伊懷裡的緋朗拽了回來，穩穩抱在了懷裡。

　　聲波消退，但是水波依舊晃動，她的帽子已經往後滑落，露出了金子般耀眼的髮絲，還有絕美的面容。

　　緋朗近距離感受著美顏暴擊，藍瞳微顫了幾下，他伸出手，捏住了南妃妤的下巴，輕輕挑起，「你的名字。」

　　南妃妤正傾聽洞外的情況，莫名被他摸了一把，頓覺得好笑。

　　她的眼瞳是深褐色的，但是在金髮的映襯下，瞳色淺了一些，她低了低頭，將他的手拂開，隨後把他丟到了地上。

　　「蘭緹。」她唇裡溢出兩個字。

　　緋朗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抬頭看她，嘴裡輕飄飄說了一句，「我記住了。」

　　南妃妤沒再管他，重新戴上了帽子，轉身出了洞口。

　　山洞上方漂浮著三道身影。

　　「老巫婆，你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怕的。」嵐伊還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她竟然能利用那些聲音發出人魚的攻擊聲波，這簡直太可怕了吧。

　　鬼域面色冷沉，搖身一變，就成了一條盤旋著黑色巨蛇。

　　南妃妤猛一看到，還被嚇了一跳。

　　她一直覺得海獸國的生物很不可思議。

　　明明長得那麼帥，但是原形卻讓人心生恐懼。

　　「繼續打？」鬼域的聲音擴大了數十倍，朝著南妃妤傳來。

　　南妃妤癟嘴，轉身進了山洞，只留下四個字，「太醜，不打。」

　　鬼域被惹怒，尾巴朝著山洞甩去，卻被透明結界擋住了。

　　他雄姿英發，每次出行都引起轟動，她竟然說他醜？

　　他旋身變回人形，俊臉黑沉一片，。

　　「哈哈哈哈！」嵐伊絲毫不客氣，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蘭渝看著南妃妤的金色魚尾，出聲攔住她，「你到底是誰？」

　　南妃妤停頓一下，回道，「你姑奶奶。」

　　這回她說完，身影就消失了。

　　鬼域見狀要追上去，但是卻被嵐伊攔住了，「鬼域將軍，我看還是別打了吧，她只要在這洞裡，你就別想打贏她。」

　　畢竟是她的地盤。

　　鬼域自然知道，他轉頭看向蘭渝，黑眸微微閃爍，開口道，「一百多年前，你祖父在位，有個疼愛至極的妹妹，蘭緹，我想，應該就是她了。」

　　蘭緹私自去陸地，最後傷痕累累回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來便被禁錮在這裡了。

　　蘭渝神情冷凝，剛才她說一句「姑奶奶」，他也想起了這幾天查到的消息，巫婆的身份已經可以確認了。

　　嵐伊掃了一眼兩人，並不感興趣兩人的話題，身影迅速離開。

　　在他眼裡，蘭渝和鬼域都是死腦筋，就會鑽牛角尖，不能與之為伍！

　　鬼域沉吟一會兒，也收起巨斧，也化為巨蛇遠去。

　　山洞裡，南妃妤隱隱嗅到了血腥味，頓時有些無語，緋朗又受傷了！

　　她抓起他小小的手一看，果然看到了一道猙獰的傷口，像是被石子劃傷了。

　　她感覺自己要養的這個小東西，簡直比花瓶還易碎。

　　怪不得零九九給她這樣的任務，緋朗肯定是不好養活的物種。

　　她掏出了一枚黑色藥丸，塞進了他嘴裡，隨後道，「去弄些吃的回來。」

　　緋朗愣了一瞬，覺得耳膜仿佛被什麼輕撫過，一直癢到了心底。

　　半晌，他抿著唇點頭，轉身往外走。

　　南妃妤想到這幾天他每次出去都必定帶傷回來，於是又把他叫住了，「算了，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