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終雲錦走到數碼城的無人角落，向林楠楠發起了視頻聊天，在視頻裡向林楠楠借錢。

　　林楠楠依舊十分警惕，「我前兩天剛看過防騙科普，視頻也能造假！你們這些騙子會先用各種辦法錄下我朋友的視頻，然後處理一番，我看到的視頻就是騙子提前錄下來又處理過的視頻！」

　　林楠楠眼珠一轉，對雲錦說道，「這樣吧，你按照我的要求做動作，畢竟我要求的動作騙子不可能提前知道。」

　　「舉起右手、摸摸鼻子、摸摸眉毛、做一個開槍的動作，對！繼續照我說的做！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雲錦真的照著林楠楠的要求左手繞三圈、右手繞三圈、左右扭動博子……直到看見林楠楠再也憋不住的大笑，才反應過來林楠楠顯然早就確定視頻另一頭的人是她了！

　　雲錦氣得立刻挂斷了視頻，果然在視頻挂斷之後，她立刻收到了支-付-寶的轉帳提醒，林楠楠給她轉了九千塊錢。

　　雲錦回到賣手機的店鋪前付款，老闆幫著雲錦拆開手機包裝，一步一步地激活手機。然後雲錦站在店裡，連上數碼城的WIFI，對照著舊手機裡的App，在新手機裡通通下載安裝。

　　當然，除了《夢幻生活》。

　　賣手機的老闆只以爲雲錦迫不及待地想換上新手機，這樣的年輕人他見多了，絲毫不覺得奇怪。他不知道的是，雲錦坐著電梯下樓之後，直奔數碼城樓下的移動營業廳，「您好，我的舊手機丟了，我要把我的號碼停機，然後辦一張新卡。」

　　十幾分鐘後，雲錦嶄新的蘋果手機裡就多出了一張嶄新的電話卡，依舊保留了她原有的手機號碼。

　　雲錦用新手機叫了一輛快車，終點填寫的是「八橋」。

　　上車之後，司機立刻問雲錦，「姑娘，你到底要去八橋附近的哪兒啊？」

　　雲錦回答道，「就去八橋，您把我送到八橋旁邊就行。」

　　司機聽到雲錦的話，剛要踩油門的脚瞬間停住，不敢開車了，回過頭仔細觀察雲錦的神色，「姑娘你去八橋幹嘛啊？」

　　八橋是本市的跨江大橋之一，橫跨滔滔江水，全長將近兩公里，雖然在雙向六車道旁邊也留出了窄窄的非機動車道，但只是偶爾有人騎自行車通過，步行通過的……少之又少。

　　他今天拉到的這個客人，這麽大老遠地打車去八橋，還讓他停在八橋旁邊就好，讓司機不得不多想。

　　滔滔江水上的高架橋……哪年不得從上面跳下去幾個人？

　　如果是平常，雲錦看到司機的反應，一定能明白司機想岔了，但是現在她重度缺眠又極度緊張，大腦處於半罷工狀態，隨口編了一個理由，「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去八橋上把他送我的手機扔了。」

　　司機聽到雲錦說「分手」，心中更慌了，他不想拉雲錦去八橋，但轉念一想，自己要是拒絕了這個姑娘，她立刻就能叫到另一輛快車，萬一下輛快車的司機是個粗心的……司機想了想，决定還是開車送雲錦到八橋，把車停好之後他就在雲錦身後跟著，如果姑娘真的想跳江，他就拉住她！

　　他一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怎麽也能拉住一個姑娘吧？

　　司機又看了雲錦一眼，嘶——這姑娘也够人高馬大的啊！

　　不行，他還真不敢伸手拉，萬一把自己也帶下去了……他還是見勢不對趕緊報警吧！

　　司機把車停到八橋附近，一路尾隨著雲錦上橋，雲錦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她走到大橋的正中央，從包裡拿出舊手機，用最大力氣把帶著舊電話卡的舊手機扔到江裡。

　　親眼看著舊手機沉入滾滾江水之中，再也不見踪影，雲錦終於放鬆下來。手機掉進這麽寬這麽深的江裡，恐怕轉眼間就被江水衝出幾百米遠，最終要麽沉入江底，要麽順流而下被衝入東海。

　　不管是哪種結局，她都永遠看不到自己的舊手機了。而且舊手機在水裡泡上十幾分鐘肯定就會報廢，不管舊手機究竟是怎麽回事，她都不必害怕了……

　　緊綳許久的神經終於放鬆之後，雲錦頓時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她伸手扶住大橋旁邊的欄杆，想要站著休息一會兒，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姑娘！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我和我老婆結婚之前，我也被甩過五次呢！我也沒想過尋死啊！」

　　.

　　五分鐘後，雲錦坐在結婚前被甩過五次的快車司機的後座上，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姑娘！你家在哪兒啊？我免費送你回家！」快車司機一臉關切。

　　雲錦又不是真的想尋死，當然不能占一片好心的司機這個便宜，「您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鐵站吧。」

　　她家還遠著呢，打車回家她可打不起。

　　雲錦和司機商量，「我在滴滴上叫車，你來接我的單？」

　　司機說道，「別，現在都是平臺派單，不是我們主動接單。從這裡到地鐵站不過一個起步價，我免費送你就行，你非要給錢的話，下車的時候直接轉我支-付-寶吧。」

　　雲錦拿出手機打算掃支-付-寶的二維碼，然而在解鎖屏幕後的一瞬間，雲錦瞬間渾身冰凉——

　　她再一次看到了《夢幻生活》的圖標。

　　靜靜地躺在它的新手機裡。

　　.

　　雲錦心中立刻生出把新手機也扔掉的衝動。

　　但是這樣的衝動只有一瞬，新手機將近九千塊錢，比她一個月的工資還要多。她買手機的錢還是找林楠楠借的，就算她立刻把新手機扔了……這九千塊錢今晚還是要還！

　　事到如今，雲錦當然也明白她遇到的問題根本和手機沒關係。她把舊手機扔了，《夢幻生活》就立刻出現在她的新手機裡。就算她再把新手機扔了，換下一隻手機，恐怕也是一樣的。

　　不用手機？換成非智能的老人機？不行不行，她的很多工作都要在手機上完成，如果這樣的話，老闆龐幼嘉肯定第二天就會辭退她！

　　何况這真的不是手機的事兒……雲錦感到自己堅信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在不足24小時之內就被摧毀地搖搖欲墜，僅存的一點理智提醒她現在應該去醫院，看眼科？腦科？精神科？

　　如果手機上突然出現的《夢幻生活》是幻覺得話，那她這個幻覺有點嚴重？不會被關進精神病院吧？

　　雲錦深吸一口氣，想著最慘不過被關進精神病院，要是真被關進去了正好不用天天忍受爸媽的催婚了，心中不知怎麽就升起了一股豪情！右手食指猛地點開了《夢幻生活》的圖標！

　　她都要進精神病院了，好歹得看清楚送她進精神病院的幻覺究竟是什麽吧！

　　然而讓雲錦失望的是，點開App之後裡面竟然什麽都沒有。哦，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嚴謹地說裡面有一行字，「生活系統完善中，請玩家耐心等待。」

　　這不就相當於什麽都沒有嘛！

　　雲錦不得不反思自己，她是不是還不够「瘋」？等她再「瘋」一點之後，她的幻覺應該就沒這麽簡單粗陋了吧？

　　.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雲錦折騰了這麽久，都沒擺脫掉這個莫名其妙的App，而且也想不到什麽其他辦法，索性……就暫時這樣吧。

　　她用支-付-寶給司機轉了車費，也不擔心手機裡的錢會不安全了。這個App要麽是她的幻覺——幻覺是不可能改變銀行卡餘額的，要麽是某種超越時代的、她暫時還無法理解的科技——這樣的高科技産物，想偷銀行的錢都沒問題，何必來偷她這個每月八千塊工資的小助理呢？

　　一股勁兒泄了之後，雲錦不只是渾身無力，還餓得喪心病狂。從昨天晚上肚子餓去客廳偷零食開始——碰到媽媽回家，零食沒有吃到，今天午飯叫的外賣也沒來得及吃，只有早上在家喝了半碗白粥，在工作室門口咬了兩口鶏蛋餅。雲錦按亮手機看時間，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她能不餓麽。

　　雲錦在地鐵站裡的便利店買了兩大杯關東煮，吃下去剛剛壓住心慌。進家門之後聞到一股濃鬱的肉香，雲錦立刻又覺得餓了。雲錦爸爸看到雲錦回家，問道，「我剛燉好一鍋肘子，你吃不吃？」

　　雲錦毫不猶豫地點頭，「吃！」

　　噴香油亮、皮酥肉爛的燉肘子，雲錦吃起來之後就停不下。雲海看到雲錦吃得這麽香，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早上的白米粥還有，要不要給你盛一碗？」

　　雲錦又毫不猶豫地點頭，「要！」

　　然後雲海又走到厨房，飛快地炒了一盤油麥菜，端給雲錦，「你現在吃這麽多，晚飯肯定不吃了，不能光吃肉，也得吃蔬菜啊。」

　　綠油油的油麥菜爽口解膩，配著燉肘子吃正好，雲錦不知不覺中半個肘子、半盤菜、和一碗粥就下了肚。

　　吃飽之後又犯困了，雲錦想著說不定哪天就要去睡精神病院的病床了，家裡軟和又舒服的床也不知道還能睡幾次，立馬飛速洗了一個澡，把手機放到自己臥室的飄窗上，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現在的手機對於雲錦來說，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她不敢像以往那樣放在枕邊，又擔心放在客廳會害了爸媽，只能放在臥室裡距離她的床最遠的飄窗上。

　　雲錦睡醒一覺，去上厠所的時候，看到媽媽正坐在餐桌前吃飯，盤子裡的一個大肘子基本上只剩下了骨頭。

　　雲錦看了一眼墻上的挂鐘，12點。

　　雲錦提醒媽媽，「媽，這麽晚了，你馬上就要睡覺了，少吃一點。」

　　劉翠翠瞪了雲錦一眼，「累了一整天，還不能吃幾口好的啦？我又不是你們小姑娘，要維持身材。」

　　雲錦沒再說什麽，上完厠所就又回臥室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雲錦是被手機的鬧鐘吵醒的。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要遲到了，然而在走到飄窗拿手機的幾步之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昨天買了新手機之後，根本沒有設置鬧鐘。

　　雲錦脚步一頓，有點不敢去拿飄窗上響個不停的手機了。

　　可是這麽響的鈴聲，如果她不趕緊關掉的話，恐怕馬上就要把昨晚又是半夜才睡下的媽媽吵醒了。

　　雲錦一咬牙，伸手拿起手機，在手指碰到手機的一瞬間，鬧鈴戛然而止。

　　然後雲錦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一行大字——

　　【任務1：給正在胃疼的媽媽煮一鍋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