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雲錦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她們的四人閨蜜小群裡， 卓之安已經足足好幾個月沒有說過話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雲錦發微信給卓之安「要誇誇」， 卓之安根本沒有回復，當時雲錦以爲卓之安過年的時候很忙沒顧得上回復， 現在看起來未必是這麽回事。

　　雲錦突然有種被排除在小團體之外的感覺， 雖然她最好的閨蜜是林楠楠， 但是戴薇和卓之安也是僅次於林楠楠的她爲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了。結果戴薇和卓之安已經絕交好幾個月了，她……她竟然才知道？

　　雲錦忍不住問林楠楠， 「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啊？」

　　林楠楠也沒想到雲錦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已經好幾個月了，卓之安在微信上一句話都不說， 吃飯、聚會也一次都沒有參加過， 雲錦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林楠楠原本以為自己知道的雲錦都知道， 兩個朋友絕交的事情她也不想在背後議論。而且卓之安只是和戴薇絕交，其實幷沒有和林楠楠還有雲錦絕交， 林楠楠和卓之安還是有一點聯繫的。但是卓之安現在也的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和戴薇絕交這件事多少也影響了她和林楠楠還有雲錦的關係， 所以林楠楠和卓之安發的微信也不多， 幾個月來也只見過一次面。

　　林楠楠還是想勸和一下昔日的兩個朋友的，「卓之安那些話說的是過分了，但其實也都是吵架時的氣話，她也不是那個意思……」

　　「她原本也是好心，想勸你自己也賺點錢， 手裡能多握住些籌碼……」

　　「我們都知道卓之安家裡發生過的事情，所以其實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她自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决裂，不僅是决裂，我覺得她甚至是怨恨過去的自己吧……」

　　戴薇冷哼一聲，「是啊，所以她就和我們這些過去的她認定的朋友，一幷决裂了，沒準連我們也一起怨恨上了。」

　　雲錦聽得雲裡霧裡，「你們在說什麽啊？卓之安家裡發生過什麽事兒啊？怎麽只有我不知道？」

　　林楠楠和戴薇齊刷刷地看向雲錦，「你怎麽不知道？就是卓之安媽媽心臟搭橋手術的事情啊，當初她媽媽做完手術之後，我們不是還一起去看望過她媽媽嗎？」

　　雲錦記起來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卓之安媽媽第一次心臟搭橋手術，不是兩年多以前的事情了？第二次心臟搭橋手術也有一年了吧……我們不是在說絕交的事情嗎？怎麽又說道她媽媽心臟搭橋手術的事情上了？」

　　戴薇嘆了口氣，用看小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向雲錦，「因爲這是一切的開始啊。兩年多以前，卓之安在她媽媽第一次心臟支架手術的時候，找我借過錢。」

　　「她想給媽媽用進口支架，但是進口支架一個要將近四萬塊，不進醫保，她媽媽需要搭三個，再加上手術費，一共十幾萬塊錢。」

　　「卓之安家裡沒什麽積蓄，她畢業後……你也知道的，也沒攢下一分錢。她找我來借錢，但是那時候正好碰上我老公做生意周轉最艱難的時刻，我們確實沒錢借給她。」

　　「後來卓之安媽媽就用的國産支架，說是手術還是挺成功的，後期恢復地不錯，卓之安鬆了一口氣，然後一邊照顧媽媽，一邊開始拼命賺錢，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雲錦知道卓之安媽媽做心臟支架手術的事情，也知道卓之安因此變得非常努力，每天恨不得把自己的每一分時間每一份精力都壓榨乾淨。只是雲錦不知道卓之安向戴薇借過錢。

　　戴薇嘆口氣，「其實直到那時候，卓之安和我關係都很好，她自己從一條咸魚變成一個積極向上的有志青年之後，應該也體會到了拼搏的樂趣，收入也在穩步增長。」

　　「然後她就天天給我們發洗腦包，讓我們努力、讓我們奮進……雖然說有點煩，有點像嘮叨個不停的教育處主任，但我們也都知道她是好心。」

　　只是這樣的好心也沒什麽用，畢竟誰又不是從小聽著父母和老師的「要努力要奮進」的話長大的呢？父母和老師嘮叨了這麽多年都沒有用，身邊朋友的嘮叨，作用就更加有限了。

　　直到一年多以後，卓之安媽媽的心臟又出了問題，需要再次手術，卓之安心中十分內疚，覺得是因爲一年前沒給媽媽用最好的支架，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雲錦知道卓之安十分怨恨自己，卓之安反復對三個好友表示過後悔和自責的情緒，但雲錦不知道的是，聽戴薇的意思，卓之安似乎也因此責怪當初沒有借她錢的戴薇。

　　「她恨我。」戴薇喝了一口酒，語氣篤定地說道。

　　「其實我也想借錢給她的，可惜那時候我們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可能就是天意吧，注定我們這輩子沒辦法做朋友。」

　　.

　　雲錦聽完戴薇講述的來龍去脉之後，久久沒有說話。

　　在一片安靜中，雲錦幾次把筷子伸向火鍋裡的肥牛，然後又方向一轉，夾起了旁邊的蔬菜。

　　七天七斤的减肥任務，讓雲錦一頓飯也不敢放鬆，只要一頓飯放肆了，任務就很有可能無法完成。

　　雲錦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大學時的日子，她、林楠楠、戴薇和卓之安，四個人是四年的大學室友。

　　和有些寢室之間相看兩厭，甚至充滿矛盾的氛圍不同，她們寢室四個女生的氣場十分相合，很快就成爲了朋友，直到畢業也沒有吵過一次架，感情越來越深。

　　雲錦後來總結了一下，她們四個都不是優秀的人，都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也都有一個共同的優點——那就是寬容。

　　對自己寬容，對朋友也寬容。

　　雲錦的寢室裡也存在其他寢室中會引爆矛盾的種種，但是在其他室友做的不太好時，大家先想到的都是自己平時也有諸多做的不好的事情。

　　看到室友的鞋子在地上隨意亂擺，想起自己前幾天晾乾的衣服在衣架上幾天不收……

　　聽到室友深夜從床上爬下來吃零食發出的聲響，想起自己前幾天洗完澡後沒有把淋浴間裡的頭髮打掃乾淨……

　　雖然室友不完美，但是自己也不完美，自己肯定無法變成完人，那麼對室友的要求當然也不能太嚴格……有時候會出聲提醒一句，但都不帶火氣，有時候索性不再提醒，反正都是鶏毛蒜皮的小事，你包容我一下，我包容你一下，日子就和和樂樂地過去了。

　　雲錦大學讀的是工商管理專業，對於學霸而言，這個專業當然也有很多知識可以學，但是對於雲錦她們四個只求考試不挂科的鹹魚而言，大學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輕鬆。

　　四個人一起玩玩游戲、看看電影、逛逛小吃街、一起去服裝批發市場裡淘物美價廉的衣服……盡管四個人的性格不盡相同，但是相處的一直很愉快。

　　畢業後，四個人盡管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但都留在了大學所在的城市。

　　雲錦換了兩份工作之後，如今在龐幼嘉的工作室裡穩定下來；

　　林楠楠工作兩年之後，考上了事業編制；

　　戴薇畢業後就與從高中就開始相愛、艱難地熬過了大學四年异地戀的男朋友結婚了，男朋友來到戴薇所在的城市，然後緊接著戴薇就懷孕了，如今雲錦她們三個還都是單身狗，戴薇已經是寶寶兩歲多的年輕辣媽。

　　因爲結婚、懷孕、生産、哺乳……一系列的事情接連而至，戴薇在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工作過，恰巧戴薇老公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戴薇就順其自然地在家裡做起了全職太太。

　　卓之安原本是四個人裡活得最浪漫最理想化的。大學畢業之後沒有立刻找工作，而是去圓自己看世界的夢想——她一邊到處旅行，一邊在當地打工賺錢，賺到錢之後就準備開始下一次旅行，走遍了很多地方。

　　那時候雲錦她們三個都非常羨慕卓之安的生活，雲錦和林楠楠被工作虐成狗，戴薇養娃養到崩潰的時候，天天在群裡暢想著自己也辭職/離家，和卓之安一起過上這種想走就走的生活。

　　卓之安對自己的生活也非常滿意，直到媽媽生病，第一次手術。

　　卓之安在媽媽第一次手術之後，立刻開始找工作，各行各業海投簡歷，選擇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賺錢多。後來卓之安成爲了一名房産銷售，工作特別拼，收入也越來越高，卓之安媽媽的第二次手術也很成功，幷且第二次手術的時候，全部更換了最好的進口支架。

　　雲錦以爲一切都在變好，直到今天得知卓之安和戴薇早就絕交了。

　　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熱氣騰騰的火鍋都沒能讓氣氛重新熱鬧起來。

　　林楠楠長嘆一口氣，對戴薇說道，「卓之安確實是誤會你了，她一直以爲當初你沒借錢給她，是因爲你是全職主婦，在家裡的話語權不够……」

　　簡單來說，卓之安以爲戴薇家裡是有錢的，只不過因爲老公不允許她借錢給朋友，她自己沒辦法做主罷了。

　　「對了，你現在把家裡的賬管起來沒有？你老公做生意究竟賺多少錢、投多少錢，你心裡總該有數吧，畢竟你們都結婚了，他賺的錢就是共同財産，他賠的錢也都是共同債務……」

　　戴薇無所謂地擺擺手，「他做生意的錢進進出出，我哪裡能弄的清楚？要全都弄清楚，我不就成他們公司的財務了嗎？他又不給我開工資。」

　　「反正他每個月交給家裡三萬塊錢，除了家裡的日常開銷之外，剩下的錢我都存起來。還有女兒每年十幾萬的保險，也是他買。」

　　「我還是信得過我老公的，我們從高中就開始戀愛，大學時四年的异地戀他都能抵抗得住身邊的誘惑。而且他那個人膽子小，小打小鬧地做生意還行，真的要冒多的風險、投多大的本錢，他不敢的……」

　　如果是以前的雲錦，看著戴薇滿臉的自信與幸福，一定會羨慕戴薇的愛情與婚姻，但是現在，雲錦看了一眼手機裡《夢幻生活》的圖標，覺得這世界上沒什麽不可能發生的。

　　最荒誕最無法理解的事情都在她身上發生了，她還有什麽絕對不相信，或者絕對相信的呢？

　　雲錦忍不住對戴薇說道，「財務的事情，你還是上點心吧。楠楠說的有道理，你老公賺的錢就是共同財產，他賠的錢也都是共同債務。」

　　「也不是說讓你手握財政大權，讓他每個月從你手裡領零花錢，他是做生意的，這樣確實不可能。」

　　「但是最起碼要做到財政透明吧？你們夫妻兩個最好都清楚家裡的財務狀况，有什麽大項支出也商量著來……」

　　戴薇擺了擺手，「我是真沒管錢的天分，也沒管錢的精力，你們沒養過小孩子不知道，我帶著我女兒一天下來……那真是精疲力盡，只想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