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雲錦一直是事事拖延的性子， 之前的人生經歷告訴她， 很多事情拖著拖著就不用做了……

　　然而自從綁定系統之後，雲錦遇到的全部都是超出自己理解的事情， 當前的情况顯然不允許她被動地等著自來水恢復……系統絕對不可能讓她等到的。

　　打掃衛生需要水，自來水管裡沒有水——雲錦一秒鐘得出結論， 她需要從別的地方弄到水。

　　提著水桶去附近的小區接水？不行， 物業工作人員剛才說過， 附近幾個小區全部都停水了，如果她提著水桶去接水的話， 只能走很遠的路，打一趟水就會花費很長時間，想把一套公寓打掃地一塵不染， 一兩桶水肯定也是不夠的。

　　雲錦思考了半分鐘， 再次去找物業， 「哪個供水公司在給小區裡送純淨水？電話你們有嗎？」

　　物業工作人員遞給雲錦一張名片，雲錦拿到名片之後， 立刻撥通上面的電話，一邊打電話一邊乘電梯， 「喂？我是xx棟xx室的， 我想訂5桶，不，10桶純淨水！最快什麼時候送到？」

　　「半個小時後？可以！」

　　「要什麽牌子的，農夫山泉……不用！要最便宜的那種！」

　　「麻煩你們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好嗎？我真的很急！我等著你們！」

　　二十分鐘後，10桶桶裝水送到， 水費加押金，雲錦又付了幾百塊錢——雲錦一陣心痛，這次大掃除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一點，買水的錢已經足够請小時工了，如今她却又要花錢又要費力。

　　雲錦有限的大掃除經驗，要麽是中學教室裡全班同學打掃完也沒多乾淨的大掃除，要麽是大學宿舍裡檢查前瘋狂往櫃子裡塞東西只求表面光鮮的突擊應對……全都和系統要求的標準差著十萬八千里。

　　雲錦將整個公寓樓上樓下打掃完一遍之後，累得胳膊直打顫，然而系統的評分却毫不留情——【當前清潔度︰40%，熟練度︰25%】

　　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雲錦在系統的倒計時中恨不得將拿著抹布和拖把的手揮舞成一片殘影，然而事實確實她因爲疲憊，動作越來越慢。

　　她第一次知道一間小小的公寓裡，竟然能有那麽多的衛生死角，床底、紗窗、浴室、馬桶……怪不得原來每次爸爸大掃除之後，都要腰酸背疼上好幾天。

　　以前雲錦一直覺得爸爸大掃除後和大掃除前的家裡，其實也看不出什麽區別。現在自己大掃除之後，雲錦站在二樓俯瞰整個公寓，依舊看不出太大的區別。但是她心中對自己清除了多少衛生死角一清二楚，如果那些衛生死角不打掃乾淨，長期住在這樣的房子裡，一定會影響身體健康。

　　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爸爸媽媽都付出了很多，只不過她從來沒有用心留意過。

　　【當前清潔度︰60%，熟練度︰60%】

　　【當前清潔度︰80%，熟練度︰80%】

　　【當前清潔度︰100%，熟練度︰95%】

　　公寓已經徹底打掃乾淨了，只是她的熟練度還沒有滿分，雲錦看了一眼系統的倒計時，只剩下五分鐘了！

　　爲了把熟練度刷滿，雲錦在已經非常乾淨的公寓裡，不斷重復著打掃的過程。

　　【熟練度︰97%】……

　　【熟練度︰98%】……

　　【熟練度︰99%】……

　　【倒計時︰0小時0分0秒。任務11失敗！扣除積分5分，當前總積分︰－26分。】

　　雲錦默默地將手機放進口袋，猛地伸出右脚，　當一下踢翻了剩下的小半桶純淨水。

　　.

　　晚上，雲錦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上下兩層的loft裡只餘一盞昏黃的床頭燈，照亮床頭這一片小小的範圍。

　　雲錦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片刻之後，意識到自己現在一個人住，頓時不再壓抑自己的聲音，開始放聲大哭。

　　她知道自己畫眉後比純素顏漂亮，但假如她有一個男朋友，看到她不會畫眉，啪地就扇她一個耳光……她會怎麼樣？

　　她知道自己學會做飯後可以更好地照顧自己照顧家人，但假如她有一個男朋友，看到她不進廚房，啪啪扇她兩個耳光……她會怎麼樣？

　　她知道勤奮努力積極陽光的生活比又懶又胖又宅又喪地活著要更好，但假如她有一個男朋友，看到她幾天時間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生活，就用盛滿黃土的陶瓷花盆差點砸破她的頭……她會怎麽樣？

　　她當然會和這樣的精神病男朋友一刀兩斷，讓對方再也找不到自己！

　　只是如今對她做出這一切，試圖操控她的人生的，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人類，而是她無法擺脫的系統。

　　以前雲錦看過很多系統文，如果主角和系統的目標恰好一致，那當然皆大歡喜，可如果主角和系統的想法背道而馳，系統也都會使出雷霆手段，讓主角按照系統的要求來做事——什麽魔頭改造系統、好人養成系統、娛樂圈稱霸系統……

　　看過系統文的讀者，一定都見過「抹殺」這個詞，雲錦以前看文的時候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個問題——「抹殺」不過是用來嚇唬主角的，再傻的讀者都知道主角不會死。

　　直到這件不科學的事情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才真正明白綁定一個系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她的手和她的脚都被系統牢牢控制，她只能做系統的提綫木偶！

　　甚至有一天她的大腦都會被推開，被系統取而代之，她會習慣性地服從系統的一切命令，心中再也生不起絲毫與系統對抗的念頭。

　　完成任務就有獎勵，任務失敗就有懲罰，甚至有可能會死……雲錦蜷縮在被子裡不停發抖，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軟弱，如果再繼續下去，用不了多久，可能再過一年，甚至再過一兩個月，她就會迎來那樣的結果。

　　為什麼是她呢？憑什麼是她呢？

　　她遵紀守法、按時納稅、不套現不網貸、不□□不賭博不家暴不啃老……是，以前她理所應當地享受著爸媽的照顧，沒有體諒爸媽的辛苦，但現在她意識到了，以後一定會改……

　　她承認自己糟糕，但她以前每個月至少還給家裡交三千塊錢，經常爲家裡添置日用品，比她更糟糕的人一抓一大把，都不用去遠處找，她堂哥雲鵬——在經濟上和勞力上雙重壓榨爸媽的啃老族，怎麽綁定這個系統的不是他呢？

　　她承認自己不努力更不優秀，但是她除了有一點點對不起自己的父母，沒有影響到任何人。何况現在她擔心因爲自己的倒黴會連累父母，已經從家裡搬出來了。

　　雲錦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距離獨立更近了一步——自己賺錢自己花，自己的家務自己做，周末去陪陪父母，幫他們做點家務給他們買點東西……她爸媽現在年紀都還不算大，能工作能勞動，等到爸媽年紀大了她自然也會負擔起贍養和照顧他們的義務。

　　在這樣的前提下，她沒有懶的權利嗎？她沒有胖的權利嗎？她沒有宅的權利嗎？

　　……她沒有自由的權利嗎？

　　雲錦擦乾眼角的泪水，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再試一次。

　　腦中逐漸有了大概的思路。從之前系統發布的任務中，雲錦早就發現系統是能够讀取她的生活的，但是她不知道系統僅僅能看到她的行爲，還是像一些中寫的，連她腦中所思所想都能看到……

　　因此决定好未來要怎麽做之後，雲錦立刻放空大腦，將剛才思考的一切都從腦中摒除。

　　不知道是太累的緣故，還是放空大腦本就容易讓人産生困意，雲錦很快就睡著了。

　　.

　　第二天早上，雲錦踩在體重秤上，看到自己的體重輕了足足兩斤，臉上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哇！肯定是昨天打掃衛生的運動量很大，才瘦這麼多的！」

　　「雖然任務沒完成，但是瘦了這麽多，也算是很棒的收獲了！」

　　雲錦笑著把體重秤上的數字記錄在App裡，只不過她不是演員，又沒有對著鏡子，因此幷不知道自己的笑意沒有抵達眼底。

　　今天是年後上班的第一天，雲錦穿上系統評選出來的最顯瘦最顯美的那套衣服，早早出門，步行去上班。

　　三公里的距離靠雙脚來走當然有些遠，大約要走四十分鐘，但是雲錦想到自己現在騎共享單車一定會壞，打車一定會爆胎的屬性，决定還是不要爲社會添麻煩了。

　　戰戰兢兢地走了一路，雲錦拐過一個彎，終於看到工作室所在的寫字樓就在前方，她剛想鬆口氣，就前面有輛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車裡下來一個男人，伸手就要把正走在人行橫道上的年輕姑娘往車裡拽。

　　雲錦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什麼情況？光天化日之下拐賣人口嗎？

　　雲錦下意識地後退幾步，運動鞋踩在地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她連忙朝著四周看去，然而心中又是一凉。

　　附近這一片都是創新創業園，一棟挨一棟的寫字樓，沒有居民區。據雲錦所知，這一片寫字樓裡聚集的基本上都是網紅工作室、淘寶工作室、漫畫工作室、游戲初創團隊……這些大大小小的工作室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工作時間整體偏晚。

　　很多工作都是朝八晚五，創新創業園裡常見的工作時間却是朝九晚六、朝九晚九、甚至朝十二晚十二……

　　而現在是早上8點15分，雲錦搬進新公寓後第一天來上班，還是步行來上班，擔心無法準確地預估時間，所以出門格外早。

　　街道上空空蕩蕩，雲錦一眼能望到前後各兩個路口，都沒有一個行人。

　　年輕姑娘穿著細細的高跟鞋，已經被從車上下來的男人拽到汽車旁邊了，正用手抵著車身，掙扎著不想被塞上車，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認識他！救命啊！」

　　只是這條路上除了雲錦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姑娘呼叫的聲音再大，也沒有除了雲錦之外的人能聽見。

　　雲錦拿出手機，哆哆嗦嗦地想要報警，在按亮屏幕的那一刻，看到了《夢幻生活》的圖標。

　　一個極其大膽的主意突然出現在雲錦的腦中，雲錦隻猶豫了0.1秒不到，就朝著前方的車飛奔而去。

　　男人正站在副駕駛的車門外，將年輕姑娘往副駕駛的座位上塞。

　　雲錦朝著後排左側的車門直奔而去，猛地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後排左側的位置上。

　　啪！啪！啪！啪！

　　爆炸聲在空曠安靜的街道上接連響起，四個輪胎無一例外的……

　　全都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