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病房門口有個女人被簇擁著進來。
「小橫,你怎麼樣了?」
女人是他媽,孫麗雅。
陸橫已經清醒,他斜睨她一眼,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死不了。」
「那就好。」孫麗雅點頭,將視線投向站在一旁的蘇綿綿。
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紅著大眼睛,小鼻子也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剛剛狠狠哭過。
「你是綿綿吧。」
蘇綿綿遲疑著點頭,哭得頭腦發暈的她下意識朝女人一福身。
蹲完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怪異舉止,立刻漲紅了一張小臉,小心翼翼往陸橫病床邊縮了縮。
「別怕。」孫麗雅還以為是小姑娘被自己嚇得腿軟了。
她拿下臉上的墨鏡,轉頭看向陸橫,「我聽醫生說,你是打完人以後暈過去的?」
「不關你的事。」陸橫已經從病床上坐起來。
強勢如他,根本就不會允許自己在孫麗雅面前露出如此不堪一擊的姿勢。
「那個肖毅被你打斷了鼻樑骨,現在裹著紗布躺在你隔壁,完全跳不了舞。舞蹈團的損失你準備怎麼辦?」
「老子有錢。」
陸橫最討厭孫麗雅在他面前逼逼叨了。
明明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在他面前裝什麼大蒜。
「打黑拳嗎?能賺幾個錢?」孫麗雅站起來,笑眯眯的跟蘇綿綿道:「綿綿,你能先出去一下嗎?」
蘇綿綿看一眼陸橫,再看一眼孫麗雅,點頭,乖巧的出去了。
「她很乾淨。」孫麗雅話鋒一轉,看了一下這間單人病房,踩著腳上的高跟鞋,緩慢走到陸橫身邊,「可是陸橫你想過嗎?憑你一個人,能保護的了她?陸家那些老傢伙可都還沒死呢。」
少年眼神銳利,像頭狼崽子。
「陸橫,你沒有選擇。」就跟她一樣。
根本毫無選擇。
「回來跟我學習如何接管陸氏吧。」
「你既然要養金絲雀,當然要給她打造一個最漂亮的籠子。並且要讓這個籠子,大到她不知道是個漂亮的籠子。」
「她不是鳥。」陸橫站起來,清瘦的身體比孫麗雅高出一個半頭。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孫麗雅,眼神充滿了蔑視而鄙夷。
孫麗雅卻並不介意,只是笑道:「你是我的兒子,我最瞭解你。你跟我,是一模一樣的人。」
不擇手段,不顧一切。
「陸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我親愛的兒子。」
說完,孫麗雅轉身,走到病房門口,後面突然出來一聲沉沉的話,「別動她。老子警告你。別動她。」
孫麗雅勾唇一笑,穿著曲線畢露的貼身禮服裙,萬種風情的走了出去。
病房門口,蘇綿綿呆呆站著,她旁邊就是一扇窗戶。
半開,外面是一棵樹。
裹著素雪,看上去經歷了無數風吹雨打,依舊挺立。
即使歲月變遷,日月依舊,樹木百年。
身後貼過來一個人。
蘇綿綿透過面前的玻璃窗戶,淺淺看到一個人影。
是陸橫。
少年垂眸,落到蘇綿綿撐在玻璃窗戶上的手。
小姑娘的皮膚很白,腕子很細,那條被硬生生扯出來的痕跡在上面尤其顯眼。
陸橫輕輕攥住她的腕子,想將小月牙暖玉重新給她戴上。
蘇綿綿卻往後縮了手。
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她抬眸,定定看向面前的陸橫,雙眸濕軟,像浸著一汪清泉。
「你怕老子?」
陸橫想起那個被自己打的血肉橫飛的肖毅,暗暗擰眉。
這樣的表情,跟那隻暴君像極了。
「蘇綿綿,我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樣。那個人,是不是,很可怕。」
少年一字一頓的說話,每一個字,都敲進她的心底,像顆釘子一樣的,被一顆顆砸進去。
可怕嗎?
可怕的。
那隻暴君只會將自己認為好的強塞給她。
霸道,偏執,自我。
蘇綿綿只是一隻養在簷下雨燕,並不是跟那隻暴君一般能翱翔天際,所向披靡的天空霸主。
她的世界很小。
隻容得下一點點東西。
繡花,跳舞,吃好吃的。
偶爾練練不是那麼好的琴棋書畫。
當她被叼出燕子窩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能抵抗風雨的強健翅膀。
她還只是一隻雛鳥。
只要稍有波折,便落入了大鳥口中,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她死了。
蘇綿綿害怕,又依賴。
可是她又想,如果她能讓自己的翅膀再堅硬一點,羽翼再豐滿一點,是不是就有勇氣站在男人面前,好好跟他說話了呢?
告訴他,殺人是不好的。
告訴他,她會害怕。
蘇綿綿知道自己的腦子不好使,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她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跳舞了。
羽翼豐滿的雨燕,是不是也可以像雄鷹一樣,在風雨中飛行呢?
「蘇綿綿,說話。」
「……怕,怕的。」
小姑娘低著頭,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甚至能看出清晰的青色經脈。在雪白的肌膚下滑動,微微顫抖。
就像說出這句話,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氣。
「是怕他,還是怕我。」
少年執著的想要得到答案。
小姑娘又不說話了。
陸橫鬆開她的手,然後一根一根的把她的手指掰開,把那個小月牙暖玉套進去。
「你敢拿下來試試。」
這個小月牙暖玉,明明是他自己扯下來的。
蘇綿綿捂著自己被拉扯疼的手,眼睛紅腫的像兩顆核桃。
「蘇綿綿,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要死了,所以哭得跟哭喪一樣?」
少年語調一變,單手撐在玻璃窗上,說話的時候翹起好看的唇,狠戾眉眼也舒展開。
「老子雖然暈了,但是耳朵還挺靈光。」
小姑娘那哭聲從「嚶嚶嚶」到「嚎啕大哭」再到「嚶嚶嚶」,嬌嬌軟軟,哼哼唧唧的勾著他的心,從頭髮絲癢到腳底板。
真是磨得他心癢癢。
「喂,蘇綿綿,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老子的?」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撐在玻璃上的手暗暗握成拳。
明明語調輕鬆,但整個身體都繃得筆直,就像是一張被拉滿的弓,即將撐到極限。
蘇綿綿下意識伸手攥住那個小月牙暖玉。
細膩的緋紅從她面頰上開始蔓延,變得粉嘟嘟的,像春日裡最豔麗的那朵花。
香香軟軟,勾著他的心。
「你,你這樣是流氓……」小姑娘磕磕絆絆的,覺得要反擊,但說出來的話一點底氣都沒有,反而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
「老子這叫流氓?肖毅那玩意才是流氓!」少年的眸色霍然陰狠。
他只要一想到剛才自己晚來一步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就恨不能把肖毅那玩意揍成泥。
聽陸橫提到肖毅,蘇綿綿面色一白。
注意到小姑娘的表情,陸橫突然伸手,將她一直藏在袖口裡的另外一隻手拿了出來。
這隻手,攥的比剛才陸橫要給她套小月牙暖玉的那隻手還要緊。
陸橫依舊像剛才那樣,一根一根的掰開。
裡面是一顆長釘子。
生了繡,戳破了她嬌嫩的肌膚,帶著氤氳血跡。
陸橫盯著那血,漆黑暗眸也跟著隱隱泛出血色,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破他的屏障,像野獸一樣的竄出來。
「你要幹什麼?」他嘶啞著聲音,把那顆釘子拿起來。
蘇綿綿咽了咽喉嚨,聲音很細。
「害怕。」
長釘子是她從那張路邊椅子上掰下來的,當肖毅朝她靠過來的時候。
蘇綿綿雖然傻,但是因為她從小就容貌出色的關係,所以她對某些惡意一向很敏銳。
比如說,肖毅看向她的眼神。
「你準備往他哪紮?」
「……手。」
肖毅身上的衣服很厚,蘇綿綿只能想到他的手。
「你該往他脖子上紮。」少年面色陰狠。
紮死那個畜生。
說完,陸橫突然就笑了。
即使是雨燕,也有紮人的喙。
「走,去打破傷風。」
「破傷風是誰?為什麼要打他?」
陸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