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廖白手肘舊疾復發,來勢洶洶。他在家裡用嘴咬著繃帶,一圈圈纏好。這項技能早在半年前就已經十分熟悉了。家裡留了一些藥,以及一張紙條。袁姚在國外呆了十年之久,漢字卻寫得異常好看,漂亮的瘦金體,看來是專門練過。
廖白低下頭,回憶起那天夜裡的耳鬢廝磨。他看著自己因為疼痛不自覺顫抖的左臂,揚起一抹蒼白的笑。
這傷,來得也不算全無好處。
他仔細扎好繃帶,抹上藥,隨後穿上警服,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穿著粗氣的高遠瞻,「十里畫廊風景區,鷹嘴崖斷崖邊上,發現一具女屍。我這兒人手不夠,你快過來。」
廖白是從中央特警隊調下來的,這誰都知道。他的專業技能和素養遠遠超過被直接分配來市局的警員。偶爾法醫處人手不夠,廖白也能做半個法醫助理,而且比新來的小法醫更忍得住各種各樣的血腥場面。
鷹嘴崖之前發生過斷崖和泥石流,很早就被封鎖起來不讓遊客和行人通過。前幾日清江市一直有雨,鷹嘴崖於是又發生山體滑坡,滾出一具女屍來。
廖白套上鞋套,慢慢走近。高遠瞻正在一點點清理女屍身上的淤泥。女屍已經高度腐化,身上衣服都已經消失殆盡,只有幾縷白色的纖維纏在身上。整具女屍高度白骨化,只能送去市局進行全面解剖檢查。
「山間雖然會加快屍體腐敗,但是這個程度,起碼在五年以上了。」廖白在一旁撿起一個衣服的商標,放入透明袋中。他在女屍周圍四處查看,實在找不到更多可以證明女人身份的東西。
「骨骼的傷只有顱骨一處撞擊傷,應該就是致命傷。」高遠瞻站起來,兩人拿出屍袋來,小心將女屍放進去,隨後帶到車上。「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大部分證據都已經找不到了。想聯繫上這女屍的家人恐怕更難。」高遠瞻啓動警車,卻看見廖白將商標拿起來,在高遠瞻面前晃晃,「可能沒你想象的那麼難。」
時間太久,衣服的商標字跡有些模糊。但依舊能看出來寫的字母。高遠瞻左看右看,撇撇嘴,「這寫的什麼鳥語?」
「西班牙語,一個手工定製品牌。」廖白本是不懂這些的,但是方筱家境很好,他在方筱私服中見過這個品牌,當時好奇一問,才知道這是她媽媽出席專門的場合和夜宴時才定制的衣服。那個價格曾經把還是學生的廖白嚇了一跳。
「這是個高端品牌。回去查一下五年前的卷宗,主要找官員和富商的失蹤報案。」廖白將證物收起來,回頭看看屍袋。「至於女屍的準確死亡時間和年齡,就看你的了。」
「沒問題。」高遠瞻漫不經心開著車,看著低下頭的廖白,脖頸處露出一點殷紅來。他哼了一聲,「你小子這次就別想再騙我了,我做了三年法醫,你脖子上的肯定是吻痕。」
廖白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脖頸。大概就是前幾天和袁姚不知節制留下的痕跡。那人幾乎是被點著了一般在他身上啃咬,處處留下印記。他驀然想起被含進自己嘴裡的凶物,面上露出尷尬和不愉出來。
高遠瞻察覺出廖白的情緒變化,頓一頓,「我記得你似乎是喜歡方筱來著。」
廖白依舊低著頭,眼神里看不出神色。「沒有。」他摩擦著手裡的證物。「我和她就是朋友。」
某些藏在黑暗裡的秘密,緊緊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讓他不敢呼吸不敢求救,連心愛的姑娘也不敢再放在心上。
廖白從口袋里掏出錢包來,看著夾層裡面容清秀衝他微笑的女孩,嘴角上揚,然後將照片扔出了車窗。
我只是,沒想到這麼早。
女屍的檢測結果過兩日就能出來,剩下的東西就不是他能幫上忙的了。今日本是廖白休假,臨時叫他過來忙了半日已經麻煩他了,高遠瞻一把拉住廖白,「誒今天多虧你幫忙,來中飯我請客,咱哥倆出去喝點小酒……」
他話沒說完,就看見警局門口停著一輛純黑的邁巴赫。高遠瞻「哇」一聲,「高配的邁巴赫,這得多少個我才買得起啊。」
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西裝革履,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臉上掛著廖白格外熟悉的微笑。「廖警官,我來接你。」
廖白拿開架在自己肩膀上的高遠瞻的手,「我朋友來了,這頓飯欠到下次吧。」
「誒……」高遠瞻沒能說完一句話。那車上的男人衝他禮貌一笑,替廖白打開了副駕駛的門,然後驅車離開。
「完了……這小子,不會彎了吧?!」
——
「忙了一上午,手疼不疼?」袁姚彷彿還是原來那個醫生。他扯了扯領帶,見廖白出著一身汗,將空調風調小了些。廖白不答話,他就自顧自說,「手肘的藥上了吧。中午想吃什麼?在家吃還是去外面?」
「袁姚。既然你暴露了身份。就不要和我聯繫了。」少年看著窗外,發現自己里市中心越來越遠,已經開到了郊區。
男人停了車,轉過身來看著他,臉色陰沈帶著不耐。「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時間,難道都浪費了?」
廖白直視男人黝黑的眼睛,不躲不閃。「那你想幹甚麼?」
「我想乾你。」男人伸出一隻手,將廖白的臉桎梏住,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話。野獸終於在這一刻露出自己的爪牙。「我想一顆扣子一顆扣子解開你的制服,拿領帶捆住你的手,在你脖子上帶上皮項圈,讓你求我乾你,叫我主人,跪在我身下喘氣,被我艹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你他媽……」廖白臉色幾乎是羞憤欲死。他一拳揮過來,被袁姚一隻手抓住。「廖警官,你最好認清楚當下的形式。」他伸手一把捏住了廖白的分身,聽著少年軟下去的聲調。
「在我這兒,別說拒絕,你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廖白死咬著牙,忍住快溢出嘴角的呻吟。任由自己的分身在袁姚手中洩出來。高潮來臨時,他洩恨一般咬住男人的肩膀,隔著白襯衫都彷彿要咬出痕跡來。
銷魂蝕骨般的快感,全是眼前這個男人給的。少年迷離著雙眼,任著男人在他後頸撫摸,一下一下如同撫慰,乖巧而不知所措。
這樣才對。袁姚滿意地解開襯衫的一粒扣子。再不用多久,他就能把小警察徹底吞吃入骨了。
廖白攀著男人的肩膀,輕輕喘著氣,於午後陽光中眨了眨了眼睛,眼神清明。
——
袁姚走出車外,點燃一支煙,壓了壓自己的慾望。
最近心裡的暴戾情緒愈發高漲了。如果哪天真爆發起來,第一次,怕是會傷到小警察。
他沈默地掐了煙,走回車上,啓動了車。「永夜的清蒸鱸魚做得最好,你應該會喜歡。」
廖白偏過頭沒有看他,嗓子還帶著情慾未消的沙啞,「永夜是黑崖組織下的,現在你連這點都不隱瞞了?」
「警方不是早就察覺了。」袁姚開的很快,「更何況我不必隱瞞你什麼。」
這人每一句話,都像是浸在蜜壇里的好聽,如同情人之間的耳語。兩人完全背道而馳的身份,則被他刻意忽略起來。
黑崖太子爺,只管憑本心做事,不在乎與他耳鬢廝磨,日夜顛倒的床上人是誰。
——
今天上頭派下來一個中央的乾警。高遠瞻開著車去接人。清江市這小地方,三天兩頭下來中央的人。小廟可容不下這麼多尊佛。
這次來的是個三級警督,中央哪個分隊的隊長。中央直接下派的人,連省局局長都不能下達指令,還真不知道這人來南方幹甚麼。
他眼尖瞅見有人帶著墨鏡從機場通道走出來,穿著一身黑色的衝鋒衣。高遠瞻還沒往前走幾步,猛地停下了。
「女的?!」
被他莽撞地喚了一聲的女人頓了頓,摘下了墨鏡。
一雙野狼一般的眼睛,透著凶惡的光,將高遠瞻激得往後退兩步。
他在刑警處摸爬打滾了幾年,不是沒見過窮凶惡極的罪犯,但沒有哪個人的眼神,比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睛還有威懾力。
……還真是,大佛來了小廟啊。
他才突然想起來之前局長吩咐過的,「這次來的同志有些特殊,以前受過傷,嗓子啞了。」
他連忙上前,伸出一隻手,「我叫高遠瞻,清江市局派來接你的。」
那女人松了手裡的行李箱,同樣伸出手和高遠瞻握了握。高遠瞻敏銳意識到女人虎口處厚厚的一層繭子。這和平年代,實在是少有人還拿槍拿的這麼頻繁了。
女人從衣袋里拿出一張證件,上頭穿著制服的女孩抿著唇,透著青澀的模樣,一頭捲髮,扎著利索乾淨的馬尾,狹長的眼睛往上彎,帶點年輕女孩的俏皮。格外乾淨秀氣的姑娘,與眼前這個沈著臉一語不發的女人實在區別有些大。
「蔣折。」證件代替本人,告訴了高遠瞻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