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昨晚她睡覺之前, 仙居還是原來門庭冷清的模樣,唯有師父進進出出。
然而此時, 每一間屋子的屋檐下都挂了數盞喜氣的花燈, 所有的門柱、窗臺都上了紅漆, 花窗的樣式換了新的,花窗上新貼了紅雙喜,庭院從樹花到盆栽都重新布置過了,地上鋪了花瓣。
瑤兮一路走到仙宅門前,才發現大門外也挂了兩盞最爲華麗的燈籠,貼了雙喜,脚下鋪上了地毯,連門和門框都重新上漆了。
整個仙宅給人的氣氛煥然一新。
儘管瑤兮清楚以師父的修爲來說, 上漆、換燈籠之類布置應當只是揮一揮袖子的事, 但是這些布置用的材料却是要尋、要買的,而且他必須考慮的非常細緻。
瑤兮被師父超乎尋常的儀式感嚇了一跳,他們不算是兩情相悅的正經成親, 只是勉强成婚罷了,瑤兮本來以爲不用這麽誇張的。
而眼前的場面實在過於鋪張, 簡直是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他們要成婚一般。這麽大的工作量, 瑤兮甚至不敢猜師父是什麽時候做得準備, 前夜仙居中還什麽都沒有呢, 難不成師父……昨天沒有睡嗎?
就在瑤兮頭腦發暈的時候,淮瑾仙君恰在此時悄無聲音地走了出來。
瑤兮毫無防備地轉過身,就看到師父安靜地站在自己身後, 頓時一個激靈。下一刻,却見師父將一個錦盒遞到他面前,說:「試試。」
瑤兮遲疑地接過,打開一看,竟是大紅的喜服。
瑤兮的臉立刻就紅了,馬上要和師父成親的真實感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强烈,她不由道:「我、我……」
淮瑾仙君道:「我確認過了,今夜戌時,良辰吉時。我們在那時拜天地成親,我過來接你。」
師父考慮得如此細緻周全,遠比瑤兮要來得較真,瑤兮暈乎乎的狀態下,甚至連點像樣的建議都提不出來,唯有順著局勢點頭道:「好。」
她在師父的注目下抱著衣服跑回了房間裡,師父說還有布置沒有完成,繼續去做了。
瑤兮心臟砰砰直跳,默默將師父給她的婚服換上。
非常合適。
瑤兮都不曉得師父是何時弄清她衣服的尺寸,但喜服穿在身上極爲合身,無一寸不貼合,相當舒適。
時間過得飛快,戌時馬上就到了。
師父說是過來接她,實際上只是從仙宅的一側走到這一側來罷了。淮瑾仙君到的時候,瑤兮便穿著這一身盛服從屋中走出來。
淮瑾仙君原等在院中,但看到瑤兮的模樣,當即就楞了。
她穿的是他親自挑選的喜服,朱紅色華服裹身,寬袖垂身,裙擺逶迤拖地。她一頭烏髮垂腰,被婚服的顔色襯得面若桃花,衣袂衣擺鑲玄色邊、綉金喜紋,鑲嵌珍珠的綉帶束腰,顯得腰間不盈一握,外披的紅紗隨風揚起,清逸飄飄。
瑤兮見他望過去,面上還有幾分嬌羞的芙蓉色,如畫一般。
瑤兮一推開門,便看到師父穿著和她配成一套的喜服,他本就清俊,著如此華服,玉帶在他腰間一束,更襯得身姿挺拔、玉樹臨風,站在夜色之下,簡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瑤兮不知該不該上前。
淮瑾仙君亦怔了許久,才將自己的手遞過去,道:「來吧。」
「嗯!」
瑤兮忙將手放到他的掌心,隨他向前走去。
經過一個下午,仙宅變得更爲華盛喜慶了。天色已晚,整個仙居事先挂上的花燈盡數亮起,將整個府邸照得如宴會一般燈火通明,艶麗的火焰在精緻的花燈罩內跳動,印出精巧可愛的花形影子。
師父甚至備下了喜聯、紅燭,灑了花生、桂圓、蓮子,還設了點心。
瑤兮越是在這種氛圍下,越是腦袋暈暈的,覺得竟像是她是兩情相悅、認認真真地與師父完婚的婚禮一般。
瑤兮握著師父的手,踩著一地的花瓣被他牽到庭院的空曠之處,兩人跪在這裡,幷肩對著今夜皎白的明月拜了天地,行了夫妻禮。
這樣一來,無論他們這場婚事是不是原是爲了他們在瑤兮腹中的孩子、兩人是不是貌合神離、决定是不是倉促,婚姻關係都已經宣告禮成於天地,再無周旋更改的餘地。
瑤兮行完最後一禮,維持著跪的姿態從地上起身,看著空中悠然月色,忽然恍惚。
她偏過頭去看身側清冷但出奇俊美的師父的臉。
他們兩個事實上是假夫妻,可是儀式却是真的。
以後除了他們自己兩個知情人,從外人到天道,都會當他們是夫婦。
瑤兮終於忍不住茫然地道:「師父,這樣的儀式會不會太隆重了?」
「大婚此生唯有一回,即便是做樣子,也沒有隨便一說。」
師父淡淡地道。
淮瑾仙君側過臉,望向她。
瑤兮一驚,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光令她眼花了,她竟覺得師父那雙冰眸此時注視著她的目光好似格外溫柔。
瑤兮下意識地想揉眼睛,但下一瞬,淮瑾仙君從袖中取出什麽東西,打斷了她的端詳。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撥開她鬢邊的烏髮,替她簪在頭上。
瑤兮伸手一摸,感覺出應當是一支步搖。
「準備得匆忙,這是……贈你的禮物。」
淮瑾仙君簡單地解釋了這麽一句,便移開目光。
「過來喝合巹酒吧。」
瑤兮這時才想起儀式原來還沒有完成,合巹酒還沒有喝。
淮瑾仙君早已在一旁備下了仙酒,一壺白瓷仙酒還有兩個小酒盞。
瑤兮凑上前去,接過師父遞給她的小酒盞,師父微微俯身,靠近與她交臂。兩個人靠得如此之近,讓瑤兮還未飲酒,臉上就浮上了微熏的紅暈。
淮瑾仙君馬上就將自己杯中的酒引了,瑤兮也想喝自己的,但還不等她嘴唇沾到杯邊,淮瑾仙君凑近將她的酒盞截過,說:「你有孕在身,仙酒少喝爲好。」
說著,他將瑤兮的酒盞也凑到自己嘴邊,一飲而盡。
「啊。」
瑤兮被仙君提及身孕的事,微紅了臉。
這麽說起來,她剛同師父從閉關之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有孕,還醉過一場,雖說仙酒不比凡酒,對身體不會有影響,但的確還是不碰得好。
她看著淮瑾仙君將杯中酒喝下,但神情仍是清明,絲毫沒有醉意。
瑤兮歉意地說:「對不起,師父……」
「無妨。」
淮瑾仙君頓了頓,又說:「兮兒,日後在外人面前,你莫要再喚我師父了。淮瑾仙君這個稱呼也不要再提,我們是離開遙劍仙居隱居在此,此處沒有淮瑾仙君。」
瑤兮一楞,道理她都明白,忙點點頭。
但她又不解地問:「那我以後叫你什麽呢?」
對方略一思索,回答道:「直呼連瑾,亦或是喚夫君吧。」
「夫、夫君!」
瑤兮一驚,連忙試了試。
連瑾從她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似也一頓,許久,方才應道:「嗯。」
她又試道:「連瑾!」
連瑾照舊應道:「嗯。」
瑤兮明明一滴酒都沒沾,此時却感到臉上滾燙。她有嗅到師父身上淡淡的仙酒氣息,或許是因此醉了。
她又扯著師父的袖子,撒嬌似的一連喊了好幾回,美其名曰多練幾次趕緊習慣一下,師父今日大約有這個理由在,也沒有拒絕她,一一應了。
有師父這般縱容,瑤兮腦袋暈得愈發厲害,感覺今日不是在做夢,就是她掉進了蜜罐,瑤兮一直嗅他身上的仙酒氣息,讓自己暈得更厲害點,甚至想找個機會打著膽子滾進他懷裡。
這時夜漸漸深了,月亮已升到當空。
婚禮儀式已經結束了。
淮瑾仙君低頭看著不知是真的嗅多了酒氣熏醉還是太晚困了、迷迷糊糊趴在他肩膀上的瑤兮,扶了她一把,清聲道:「夜已晚了,禮已成,今日就到這裡吧。你回去睡覺,我也回去了。」
淮瑾仙君禮貌地起身,準備獨自離開。
瑤兮感受到師父話語的生疏和客氣。
瑤兮知道師父在她睡醒之後,就在她的屋中點了紅燭、換了錦被,貼上了新的窗花和紅喜字,這些都是爲了讓婚禮的氣氛更爲完整,但瑤兮聽了忽然急了,她壯起膽子趁師父剛轉身的功夫,從身後一把抱住他的腰,將身體貼上去,臉靠在他背上,著急地問:「結束了?婚禮這樣就完了?」
淮瑾仙君道:「嗯。」
瑤兮問:「洞房呢?!」
師父:「……」
瑤兮委屈地道:「師父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你們神仙成婚拜完天地以後還有洞房的。不是你說大婚此生唯有一次的嗎,怎麽能才只有一半?難不成新婚之夜我要一個人冷冰冰地在客房裡睡?」
瑤兮感到師父一頓,他沒有說話,似是猶豫。
瑤兮話裡一下就帶了哭腔,折騰道:「我想要完整的新婚之夜,洞房也要!一生唯有一次的大婚,我不想留有遺憾,不想一個人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差這麽一點,就不是全套了……」
瑤兮本來就是在任性撒嬌的,說得可憐兮兮的,可眼泪壓根沒往下掉。
她其實沒指望師父真的會答應,只是想試試看的。
這時,她感到被她用力抱著的師父在她面前轉過身來。
瑤兮霧眼朦朧地抬眼看他,去扯師父的衣襟,想再賣賣可憐。
然而下一瞬,她感到自己身下一輕,師父起身彎下腰,將她直接抱了起來!
「嗚!」
瑤兮失去平衡地一呼,趕緊伏在師父胸前。兩人都穿著喜服,她感到自己今日分外誇張華麗的裙擺垂了下去,小腿和肩都被師父托著,他們靠得如此之近。
她揪住師父的衣襟,縮好窩到他胸口。
師父將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在住到這個宅邸以後,瑤兮還是第一次有機會來師父的住處,她這才發現原來不止是她的房間,師父在自己的房間裡也貼了許多喜氣的紅窗花和雙喜字、點了紅燭,床上鋪了龍鳳被,處處都是新婚的氣息。
一層層的床帳幽深而曖昧,師父撩開層層紗帳,方才將她放到床榻內側。
這個姿態非常親密,他的胳膊從她身側撑起的時候,瑤兮甚至能聽到師父在她耳畔擦過的呼吸聲。
瑤兮的心跳這時才真情實感地狂跳了起來,她如願進了師父的房間,可是感到師父放好她要起身,仍不太安心,連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道:「不許走!」
「嗯。」
連瑾應了一聲。
他直起身子,然後站在床邊,緩緩脫去了外衣。
作者有話要說: 瑤兮:師父的套路深不過我!【可把自己牛逼壞了,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