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子被拉得很長很長,陳秋開始渾渾噩噩不知何年,他有時候發呆會忍不住想,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會被這樣對待,但思來想去,卻一個答案都不能得到。
他像在地獄里行走的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萎靡了下去,甚至於走路都會恍惚。
夜晚是他最害怕的時刻,褪去偽裝的陳遇珩會敲響他的門,兩輕一重的敲門聲,如果他不開的話陳遇珩會惱羞成怒的踹門,於是他害怕得躲進衣櫃里去,不多久就會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櫃門終將被打開,他也會被陳遇珩強力的拉扯出來,無論他如何求饒哭泣,陳遇珩都會我行我素的施加暴行。
他害怕看見太陽的落下,那將是他被黑暗吞噬的兆頭。
他也試圖抗爭過,他向張婷求助,可張婷回陳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於將近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來也是匆匆忙忙的走,陳秋每次鼓足了勇氣想要告知張婷,卻總是能被陳遇珩發現,久而久之,他腦袋里自然而然形成一種只要見張婷就會遭受痛苦的心態,便也不再敢去嘗試。
他近來發現自己有時候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要是陳遇珩在他身邊的時候,他覺得天都是黑的,他把自己縮進小小的殼里,陳遇珩也要把他揪出來,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常常大半夜哭喊著醒來,又被陳遇珩抱進懷裡。
陳遇珩的撫慰很輕,聲音也很溫柔,「我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我,這樣不好嗎,為什麼要哭呢?」
不好,不好,一點兒也不好。
陳秋險些把氣給哭斷了,陳遇珩卻像感覺不到他的痛苦似的,手腳並用把他緊緊栓在自己懷裡,喃喃道,「哥哥就像是水做的,總是哭個不停。」
哥哥的眼淚也是為我而流的,哥哥整個人都是我的。
陳秋的狀態無法再適應學校的生活,陳遇珩自作主張將陳秋關進了家裡,白天陳遇珩去上學,晚上就回家照顧陳秋,他很滿意這樣,像是養了一隻很聽話的寵物,如果這只寵物不是見了他就戰戰兢兢會更好。
陳遇珩發覺,原本他想要看見陳秋的眼淚,可當陳秋對著他只會哭的時候他又不滿足了,他開始懷念起靈動的像雀兒一樣的陳秋,會對他笑,會用水靈靈明亮得像星星一樣的眼睛看著他。
原來不是只有陳秋的痛苦能讓他感到快意,他也想要明朗的陳秋再喊他一聲小珩,想要陳秋毫無保留的對他露出肚子上的軟肉。
只可惜,他把這一切都摧毀了,但陳遇珩也不後悔,只要陳秋在他的身邊,他躁動的因子就能被撫平,他已經記不起距離上一次情緒失控是什麼時候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有兩個月,陳步世再是不關心自己的兒子,也該知道點什麼,回了趟家,發覺陳遇珩把陳秋關起來的時候,又看見陳秋身上的痕跡上,事情就像一顆丟入炸藥堆里的火星,轟然的炸開了。
張婷也匆匆忙忙趕回家,看到的就是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的陳秋,她甚至不敢去看陳秋的臉,如今陳秋就像一個空洞的沒有靈魂的玩偶,看見她也只是抬了下眼睛,連喊一聲都沒有,相對於陳秋的茫茫然,陳遇珩卻是很淡定的坐著,臉上沒有被發現壞事的惶恐,坦坦蕩蕩得像做出令人發指事情的人不是他一般。
陳步世怒不可遏,這不是一般的家醜,這是亂倫,是不被世俗所認可的,他咆哮著質問陳遇珩,「誰不好,偏偏是他,他是你哥哥知道嗎?」
陳遇珩抬了下眼,波瀾不驚的說,「他是陳秋。」
是哥哥和誰都好,他都是陳秋。
陳步世被他的態度氣得眼睛都紅了,他是一個有強大自控力的男人,在他接管家族那天起,他就不被允許將喜怒表現出來,可是現在他氣得恨不得掐死陳遇珩,他甚至直接掄起煙灰缸就往陳遇珩頭上砸去。
陳遇珩一點兒躲的意思都沒有,任憑重重的煙灰缸砸破他的腦袋,他只是悶哼了一聲,鮮紅粘稠的血從他腦袋上緩緩的滑下來,瞬間濡濕他半張臉。
見了血,張婷尖叫起來,陳秋被這聲尖叫拉回神,見到了陳遇珩滿臉的血,在他的認知里,這張臉曾經賦予他快樂,也給予他無邊的痛苦,他愣愣的看著,好半晌,慢慢站了起來。
陳遇珩看著陳秋往自己走過來,繼而抬手抹下了他臉上的血,唇角的笑容還來不及漾開,陳秋卻幡然醒悟一般,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誰都沒有想到性情溫和被逼到神志不清的陳秋還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陳遇珩的眼瞳幾乎是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向來冷漠,很多事情都無法使得他眨一下眼睛,但陳秋這一巴掌,卻讓他向是被人狠狠地用棍子敲打了一下腦袋,被煙灰缸砸中的頭轟隆隆的響,疼得他皺起了眉。
陳秋是無意識做出此舉的,他打完後,也察覺自己似乎做了很可怕的事情,噠噠噠想躲起來,可他看看陳步世,再看看張婷,卻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他的父母都被人掉了包,他沒有父母。
陳秋孤立無援的站在原地,眼淚淌了一臉。
這裡都是他至親的人,卻傷他最深。
誰來救救他,誰能救救他?
他的眼淚刺激了陳遇珩,陳遇珩慢慢站起來,彎腰去夠桌上的水果刀,陳步世大呵,「放下。」
陳遇珩卻快速的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他冷漠的看著陳步世,又繼續一刀,皮肉被割開,鮮血蔓延出來,張婷連連後退,臉色都白了。
陳遇珩感覺不到痛似的,他眼裡冰冷一片,看著陳步世和張婷,咬牙切齒,「我媽是怎麼死的,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比誰都清楚,陳步世,」他提著刀往前走了一步,「你恐怕都忘記我媽死時候的樣子了吧,我記得很清楚,口吐白沫七孔流血,眼睛無論如何都合不上,是你們把我媽逼得自殺,你們都是殺人兇手,這些年你們過得怎麼安心?」
他臉上身上都是血,就像是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精緻的五官變得猙獰扭曲,他把刀指向陳步世,聲嘶力竭的,「你憑什麼管我,你做的齷齪事比我要惡心一百倍,其實你也很討厭我吧,為了我媽給我留的股份,每天都對著我這個神經病,是不是很難為你?」
真相被血淋淋的撕扯開來攤開在每一個人面前,除了陳秋,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偏偏無辜的他卻是受傷最深的,他痛苦的捂住腦袋慢慢蹲了下來,發出野獸嗚咽一般的哭聲。
陳步世冷硬的臉閃過一絲慌亂,他故作鎮定,大罵道,「你真的變得跟你那個瘋子媽一樣了。」
陳遇珩無聲的笑了出來,笑得渾身都在抖動,繼而放聲大笑,他眼睛光亮的盯著陳步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死了,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人心有多醜陋,能叫人放棄珍貴的親情。
陳家是座金錢窩,也是無情處。
陳秋混混沌沌的,他像是聽明白了陳遇珩的話,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聽明白,安靜下來的時候,臉上身上都是血的陳遇珩已經站在他面前,而陳步世和張婷已經不見了。
他很快明白,他的父母拋棄了他,他是顆徹頭徹尾的棄子。
血腥味越靠越近,陳遇珩撲通一聲跪下來,把發抖的陳秋摟進懷裡,他的聲音很疲倦,卻又很堅定,「誰都別想帶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