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oco Cool
周可可秀恩愛真是件破天荒的事。
還隱隱有些釣魚執法的嫌疑。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臉的粉絲們在評論下嗷嗷直叫, 罪魁禍首却顧不上看,合上電腦就去接了易尋打來的電話:「你到啦?」
回國的飛機已經在滬市落了地, 易尋「嗯」了一聲,被空乘彬彬有禮地引導著走過安靜的長廊。
「在做什麽?」他問。
周可可當然不會實話實說, 打著哈哈扯了些別的話掩蓋過去了。
「注意休息。」易尋平常地關心了她幾句, 就要挂電話, 她才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等!」
男人放下的電話便又拿回耳邊:「嗯?」
周可可醞釀了那麽一會兒, 嘴角往上翹了翹, 又收斂回去。
「只見過一次嗎?」她帶著納罕,問出自己思考了一整天的問題。
「你說你早就見過我, 那後來呢?」怕易尋聽不懂,她說完又這麽補充。
事實上那句話雖然沒頭沒尾, 但他一聽就知道她在問什麽。
易尋微微仰起了頭。
周可可好奇地問:「後來還有嗎?」
一定不止那麽一次。
在機場著急讓他登機, 事後回過味來,她才發現自己什麽也沒有問清楚。
周可可很想知道, 這之後還發生了什麽故事。
她追問的時機却不好, 易尋已經走出了機場, 車輛熙來攘往的喧囂聲從電話中掠過。
「易先生。」有人下了車,接過了易尋手中的行李。
周可可辨認出那是他司機的聲音,與此同時,她樓下的門鈴也響了兩下。
她短暫陷入了呆滯,想起自己這天叫了貝拉過來吃晚餐——剛才還跟易尋提起過。
周可可急匆匆地往樓下跑著的時候, 聽見易尋隱約的微笑。
「以後再告訴你。」他說。
電話傳遞不了畫面, 身邊的司機則訝异地偷瞄了一眼男人溫柔的目光。
此刻的滬市已是深夜了, 他輕聲對她道了句:「晚安。」
「噢……晚安。」周可可握著樓梯的扶手,急急的脚步稍稍收住,傻呵呵地回答道。
她挂了電話,心滿意足地就去開門了。
「晚上好。」貝拉帶來了一束花,周可可開心地捧過,捧在胸前嗅了好幾下。
幽幽的香味沁入心脾,此時周可可的心情依然是非常愉悅的。
直到另一種异樣的味道不經意地飄入了鼻子。
周可可一時楞了楞,懵懵然地低頭看了一眼,那應該不是花可以發出來的味。
貝拉也有所察覺地皺了皺鼻頭:「什麽東西糊了?」
話音未落,周可可已經轉身一溜烟奔向了烤箱。
那裡面還烤著一扇肋排。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先前已經開著小火將它慢烤了好幾個小時,正到了最後一步將表皮烤脆的步驟,她開了大火,本該在旁邊好好盯著的。
然而就是上樓摸一會兒電腦的功夫,她接到易尋的電話……
周可可好久沒經歷過這麽低級的失手。
尤其還是在身爲「同行」的貝拉面前,被她撞見個正著,這簡直令人感到空前的羞耻。
她手忙脚亂地把排骨從烤箱裡搶救出來,還好糊得不那麽嚴重,要不然烟霧報警器一響,這就算一起消防事故了。
貝拉幫著她開了窗通風,走過來看了一眼那扇黑乎乎的肋排,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只是糊了一點點,切掉黑的部分,剩下的還可以吃。」
然而說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去參加MOF可不行哦,恐怕連初賽都過不去呢。」她摟過周可可的肩,挪揄道。
周可可懵懵地點了點頭。
她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在易尋離開的這十幾個小時中,她的腦袋徹徹底底地被他占據著,完全沒有辦法再專注於別的事。
她悶悶地敲了敲自己的腦殼。
這樣可不行。
周可可這邊努力地與自己的戀愛腦作鬥爭,易家又開了家宴。
大家對她的缺席表現出了極大的關心:「怎麽不見你家的小媳婦兒?」
「我們可可有自己的事業,人現在還在法國呢。」裴真面露得意地道。
「去法國了呀?」親戚們一聽就紛紛圍過來,「幹什麽去了呀?」
裴真最近是兒媳的頭號鐵粉,周可可在網上更新的種種動態,她都是第一時間在關注,一說起來自然如數家珍,都不需要再向兒子詢問。
「MOF又是什麽意思?」衆人聽了一堆新鮮的名詞,得到詳盡的解釋後,連連稱嘆著,「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裴真開開心心地說了好一通,嗓子都有些累了,她喝了口芋頭糖水,順帶回頭看一眼身邊坐著的兒子:「可可在那邊還好嗎?」
「挺好。」易尋說話從來都是淡淡的,但個中的情緒,身爲母親又怎麽會察覺不到。
她品著那一絲絲寥落,又笑了半天。
「這個怎麽碰都不碰了?」裴真的目光落在他面前還滿著的杯子裡,「我記得你上次喝了不少,才讓人又準備的。」
易尋也垂下眸子,看過去。
「謝謝媽。」他仿佛才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伸出手拿起,往唇邊送到一半,手機響起了起來。
「抱歉,你們聊。」他瞥了屏幕一眼,起了身。
芋頭糖水原封不動地落回到桌上。
「我看易尋好像又瘦了。」其中一個長輩對著他的背影,犯起了嘀咕。
「哪裡,是因爲天熱了吧?」裴真打著圓場,「衣服穿得不多,看著就瘦點。」
衆人紛紛去看他的背影,附和著說笑了一陣。
易尋接著電話不覺走上了樓,等手機再放下時,他已站在露臺前,無意識地盯著樓下的風景。
滬市步入了初夏,熾烈的太陽晃著人眼,他轉過身,揉了兩下眉骨,看向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的少年。
「怎麽?」
「哥哥。」易知撓著頭髮,一副乖巧的樣子。
「沒事。」他舔舔嘴巴,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好久沒有見到可可姐姐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呀?」
他猶豫了一下,壯著膽子說出來:「我想姐姐了。」
易知本來是抱著碰釘子的心理準備來的。
他說完,不抱希望地抬起頭去,却意外看到易尋臉上挂了笑。
「快了。」
-四年前。
里昂市標誌性的鉛筆大樓前,易尋從臺階上停住了脚步。
不遠處廣場的一張長椅上,一個不打眼的小姑娘正坐在那裡吃著東西,白白淨淨的臉龐看上去分外熟悉。
隔了一年,換了一個城市。易尋沒有想到,他們還會再見面。
這一次她是一個人,穿著也有所不同。
很樸素,白T恤,方格子背帶短裙,露出細細瘦瘦的胳膊和腿,帆布書包就隨手擱在脚邊的灰磚上。
只有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一如既往。
那天易尋本來是趕時間的。
他的脚步遲遲沒動,站在那裡,多停留了十分鐘。
在易尋的臉上,少見地出現了一種無以言表的目光,那算什麽,嚮往嗎?
小姑娘吃東西的模樣很專注。
用「虔誠」來形容也好。
看起來帶著一股神奇的感染力,莫名讓人覺得心裡很滿足,也很寧靜。
相處久了,他就會知道,這樣的模樣是周可可的常態,她好像對什麽東西都滿懷著感激似的。
易尋看了很久。
久到被他的助理發現,走過來站在他的身邊,好奇地一同看過去。
這一看,不知不覺,范助理也跟著一起發起待來。
出神得連本該提醒上司趕行程的本職工作都忘了。
「她吃的是什麽?」他忽然聽見易尋問。
范助理瞬間就傻了一下。
「只是普通的玉米卷餅。」他如實回答,那是里昂街頭隨處可見的小吃。
却不知道爲什麽,被那個女孩吃得像是一種很不得了的美味一樣,連他也被勾起了食欲。
范助理正困惑,他的耳邊響起一陣「呼啦啦」的聲音。
那是無數隻灰鴿子一同撲騰著翅膀,鋪天蓋地從不遠處飛向了那個小姑娘,去爭搶那隻吃了一半的玉米卷餅。
「哎呀。」女孩嚇了一跳,起身後退兩步,不知所措地揮了揮手臂。
「哎呀。」范助理也小小聲地叫了一下,在心裡默默爲她擔憂著,他甚至有上前驅趕那些鴿子的衝動——這群野蠻的鳥被游客慣壞了,一點兒都不怕人,跟强盜有什麽兩樣。
但小姑娘只是受到了一點小的驚嚇,旋即,就笑了起來,伸長了胳膊將自己的午餐分享出去,由它們啄食。
鴿子們落在她的肩上,手臂上。
范助理跨出去的半隻脚收回來,再次看得陷入呆滯。
那些鳥漸漸飛走了。
女孩也背著書包離開。
「走吧。」易尋邁下了脚步,他才匆匆跟上去。
那天的晚餐就是玉米卷餅,五星酒店的厨房做這樣的食物總比街頭小販精緻許多,他吩咐大厨做好,送去易尋的房間的時候,却還是戰戰兢兢的。
易先生來里昂後一直不習慣這邊的食物,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怎麽吃過東西,范助理十分爲他的健康擔憂著,還特意請了個中餐厨子。
但也許是那人水平不够,做出來的食物依舊不對易尋的胃口,范助理爲此頭疼了很多天。
「怎麽樣?」侍者從房間裡撤出來的時候,范助理迫不及待迎了上去,轉瞬就笑了出來。
對方手裡捧著的,赫然是隻空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