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當今萬歲是什麽人
那是個想活成三皇五帝, 聖賢堯舜的明君。處處以嚴苛要求自己, 宮殿不敢追求奢靡,每日禦膳也是簡餐素湯, 生平的愛好騎馬,也很好的掩藏在關心王師驍騎的名義之下。
如此注重自己與臣子私德的國君, 豈能讓一個忠貞之士在太陽底下久曬更何况這人還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褚慎那洋洋灑灑的萬言懺悔罪狀, 寫得是催人泪下, 情真意切,更是請罪降職,求陛下將他貶爲庶人。看得陛下一時感慨,覺得若是漠北的霍岩雷有這等子謙卑, 他是不是就省了許多的氣力
於是聖恩如甘霖雨露, 褚愛卿乃心懷正義之士, 能够撫養舊主之子, 如不表彰這樣的忠貞之人, 何以向天下彰顯美德
佐提升褚慎爲西北沿郡駐守將軍官升從二品。褚夫人協助夫君養育漠北遺孤有功,亦從二品誥命,享食邑俸祿。
當笑娘跟在胡氏身後,接受了宮人送來册封誥命夫人的玉軸時,心內却一時有些懷疑,爹爹這是被明升暗降了。
要知道西北沿郡幷不太平, 去那的武官, 實打實地要上陣殺敵, 剿匪平叛。就在前些日子, 一位卓將軍的舊部,還在沿郡被馬賊亂箭穿心,落得馬革裹屍的結果。
可是褚慎却很滿意,京城禁軍的日子雖然閒適悠哉,但那是王侯子弟才能安享的清閒。他一世爲人,要的是頂天立地,既然從戎,自然要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那西北雖然清苦,却是保家衛國的前沿之地,正合他心意。
但西北的日子太苦了!飛沙走石,寒風凜冽。若是胡氏妻兒跟去,難免是要受苦遭罪的。褚慎的意思,是讓胡氏帶著孩子留守在京城府宅裡。
可是一向柔弱沒有主意的胡氏却堅决搖頭,直言既然是武將的妻子,自當隨軍跟從。哪有他一人在西北無人照顧,她却留在京城裡安享榮華的道理
晟哥帶著妹妹也眼泪汪汪地抱著爹爹哭,說不要跟爹爹分離。
笑娘倒是沒有哭,可是跟爹爹冷靜分析了一番當前的局勢。聖上的確是對他起了猜忌。雖然褚慎聽從了隨風的話應對得當,及時止住了聖上心裡憋悶的暗火,但依舊難免會有被人挑唆,聖心猜忌的時候。若是親眷留在京城,恐怕要受要挾,不如一幷去了西北,一家人才有照顧。
另外,胡氏的背景泄露一事,雖然得蕭家的大家長蕭衍出面,得到了圓滿的結局,可難保以後不走漏風聲。
去了西北,地偏人少,倒也安逸。
褚慎覺得笑娘說得有些道理,最主要的是他也捨不得跟兒子兒女分開。既然胡氏願意跟他吃苦,那麽一家人自然要同進同退。
於是褚慎决定,帶著妻兒一同去西北赴任。
如此一來,笑娘少不得要跟京城圈子的手帕至交們一一作別。
在茶會上,卓紅珊很是惋惜自己以後的日子裡,少了位插花茶道的高手,直拉著笑娘的手,不無擔憂地說:「卓將軍升遷,原是好事,可是這麽一折騰,又要去西北了。你剛過生日,正二十了,到了那裡,能選的公子可是要少很多了,一定要讓你爹娘趁著離開前,將你的婚事定下啊。」
其他的小姐們也紛紛附和,叫笑娘想著自己的終身大事,但是在座的諸位有無何時的人選給笑娘。
於是有人提議,讓笑娘禀明父母,多留意些青年才俊。
京城裡的省試剛過,皇榜也張貼出來了。因爲笑娘家裡無人應試,幷沒有去關心皇榜的放名。但從衆家小姐的嘴裡,將榜單上要緊的聽得明白。
郡主府的蕭世子此番發揮甚好,選中入了殿試。
說起來,世子爺原本是無緣殿試的。
要知道原本殿試的最後一名,原來是笑娘的原來的未婚夫盛軒。他到底是穩扎實學,就算因爲與笑娘退親的事情鬧了一場,又被隨風打成重傷,也沒有耽誤應試。
只是殿試的私德考核那一塊,盛軒觸礁了。
褚家退婚的事情,主考官也有聽聞,他乃方正之人,實在是厭惡這等子耽擱女兒家婚配,又言而無信義之徒。是以將盛軒的名字劃掉。這樣一來,原本無緣殿試的蕭月河高進一步,被補錄上來,堪堪入了殿試。
但是考官也算是厚道,幷未除掉盛軒科考的資格,雖然今年未及第,還可三年後再來考。
要讓他知道,被耽擱了三年的滋味如何,以後爲官爲人,才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不過這盛軒被除名的事情,也只有在坐這些有門路的小姐們才能探聽到,特意說來給笑娘聽,好讓她解一解氣。
男兒被耽擱了三年還可再考,可女兒家被耽擱了,如何補得依著小姐們看,應該禁了盛家那位公子十年八年的才好。
笑娘不欲多談盛家的事情,想起盛軒與自己最後見面時,那絕望的眼神,其實笑娘的心裡也不大好受。
既然無緣,願君歲月康好,她幷不是會記仇到希望對方八輩子倒黴的人。
聊完了科考上來的新貴,姑娘們的話題一時便轉移到了笑娘挂名的弟弟隨風那裡——就在前些日子,隨風剛剛接受了聖上的册封,恢復皇姓霍氏,爲北地三郡郡王,賜號祟正。
這個名號很有意思,這個崇正寄托了萬歲希望他匡扶漠北亂象的厚望。
而且雖有賜封,却有名無實。那所謂的封地不過是北地一處狹長的走廊地帶,乃三不管的亂地,盜匪橫生不說,又給漠北王的封地接壤。
萬歲的意思很明顯,名頭給你了,兵馬也跟你些,你的責任便是給你那忤逆的叔叔添堵。
至於以後,你若是有本事,多掙些土地也是使得的,但是朝廷能給你的,就只有這些了。
朝裡的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所以當初隨風的身世大白天下,萬歲册封之初,褚家門庭若市,紛紛有人前來道賀。
等到萬歲的聖旨正式下達之後,反而人流漸稀,門可羅雀了。
這褚家父子二人眼看著要被聖上用來堵槍眼,又都要遠離京城的圈子,還真不用急著結交,畢竟能不能活著回來,還不好說呢。
衆位女眷們很是惋惜,覺得崇風郡王生得模樣俊美,若是能承襲父位,不用過跟叔叔虎口奪食,還真是位完美的金龜婿呢,可惜可惜……
不過也有不那麽趨炎附勢的,蕭家和墨家倒來人來恭賀了褚慎與霍親王來。
蕭家來的是蕭月河,年少得意的世子爺此番到府上祝賀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總的意思就是顯擺自己乃真才實學,就算不靠父蔭也是前途無量。
他在褚慎的面前刷刷臉,順便探探褚慎的口風,他是真的想把笑娘拖成老姑娘嗎可是褚慎毫不客氣,直接跟世子爺道:「褚家的女兒就算真成可老姑娘,也不給王侯做妾。」
蕭世子臉色不虞,褚家的硬板凳再坐不下去,黑著臉拂袖而去。
而莫家來的,則是莫家的大兒子莫致觀。
跟笑娘那個不靠譜的爹比起來,莫致觀可沉穩踏實多了。
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莫家的老太爺,向褚慎請罪,幷說康氏已經老太爺重罰,以後絕不敢再冒犯褚夫人的私隱。
褚慎也是事後從隨風和笑娘那裡才知胡氏面臨的一場危機,心疼胡氏擔驚受怕之餘,也惱了莫家的言而無信。
但如今莫致觀親自上門,態度誠懇,他總不好再苛責什麽。畢竟莫家也是有情有義,替他照顧了隨風幾年。
而莫致觀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隨行還帶了自己的妻子女兒,特意來看看崇風親王。
胡氏實在不想見褚家人,覺得有些尷尬。
笑娘却對胡氏道:「娘,我們與莫家交好,其實比任何闢謠的話都管用。二房裡都是髒臭東西,你自不用搭理,跟大房的人且正常交往。莫家眼看一路升遷,爹與大爺同朝爲官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如今身爲誥命夫人,若是二房的人再敢揭露您的身世,那是扯萬歲爺的臉呢。所以且拿出誥命夫人的氣派,不必介懷往事。」
聽了女兒這麽一說,胡氏覺得有道理。她如今在京城閒居多年,處事做派也漸漸有了長進。
於是便是努力跨過心裡的障礙,跟莫家大房見面。
她的莫家大伯母倒是頂隨和的人,臉兒胖胖的,說話也很溫婉隨和,且很能起話題,倒也不冷場。
胡氏與大房張氏聊了幾句後,緊綳的神經便也慢慢放下,兩個人從亭臺樓閣聊到燉湯養生,幷不需要笑娘圓場。
而當笑娘看到了大唐姐莫迎婷時,心裡暗暗感慨,難怪是隨風心中永遠不滅的白月光,那股子的柔弱還真是有股子林黛玉的氣質,膚白隽秀得是每個小男生初戀時喜歡的清純模樣。
據莫夫人說,姑娘的八字淺,曾經找得道的高僧相看過,年不過二十三不可嫁。
加上姑娘得過時疫,大病一場,的確是虛寒,這婚事也耽擱了下來。
莫伯母很愁女兒的婚事,但是看見笑娘健健康康的,也還未嫁,心裡又略覺安慰,女兒在未婚的道路上幷不孤單。
不過莫迎婷對笑娘却是淡淡的,倒是從頭到尾地細細打量著笑娘。
待得談話時,莫迎婷便很自然地問笑娘隨風從淮山回來後,飲食起居的一類問題。
「隨風總是貪凉,以前在淮山時說得過他許多次,總是不改。不知回來後,妹妹可曾替他調理脾胃」
笑娘乃是人情交往上的老油條,莫迎婷話裡的意思,自然聽得明白——隨風小少爺在淮山時,被我照顧的可好了呢。不知道回來後,你們褚家人,尤其是你這個當姐姐的,有沒有照顧好隨風小弟弟
笑娘不敢跟第一女主角爭鋒,隻老實說道:「他就是個野性子的,總是見天往府外跑,這一日三餐吃得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將來少不給隨風娶個心細的媳婦,好好地管一管他。」
聽了這話,莫迎婷又不說話,隻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幽幽道:「隨風最愛妹妹你的針綫,前些日子,他去過淮山,我做的衣……他都不肯穿……」
笑娘一時語塞,心內暗暗提醒自己不可搶戲,幸好以後父親去西北,隨風赴北地,倒是不用她伺候郡王的針綫了。
不過這麽一看,隨風的感情綫到了啊!莫迎婷現在明顯是暗暗屬意青梅竹馬的隨風弟弟,情感的火山一觸即發。
所以當隨風見過了莫家的伯父,前來跟莫夫人和莫小姐說話時,笑娘安坐在一旁,備了一盤子瓜子,準備好好地看一看古裝青春偶像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