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隨風雖然模樣大變, 顯現出男人的俊美,可是從小氣人時, 那眉毛微挑的細微表情可沒變。
笑娘看著他氣人的德行, 再加上那句「娘子」, 當真是有拔刀砍人的衝動了。
「狗屁的娘子我且問你, 是不是你跟皇帝主動提及的,不然萬歲怎麽會如此亂點鴛鴦譜」
隨風向來敢作敢當, 一邊用巾帕擦汗, 一邊乾淨利索地道:「是,我跟皇帝提及褚家姐姐難嫁, 義父養育大恩無以爲報,我願娶褚家姐姐, 以解義父義母的憂愁。」
笑娘兩輩子都沒有被人氣得這麽渾身亂哆嗦,她指著他緊聲道:「我我且問你, 你在西北最後見我時, 跟我說了什麽」
隨風坐在一旁的木條長凳上,架著二郎腿想了想:「是那句九天玄女也怕人老珠黃,還是你眼角添了褶子」
笑娘再忍不住,走過去衝著他健碩的身子板,咚咚就是兩拳:「在那給我裝糊塗不是說好了我嫁我的,你娶你的嗎還假惺惺當著爹爹的面,要給我出嫁妝呢」
霍隨風被打得身子歪了歪, 順勢扯住了笑娘的手, 小虎牙尖尖都笑得露了出來:「我不過是說你該嫁人, 我也該娶了,哪裡說錯了等成婚的時候,嫁妝我也盡給你出便是了,你若怕我反悔,找個證人,我敢立字據跟你擔保。」
笑娘肚子的冤枉官司可不光這一樁,她又惱道:「還有你不是跟莫家談婚論嫁了嗎,怎麽轉身又去萬歲那裡求難不成你是要好事成雙,也不怕犯了欺君之罪」
小郡王手裡一使勁,就扯得她跟自己幷肩坐下了,摟著她的肩膀道:「這又是哪裡的話我怎麽不知自己跟莫家談婚論嫁了」
笑娘可不想跟他這麽粘粘糊糊,奮力扯開他的手,道:「你可是白紙黑字寫給你師姐洪萍的不是說準備今年底就要成婚,而你也允了莫家聯姻的意思了嗎」
霍隨風的長臂一展,死死摟住了她的脖子,貼著她的耳朵道:「我師姐那二兩子墨水,您難道不知道我只是說莫家跟我有提親的意思,而我想年底成家立業。兩者原是不相干,我師姐可是怎麽錯看的,竟跟你散布這等子沒影兒的話。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要壞了莫家小姐的清譽」
他說得言辭鑿鑿,笑娘氣得眼白翻上去,都下不來了。
可是細細想來,這霍隨風要娶莫家小姐的話,也的確只有洪萍一個人說。那次喜宴上,京城的小姐們還在熱切討論著小郡王的妻子人選呢,那備選的佳麗五花八門,可幷沒說定了是莫家的小姐啊
枉費她替他擔心了多日,總是怕他重蹈覆轍。
但是笑娘太瞭解隨風小崽子了,若不是他書信言辭上有意誤導他師姐,洪萍豈會錯看得這麽離譜
如今想來,皆是緩兵之計,就是要穩住她和爹爹,却在背後鼓搗些營營苟苟,最後竟然一通歪理說動了萬歲,親自下旨賜婚。
到頭來,却要她們褚家父女感恩戴德地接受,還讓外人以爲小郡王仁義,爲了養育之恩,捨身飼虎,讓褚家的庫存積壓了甚久的閨女有了歸處,不至於老死在廟庵裡。
她氣急反笑,斜著眼瞪隨風:「這麽說我們褚家還要謝謝你了,竟是捨了那麽多的名門閨秀,凑合我這人老珠黃的」
隨風笑得很寬和,目不轉睛地盯看笑娘氣得紅了面頰的俏臉,很是誠懇道:「都是一家人,說謝謝也太見外了,沒事,我不嫌你老」
笑娘懶得再跟小人得志的狗崽子說話了,至抓起一旁的棍子滿院子追著隨風打。
隨風知道若是不讓褚家姐姐發出這口怨氣,只怕她這幾日都吃不下飯,是以也不怎麽躲,且讓她抽打幾下實誠的。
最後眼見著隨風的後背都被抽紅了,笑娘心裡也是一驚:自己何時成了這麽粗魯暴力之人
於是她撇了棍子,懶得再跟隨風多言,扭身又衝出了郡王府。
霍隨風沒有追出去自討沒趣,而是拿起笑娘方才打她的棍子,得意地甩開了個棍花,又演練起了陣上殺敵的卷馬棍法
再說笑娘,從郡王府出來,心內的鬱氣不消反增。
看看,這就是她要嫁的狗東西,竟是滿嘴不吐人話,是誠心要氣死她的。
想到自己當初來到這裡,便暗暗立誓絕不找比自己小的。光是她以前嫁的那位,她就够够的了。
可是那時曾凡年輕不定性,移情別戀,她還可以選擇離婚。
但身在這封建毒瘤盛行的古代,待得她真老的時候,隨風那等模樣的男子正是位高權重,春風得意之時,少不得手下的妻妾成群。
田園風是徹底別指望了,只能大紅燈籠高高挂的宅鬥,一路到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宮鬥,鬥得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所以細想母親胡氏說得對,女孩家不要太挑揀了,若是她在西北時,尋個父親的下屬嫁了,也就天下太平了。可是現在她却被迫要嫁給個霍隨風這個又小又壞又克妻的。
等馬車回到褚府時,寒烟小心翼翼地遞過了一方帕子道:「小姐,別哭了,不然讓將軍看到豈不揪心」
聽寒烟這麽一說,笑娘伸手抹了臉,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氣哭得滿臉泪水。
她當然不會這麽見爹爹,而且跟隨風鬧了這麽一遭,加上哭透了,也有些神情萎靡,再也積蓄不上足够的怨氣。
於是擦乾淨了泪水,又在馬車上打開水粉盒子抹了粉後,便下了馬車。
老管家說將軍已經知道了傳聖旨的事情,隻鬧著要備下馬車去宮裡面求見皇帝呢。
笑娘聽了一急:「誰這麽嘴快說出去的」一邊說一邊急衝衝去見父親。
褚慎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御醫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動,不然那綫掙開了,豈不是又要流血
等她入了房中一看,褚慎竟然已經半坐起來了,也許是扯到了刀口,隻疼得一腦門的白汗,那嘴唇都沒有血色了。
她連忙過去,按住了褚慎惱道:「爹爹,你這是要幹嘛我弟弟和妹妹還小,你是要讓我娘再改嫁別人」
笑娘在父母前面向來是溫溫柔柔的,褚慎可從來沒見過繼女說話這麽嗆人。
病猫偶爾發威,有時比母老虎嚇人,褚大將軍還真被震懾得不再動,老老實實地躺了下來道:「我知道皇帝剛賜下了聖旨,將你許配給了隨風這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不行,我要去面見陛下,請他收回成命」
就算是褚慎沒有受傷,這種讓皇帝把說出去的話再吞回去的做法也要掂量掂量啊
萬歲爺如今心情跌落谷底,連失兩子,朝廷震蕩,正在自我治療,調整心理期間。
他難得好心情,給臣子的老姑娘賜婚,自認爲做了件成人之美之事。這時懂事的臣子只需要感恩戴德,叩謝龍恩便好。
可是褚慎若是這麽帶傷坐著擔架去面呈皇帝,請他收回成命,豈不是讓萬歲爺的熱臉直接掉進了糞坑子裡
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君臣情誼,也許就這麽的消磨完了。這點子人情世故,只要長腦子的人都應該懂。
笑娘清楚,褚慎又何嘗不知可他執意要去,必定是認准了自己的閨女吃虧了,不願意,這才拼了老命也要懇請陛下撤旨。
褚慎如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可禁不起半點折騰。
再則他也不知這聖旨是霍隨風求的。他要知道,父子倆豈不是要大鬧一場若是褚慎經受不住怕是便要了性命,現在笑娘可是真的害怕一切都按照原劇情發展,讓褚慎如原書一般死於傷口潰爛。
事已至此,也唯有和稀泥。
她儘量和氣地勸父親道:「爹爹,聖上大概也是聽說您有一位老姑娘至今尚未婚配,也是爲我們褚家發愁,想著爹爹能和崇正郡王親上加親,才有了這樣主意。」
褚慎躺著抬不起胳膊,隻嘆氣道:「這算是哪門子的親上加親,你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啊」
笑娘現在就是烤架上半熟烤鶏,被明火燎烤,還要自己翻面刷塗料。她深吸一口氣,柔聲道:「現在聖旨已下,父親若是進宮請求廢止,豈非是打了聖上的臉如今看來,小郡王娶我這老姑娘才是受了委屈。既然如此,就算真要請聖上撤了聖旨,也當是小郡王去說。放著年輕力壯的不用,爹爹你如今傷成這樣,跟著折騰什麽再則就算真嫁給隨風,女兒起碼不會受了委屈,不然在您這,他就過不去,事到如今,你隻須靜養,皇帝賞了什麽,隻安心受著便是。」
褚慎原本是知道笑娘不樂意嫁給隨風的,可沒想到,她的反應幷不像自己想像得那麽激烈。
他倒是放心了些,最起碼,笑娘好像也幷不反對嫁給隨風。
想想也是,笑娘如今這麽大了,也是恨嫁了。若是能嫁給義子隨風,起碼知道他的品行,不會太過荒誕離譜。
可是這皇帝的賜婚就是有一樣不好,以後老妻少夫的過不好,不能和離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