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於是一番哭哭啼啼的賣慘後,姚氏領著兩個孩子,又帶了褚慎命寒烟包的兩包糕餅和給褚謹進補的一根老參,心滿意足地走了。
依著她看,褚謹就算考上了也熬不出頭的,倒不如背靠著富貴有本事的兄弟來得妥帖。
只要褚慎不計較先前分家的事情,以後她再討好下那性情軟糯的胡氏,定然能再拿捏住這兩夫妻。
於是姚氏一路興衝衝地回去,進門便向夫君傳達了褚慎不計前嫌的好消息。
褚謹無精打採地從床上爬起來,悵然若失道:「如今我跟弟弟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有何用?那考官也不會將我的功名補錄回來……」
姚氏覺得褚謹的腦子不開縫,隻緊著道:「你可不知你兄弟如今富貴成什麽樣,那屋宅裡樣樣都是我沒瞧見過的。而且店鋪雇了五六個夥計,後宅是婆子丫鬟樣樣不缺。有這樣的兄弟,這可比你考上秀才都要來得實在。你是無望了,可我們的全兒可還前路長著呢,你且得打起精神來。」
褚謹哼了一聲:「都已經分家了,你休要動什麽歪腦筋。褚慎現如今也是有兒有女,豈會將咱家當的兒子養?」
姚氏老早就想好了,隻胸有成竹道:「如今褚慎,且寵著那胡氏呢,她若生了兒子,便是穩坐廳堂。她掌著褚慎的家産,只要將胡氏籠絡住了,哪裡分什麽你家我家?而且……她那個拖油瓶女兒已經年十三,也該是相看的年歲,這兩年裡就該定親了。你看她做我家的兒媳如何?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呢!」
姚氏越想也覺得這事兒穩成:「只要胡氏掌家,必定不會委屈了自己的親女兒,若我的全兒娶了她,豈不是她的女婿?」
待得全兒進了書塾,兩個小的朝夕相處看多了眼,若是生出私情來,爲了避免家醜外揚,少不得要拿胡氏求著她家快些娶了笑娘呢!
褚謹瞪大了眼,揚眉道:「你這婦人越發的荒唐,那胡氏改嫁,笑娘便也是褚家的孩子,你可聽說過堂兄娶堂妹的?以後休要在我耳旁提這話,我可不想跟你這般荒誕出醜,平白叫弟妹奚落!」
姚氏瞪了他一眼道:「那笑娘姓莫,又不是我們褚家的孩子,不過是個外來的種!」
她懶得跟夫君廢話,只待以後水到渠成,便是天王老子,也攔不住她家全兒成爲胡氏的女婿!
姚氏那邊鐵算盤打得叮噹作響,而笑娘這邊下學堂時,借著等喬伊的功夫,倒是將姚氏要伺候母親月子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跟這位伯母相處的時日不多,笑娘却是將這位嫂嫂的性子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繼父的親戚,走動與否,自然是由繼父說了算。可是對於姚氏殷勤要伺候胡氏月子的話,她覺得不妥。
於是在姚氏走了後,她便去了胡氏的屋子。
胡氏如今快要臨盆,可是依舊四肢纖細,隻肚腹鼓起,就是因爲天氣燥熱,有些喘不過氣來。
吳笑笑上輩子一直沒有生過孩子,只是有過一次懷孕的經歷。
她到現在還記得剛剛發現小生命時的驚喜,從醫院裡拿著化驗單出來後,就飛奔到了書店,從懷胎十月的書籍,一口氣買到了五歲孩子的教育心理類。
可是曾凡說自己不喜歡孩子,他的事業處於上升期,也不想因爲有了孩子而分心。
別人都以爲她是因爲墮胎,而失去了孩子。
而事實的真相是當初二個人因爲留不留孩子鬧了彆扭,她負氣準備回娘家,曾凡在後面追她,而她脚下一滑,從家裡的樓梯上滾過下來才造成的流産。
爲了避免爸爸責駡曾凡,她對親友們撒謊說是自己不想要,去醫院流産的。而曾凡也自責了很久,低聲下氣地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諒……
可她從那以後,與曾凡努力了很久,也再沒有懷孕。
現在回想起來,吳笑笑都納悶自己當初爲什麽那麽愛他,竟然也些失了自我又爲什麽那麽傻氣?甚至會輕易地原諒那個自私的極點的男人。
從那以後,對周遭親友家添丁進喜之事,她總是下意識地敬而遠之。
而如今,她在這裡的親娘却要生産,她避無可避地目睹了女人辛苦的整個過程。以前看過的孕産知識現如今倒是學以致用。
比如說褚慎嬌慣著母親吃喝。她就默默替母親調整飲食,換些清淡的,避免胎兒汲取營養太多,造成胎體過大而難産。
另外,每天陪母親曬太陽散步,讓她睡覺得時候靠左側,還親手爲她縫製了可以墊腰托肚子的孕婦枕頭。
胡氏搞不明白女兒爲何有這般多的花樣,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怎麽會想女人生孩子的事情?
可是笑娘說起來來,總是有條有理的,不知不覺就有股子叫人信服的勁頭。雖然明知笑娘應該什麽都不懂,可是有時又覺得她說得有理,索性就照著她說的做了。
如今笑娘陪著母親度過了幾乎整個孕期,有些母女連心,感同身受。
若是能給她選擇的機會,她想穿成個男人。
因爲在這古代裡,成爲女人比現代還辛苦百倍。雖然心內感慨,可是她沒了自己此來的目的,所以一邊替母親剝著葡萄皮,一邊細聲慢語說著姚氏來找繼父的事情。
胡氏聽了,倒是很高興道:「你爹因爲跟他兄長置氣,心內一直不暢,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褚』字,若是能和好,那是最好的了。」
笑娘倒是不意外母親沒有聽出重點來,她也不急,隻將葡萄塞入她的口中,接著循循善誘道:「兄弟和睦,自然是家和萬事興。只是……伯母說要幫你伺候月子……連老帶小的,那得多累人呢!便是自己的親娘也有思慮不周的地方。我怕娘到時候有不自在的地方,不好跟伯母說。日久起了隔閡,反而辜負了伯母的一片熱忱……再則,聽聞伯父新近失了功名,心情正是不暢,身邊也離不得人,若是伯母只顧著咱家,讓家裡失了照顧,那豈不是不好?」
笑娘儘量委婉地提點。要知道,月子裡放到現在,都是許多婆媳的生死曆場。
而姚氏還幷非婆婆,更不會真心關心胡氏和誕下的孩子,弄個這樣愛占便宜的在眼前,不生些是非才怪。
哪知胡氏聽了,隻遲疑道:「那……可要讓大伯一家都過來?」
笑娘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差點被娘親的好說話氣背過氣去。
可當她剛要說話,屋外便傳來脚步聲,須臾間,褚慎便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方才母子二人的話,他在窗下聽得分明。自然不是有意偷聽,只因爲小徑通幽曲折,需要繞過窗子才能進門。
但當她們說話時,褚慎的確是停下了脚步,想聽一聽胡氏的真心話。
而胡氏的一筆寫不出兩個「褚」字,正入了他的心坎了。
上蒼垂憐,讓他漂泊半生終於娶到瞭解語溫馴的賢妻。
至於繼女,也是人小鬼大,想事情樣樣周到,說話也是有分寸。可比他那破馬張飛,咋咋呼呼的女兒喬伊强多了。
胡氏性子溫柔好說話,由著向來說上句的姚氏伺候的話,若真有了委屈,只怕也是往肚子裡咽,月子裡若是因爲心情抑鬱,豈不是要傷了元氣根本?
褚慎經歷過一場失敗的婚姻,倒是懂得妯娌間不和,也會傷了夫妻之情的道理。
至於胡氏說的讓兄長一家過來住,他肯定是不會提的。當初分家是過了保長的文書的,既然已經立契,自當遵從。
他雖然不欲計較兄嫂的貪墨,也準備倆家走動,好讓褚謹恢復些許名聲,可幷不意味著他要如以前一樣奉養兄長一家。
所以褚慎心內自有主意,到時候他自會往家裡請奶媽,謝絕了姚氏便是。
想到這,他倒是想打趣下那個如小大人兒般的繼女,笑著道:「你這麽小,便樣樣想得這般周到,將來嫁到誰家,都是那家有福氣了呢!」
笑娘聽了繼父的打趣,微微一曬,小聲道:「爹爹又拿我取笑。」
說完,她便起身出了門,自留下褚慎和胡氏說話。
胡氏看女兒害羞地走出去,便也笑著道:「她還小,你說這個幹嘛?」
褚慎坐在床沿,笑著道:「這可幷非玩笑,她過完年現在已經十三,按理說該是給她相看婆家,我做父親的不好起頭,總要你得想著張羅。這好人家得早早相看著,若是中意了便要訂下來。待十五笄禮後,便要嫁人了,就算你捨不得,過了十六也留不住了。」
笑娘幷沒有走太遠,她跟褚慎來時一般,也剛繞過窗,走在小徑之上,倒是繼父的話,影影綽綽聽到了個大概。
看!這就是古代思維與現代思維的不同之處。
十五歲的年紀,擱在現代,是家長防火防水防早戀的年紀。她當年但凡接個异性同學的電話,她爸爸都恨不得順著電話揪出那同學審個明白。
可在古代,却已經是整裝待發,準備要出嫁了。
可惜笑娘心內歷經滄桑,壓根就沒有恨嫁之心!
身在現代,她在感情方面都是經營得一塌糊塗。如今到了對女性極度不友好的古代,還能指望包辦婚姻能有多麽幸福美滿嗎?
可惜古代沒有不婚族這一說,久不嫁人,似乎都是要送到廟庵裡剪了頭髮,調養身心的。
就算她捨了頭髮,却捨不得頓頓青菜不沾肉腥子。所以好不容易熬成古代純玩旅游團的吳笑笑幷不打算走苦逼的不婚路綫。
至於抗婚離家出走,更不要想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她在現代的生存技能在古代全無用處。若是負氣離家出走,分分鐘的社會版頭條。
標題都是現成的——「妙齡少女忤逆出走,現世報被人牙拐賣」!
既聳動有賣點,又能警醒世人不可違抗父母之命。
既然如此,她便要提起精神,在早包辦婚姻的基礎上,盡可能地能提提自己的意見,爭取有限的民主,以供褚慎和胡氏參考。
最起碼得找個得了她的眼緣,忠厚老實,成熟可靠的。
若是個正人君子,且無暴力傾向,脾氣溫和純良的,她覺得自己倒是能够凑合,只當了個事業夥伴,互相秉承契約精神,一起經營下這古代生活的後半生。
當然,吳笑笑的唯一條件就是——比她小的毛崽子們,都玩蛋去吧!
心裡這麽想著,路過院中的一棵榕樹時,樹上便掉下了一顆鳥蛋。若不是笑娘躲得及時,便要摔破在她的肩膀上了。
笑娘驚魂未定,舉頭一看,只見隨風小少爺正在那掏鳥蛋呢!
長大成人後大殺四方的霸氣男主,在原文裡 ,童年時唯一的愛好似乎就是爬樹,然後延伸出抓知了,掏鳥蛋等不同的玩法。
當然這種無聊的愛好深得原文中第一女主莫迎婷小姐的喜愛。
謹守禮節的富家千金莫小姐,以前可是從來沒有機會結識什麽野孩子呢!
而原本該寄養在莫家的隨風少爺,更是時不時掏鳥蛋,烤鳥蛋,用這種小食討得美人姐姐的歡心,最後二人便水到渠成,青梅弄竹馬了。
可惜如今劇情歪了歪,隨風少爺無法跟那白蓮般溫柔解意的莫迎婷共同成長,驟然失了知音,空懷絕技却付之流水,無人欣賞。
所以,當小臉兒髒兮兮的隨風從樹上爬下來,得意地舉著自己的頭巾向她炫耀滿兜兒的鳥蛋時,笑娘的壞心驟起,突然指著他身後道:「孫夫子來了!」
隨風小少爺,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怕那一板一眼的夫子。畢竟學霸的人設立起來後,便有了王冠不能掉的重荷。
於是笑娘話音未落,那髒兮兮的熊孩子便捧著頭巾子一路飛跑了起來,奔跑之間,手裡的鳥蛋劈裡啪啦地往外掉。
那狼狽的樣子倒是讓笑娘笑得直不起腰兒。
就在這時,一旁路過的褚二小姐倒是看得明白,哪裡有什麽夫子?分明是笑娘在戲耍隨風。
這般的膽大,讓喬伊對這位繼姐頓生欽佩之心。
不過喬伊對隨風小魔王心有餘悸,倒是不忘提醒正笑的姐姐:「你可得小心點,他打狗子且狠著呢,腦漿都迸到我的鞋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