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新生匯演（3）

　　軍訓基地的臨時宿舍資源非常充足，足够三個年級每年級一個區，然後每個班占兩個大宿舍。

　　而乾德中學多年軍訓月成了傳統，已經自己開發了不成文的規定:A、B、C三個區依次對應高一、高二、高三三個年級；區內，從精英班開始排起，每班各有男女分開的兩個大宿舍。

　　C區001。

　　對應高三精英班男生宿舍。

　　宿舍外就是一片等寬的沙地，在軍訓基地裡水泥地是個稀罕物，除了食堂內基本見不到——黃沙漫漫風蕭索就成了最常見的景觀。

　　所幸今天風不大，只是太陽格外地毒。

　　宿舍門正對著的兩排雙杠上，穿著白T恤和灰色長褲的男生坐在其中一根上，腿微微屈折起來，被長褲包裹出修長的綫條，薄靴隨意踩著對面的另一條。

　　棒球帽懶洋洋地壓在黑色的碎發上，一點陰翳拓下來，落到在熾烈的陽光下一樣透著冷白的膚色上。

　　在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穿著軍訓迷彩服的「背景布」下，這張俊美的面孔更加扎眼。

　　C區一排宿舍橫出去，雙數號的女生宿舍門口，幾乎每一間都有人在或明或暗地偷望著這裡。

　　「啊……我要熱死在這裡了。」

　　喬瑾靠著雙杠的其中一根杆蹲著，熱得像條哈巴狗。「沒有空調就算了、連教室裡那種簡陋的風扇也沒有！這哪是軍訓基地，這是人間地獄吧？？」

　　喬瑜也苦不堪言。

　　他仰起頭，看了看單杠上的少年。

　　「峻哥，我們真不回去？」

　　「……」

　　霍峻單手扯掉了棒球帽，這燥熱同樣讓他有些心情煩躁。

　　只不過想起那條小白裙，這點情緒也就被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燙熱給覆蓋過去。霍峻薄唇輕勾了下，皺著眉笑。

　　「不回。」

　　「……」

　　「少搞特殊。等軍訓月結束，一起回。」

　　喬瑜：「…………」

　　蹲在地上的喬瑾快哭出來了：「哥，我的親哥喂——高一高二兩年的軍訓月都『搞特殊』過來了，怎麽到了第三年就突然改了主意、非得來凑這一趟熱鬧了呢？」

　　霍峻不答。

　　喬瑾也沒指望他能說什麽——早隔了一個暑假就定好的不來軍訓基地，霍峻却突然在軍訓月開始當天改了主意，他們怎麽問也沒問出答案。

　　喬瑾正準備再說什麽，旁邊突然飛過來一顆小石頭。他抬頭一看，順著拋出石頭的喬瑜的示意看向旁邊。

　　臨時校捨地基很矮，要從練兵場那邊走到路旁，再踩著七八級臺階下來。

　　迎著中午晃眼的陽光，一個穿著軍訓迷彩服的女孩兒走下臺階，向著他們這裡過來。

　　「……秦可？」

　　喬瑾驚訝而意外，仰頭看向單杠上面。

　　拎著棒球帽仰在陽光裡的少年身形一停。

　　「……」

　　幾秒後，他低下頭，輕矜起眼，漆黑的眸子望下去。

　　秦可在雙杠旁邊停住。

　　喬瑾離得最近，笑嘻嘻地撑著欄杆起身，說：「讓我猜猜，峻哥剛眼也不眨地拒絕了秦嫣，我們秦可妹妹就來了——嘖，這是要吃死我們峻哥啊。」

　　棒球帽從杠上扔下來，擲到喬瑾後腦勺上。

　　霍峻舔了舔嘴角，嗤笑。

　　「誰是你妹妹？」

　　喬瑾：「咳，是我說錯了，我們峻哥的秦可妹妹。」

　　「滾一邊去。」

　　喬瑾聳了聳肩，彎腰繞過雙杠，跟另一頭的喬瑜抱著手臂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笑起來。

　　霍峻一撑單杠，跳了下來。

　　少年衣角帶風。陽光把那清新的薄荷與皂角的氣息糾纏到一起，酵炙出風裡悠長的餘韵。

　　等秦可回神，霍峻已經居高臨下地站在她眼前。那漆黑的眸子和它主人的身高一樣具有壓迫感。

　　秦可不著痕迹地退了半步。

　　她手裡拎著的袋子被抬起來，「謝謝。」

　　「……」

　　霍峻眼皮一垂，視綫輕掃。

　　那白晰細滑的手曝露在熾烈的陽光下，讓人不免擔憂會被曬傷。

　　頓了兩秒，他還是伸手接過，將袋子裡的東西拎出來。

　　一件黑色的薄夾克。

　　霍峻嘴角一挑。

　　暑假前在酒吧，他早就注意到這件衣服被女孩兒慌亂之下一起帶走了。

　　他垂著眼，低笑。

　　「我還以爲，這衣服會被你直接扔進哪個垃圾桶裡。」

　　之前喬瑾喬瑜見了袋子，此時正也好奇地過來看。看清霍峻手裡拿起的外套，喬瑾揶揄。

　　「可別是扔進垃圾桶又撿回來了吧？峻哥潔癖可嚴重了。」

　　「……」

　　秦可心裡莫名一緊。

　　說起潔癖嚴重的話，霍重樓也……

　　搖了搖頭，晃掉心裡又浮起來的那個不靠譜的想法，秦可强作鎮定：「衣服已經洗過了。」

　　霍峻沉默幾秒，突然問：「你洗的？」

　　「……嗯。」

　　「親、手？」

　　隨著話聲，霍峻幽深的目光落下，貼到女孩兒纖細葱白的十指上。

　　秦可：「…………」

　　這個話題方向似乎有點迷，直覺告訴她還是儘快轉開的好。

　　秦可攥了攥指尖，開口：「今天上車前，你跟我說過一句話。」

　　「……」

　　霍峻身形一頓。

　　他抬了視綫，輕眯起眼看向秦可，那目光極具侵略性，讓秦可有一種被當做獵物盯上的感覺。

　　她無聲地輕吸了口氣，「你說，我救了你，你會報答我。」

　　霍峻仍是一言不發。這樣盯了她約有十秒，他才驀地輕笑，低頭。

　　「你想要什麽——考慮清楚，只有一個機會。」

　　他頓了頓，在秦可即將開口時驀地低聲，嗓音被壓得磁沉發啞。

　　「一個機會。無論你要什麽……我都滿足你。」

　　他說完直身，意味深長地望她。

　　秦可眼神閃了下。

　　但她沒有半點猶豫。

　　「今晚的鋼琴伴奏——就做這一件事，今天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兩清。」

　　霍峻盯她兩秒。

　　「兩清？」

　　「嗯。」

　　「……好。」

　　他舔了舔牙齒，壓低了笑，也壓下了眼底的微戾。

　　*

　　看見霍峻跟在秦可身後走進來時，整個活動室內陡然一默。

　　頃刻間噪音消止，鴉雀無聲。

　　直到兩人近前，文藝部衆人才逐個回神。部長尷尬一笑，目光有點複雜地看向秦可，稍一停頓，又落向她身後神態鬆懶的男生。

　　「……峻哥，新生不懂事，惹了禍，還麻煩到你這兒了。」

　　霍峻輕哂，未置一詞。

　　衆人看向秦可的目光却絲毫不因爲霍峻的沉默而有所消解——不馴得近乎冷漠，這才是他們習慣的霍峻。

　　也因爲這樣，他們就更無法理解：秦可到底是怎麽能請的來霍峻？

　　部長壓下心裡驚异，笑著對秦可說：「秦學妹，這件事也麻煩你了。許中愷已經等你很久，你們儘快熟悉樂譜——」

　　「你讓我來，却不是給你伴奏？」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部長的話，然而衆人沒一個敢臉上露出不滿。

　　就連文藝部的部長自己都忙轉身，看向霍峻。

　　而霍峻隻目不瞬地盯著女孩兒。

　　已經準備走開的秦可脚步一頓。

　　在那些注目下，她只能按捺著情緒輕聲道：「我有自己的鋼琴伴奏，需要你幫忙的是另一組。」

　　「……」

　　霍峻唇角一勾。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的溫度却瞬間凉了下來——

　　「秦可，你拿我當狗使喚？」

　　「……」

　　衆人僵住。

　　秦可一梗，她心裡沒來由地有些惱，感覺莫名其妙地扭頭看著身後的霍峻。

　　男生的怒氣不言而喻——可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又是因爲什麽發瘋。

　　此間，霍峻冰冷的視綫也一點點勾勒過女孩兒的身影。

　　他眸色沉下去。

　　越看越覺得漂亮。幷不是美得有多驚艶，只是像是每一分每一寸都貼合著他的心意去往最勾人的方向恣意生或長，連眼睫微卷起的弧度都讓他忍不住……

　　霍峻的眼神深了深。

　　幾秒後，他低下頭，驀地嗤笑。

　　「行。」

　　「我認栽。」

　　他輕舔過上顎，抬眼。

　　「但這條鏈子只能牽在你手裡，秦可。」

　　「……」

　　那似曾相識的眼神讓秦可身影微僵。

　　她回神再想去看時，男生却收斂了情緒，重換上那副疏懶模樣。

　　他看向旁邊楞著的文藝部部長。

　　「要我幫忙可以。」

　　文藝部部長遲疑，「峻哥，你的意思是……？」

　　霍峻露出個微戾的笑。

　　他歪頭，看向秦可。

　　「我只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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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秦可：……我想拒絕。

　　霍峻：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