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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人生之新征程》353|故國重遊(14)三合一
故國神遊(14)

出門遇十二,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愉快的經歷。這位可不是十四,十四不討人喜歡,可這所有的不討喜都擺在明面上,跟十二是截然不同的。

十二看四爺,四爺也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上。十二先是一愣,緊跟著便不自在起來,他挨著四爺坐了,然後兩人就坐在一條板凳上。

坐在一條板凳上,若是關係親近,那自是沒問題的。若是想的多一點,這個行為就可以理解為要跟四爺平起平坐。

別管眼前這個四爺是真還是假,但皇帝認了是真的,那就是身份確定。在一個身份確定的人面前,你還要跟他平起平坐……你要搞清楚,真不是誰都能跟皇帝認的爹平起平坐的。

他要起身,四爺卻先一步起了,因為他發現桐桐不愛吃這家的茶點。而且,心情也破壞了,吃什麼也倒胃口。

他伸手拉了桐桐,一邊往出走還一邊給桐桐把嘴角的點心渣給擦了,問說:「還逛嗎?」

「不了!猴子太多,鬧!」林雨桐是這麼說的。

十二迅速了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這位疑似主子娘娘的四嫂,是在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他的嘴角抽抽,當年沒怎麼跟這位四嫂打過交道,不知道當年的四嫂是不是也是如此刻薄的性子。

他打算回去問問他家的福晉。

富察氏一年到頭,三百六十五天裡,三百天都是在拜佛求經的。

無奈的很,他的子嗣著實是艱難。富察氏也生養過,可惜孩子夭折了。如今十二爺也這把年紀了,六十好幾的人了,府裡就倆孩子。年長的是個阿哥,側福晉生的弘昆,如今也才十二歲。年幼的是個格格,生母就是一丫頭,抬了庶福晉,今年十一了。這個格格身體還算康健,隻弘昆這孩子……上個月差點就沒了。

十二回家先找福晉,見福晉又在數佛豆就嘆氣:「弘昆還是不見好?」

福晉卻先問:「那神醫女大夫可找見了?上次若不是從大福晉那裡討了一丸藥,這孩子都保不住。王爺,這事得請旨再找找啊!」十二歲的孩子長的像是□□歲的孩童,病病歪歪的床也下不了,這是要絕後的呀。

十二一肚子的話堵在胸口了。

十二福晉又低頭書數佛豆去了,自打這些年,府裡留不住孩子起,她心裡就存了想頭了。她覺得一定是自家爺假信菩薩之故。自家爺跟著蘇麻喇姑長大,按說學的該是吃齋念佛。可若是心中無佛,卻還要燒香拜佛的哄人,那大概真是要遭報應的。

十二如何不知道福晉的想法?也因此,他對福晉就很有些生氣。但此時,他還只能壓著脾氣問道:「好!神醫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今兒我到是有件事想跟你打聽打聽。」

富察氏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他:「什麼事?」

「四嫂……」十二問說,「四嫂是怎樣一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開始學醫,這就真能學成神醫了?雖說聞道無先後吧,但叫他相信這事,卻著實是有些難的。

富察氏愣了愣,四嫂嗎?好長時間都想不起這個人了。她心裡算了算日子,「快到四嫂生忌了……日子過的可真快,小二十年了。怎麼突的問起四嫂了?」

十二沒法解釋,「你就說說,我姑且一聽。」

富察氏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心裡想著,這人是不是又在想著繼後的人選問題了。

是啊!富察皇后沒了,這再甄選繼後的人選,其實影響最大的還是富察家。她心中一動,「這繼後……可是宮裡的嫻貴妃?」

十二垂下眼瞼,他現在還沒考慮此事。但福晉要這麼想,他也沒反駁。

富察氏自覺知道了他的目的,說起來就很有針對性了:「四嫂這人吧……我也說不好。她呢,誰也說不出個不好來。規規矩矩的,板板正正的,跟相傳的先帝爺是一樣的。可能坐穩後位,年氏那般得寵,一個孩子都沒活下來……想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說了等於沒說。

十二皺眉:「你是女眷,跟四嫂的接觸下來,知道的就這些?」

富察氏愕然:「那我應該知道些什麼呢?」當年你又不讓我跟四福晉八福晉多接觸,私下裡往來有限的很。誰能多了解誰一樣!

十二:「……」算了,也懶得在你身上費神了。

又是這麼一副表情!富察氏也帶上了幾分惱色,「四嫂沒了快二十年了……」便是曾經還算是有點了解,可二十年來,誰沒事就憑弔一個故去的人?就是親爹親媽,沒了二十年之後,你還能記的多少?能記住生死忌日,有啥特別的愛好就是極限了。還能記住什麼?要為這個惱了,這就有些無理取鬧了。

也有理。十二換了一個問法:「當年四嫂病重,你是探病過的……」

「誰家裡人病重了,還叫躺在床上見人?」不要體面的嗎?又不是至親,也不是不見不行的那種。人家病重了幹嘛還要應付你?探病去了,進去賞杯茶,然後在屏風外面跪著磕頭請安就可以退下了。那是皇后啊!不再只是四嫂了。

好有道理!

那也就是說,見過皇后病重到薨逝的人,現在已經不多且不好找了!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地方應該能打聽點情況,一個是烏拉那拉家,娘家人總是見過的吧。一個便是太醫院。追朔一下脈案,雖說有作假的可能,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查,就也能找尋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他起身:「你早點歇著吧。」

富察氏起身追了兩步:「神醫的事情,您千萬在意著。您要是不用心,那弘昆這孩子,怕真是……留不住了。您也這個歲數了,膝下就這一子一女。說不中聽的話,反正沒一個是我的骨肉,是死是活跟我有何關係。便是王爺比我先走,我眼睛一閉,喪事也有宗人府管,我娘家的後輩還算出息,看著富察家的面子,也不會虧待了我。再加上萬歲爺的脾氣,能給禮親王府過繼弘瞻,未必不能給咱們過繼一個。不是嗣子也會是嗣孫。如此,將來百年之後,墳前也總少不了一碗供奉的飯。越不是親的,才越不會怠慢了我。我著急弘昆,不是想要什麼好處,就是跟你說,一個月前,我舍臉為了他求了一趟大福晉,勻了大阿哥的補藥來。這是我這個嫡母能為他做的極限了。你是親阿瑪,你這年紀要是能承受喪子之痛……我無話可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催你,今日之後,關於弘昆的事,我不再提半句……」

十二的腳步頓住了,久久不能回話。

兒子是自己的,誰不疼。孩子留不住,他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好容易出了個神醫,他不著急嗎?他恨不能馬上帶著孩子過去……如今這般忙活,今兒不惜跟那神秘的兩口子直接對上了,為的什麼?不還是為了孩子嗎?

若那真是先帝和孝敬憲皇后,那麼,他不管做什麼,都意義不大。因為他們兩人壓根就不會救自己的兒子。因為先帝的三阿哥弘時,是死在他的府裡的。而弘時的死,他其實難辭其咎。

可若那兩人是假的呢?只要抓住了他們的把柄,自家的兒子就還有救。他們身份是假,但醫術不假。只要對方能配合他治好他的兒子,他們叫自己替他們遮掩都行。

而這樣的事,自己又怎麼能福晉講呢?

嘴張了張,到底隻說出了一句話:「早點歇著吧。」

富察氏便再也沒開口,退回去默默的數她的佛豆去了。這個男人,是她見過的最冷心冷情的男人了。

十二出了正院,身形晃了晃。他今年六十六了,兒子才十二歲!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還有個閨女才十一。許是福晉說的對:報應啊!都死報應!

他轉身去了側福晉方佳氏的院子,孩子是跟著生母住的。

方佳氏面色蒼白,見了他欲言又止,一問孩子,眼淚就下來了,「您去瞧瞧吧。」

一個孩子,養到了十二歲,要真是折了,疼嗎?別說親爹親娘了,便是毫不相乾的人,聽了也會惋惜一聲。十二到了床前,孩子在床上躺著,蒼白瘦小。這可不是長壽之相。他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孩子一下子就睜開眼,叫了一聲『阿瑪』,聲音不及蚊子哼哼的大。若不是他看見孩子嘴動了,都不確定孩子是否說話了。張嘴想安慰孩子幾句,可張嘴卻不知道該跟孩子說什麼了。

「王爺!」方佳氏直直的跪下,「救救弘昆……救救他……」

十二什麼也沒說,直接從這邊又出去了。

誰不想救?可這怎麼救?

鬼使神差的,他又轉到當年弘時在他府上休養的院子了。這些年,這個院子一直就這麼鎖著呢,府上也沒幾口人,更用不到這個院子。這麼些年了,這個院子的門都斑駁了。他想起弘時在府裡的日子。弘時怎麼死的?

被他阿瑪殺死的?外面很多人這麼傳!可別人為何會這麼以為呢?

十二有些心虛,隨即笑了笑。弘時是被老八和自己給拉下了水,拖累死的。他其實是個單純的老實孩子。所以,先帝恨老八,其實也恨他。若不是他跟弘曆捆綁的緊,先帝投鼠忌器,自己的結局未必會好到哪裡去。

他的手放這扇門上,思緒飄的有些遠。

弘時……是在自責悔恨種種的痛苦種硬生生的將他自己給折磨死的。病到了後期,甚至是絕食只求速死。

是自己,叫他知道他犯蠢了,他被人利用了。有人用他當利器,捅了他皇阿瑪一刀。

他之所以有用,之所以有利用的價值,那是因為,他對於他的父親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只有這樣的打擊才能壓倒他的父親。

他忘不了弘時臨走的時候拉著他的手,口口聲聲的喊著要見他的皇阿瑪,等不到他皇阿瑪,他便讓他轉述他的話,他說他錯了,大錯特錯了,他不想給他八叔做兒子,若有來生,還想給他皇阿瑪做兒子。若真能如此,他一定做個孝順的兒子。

他要見先帝的事,他沒告知宮裡。他怕先帝心軟,怕三阿哥東山再起對還是四阿哥的當今皇上有影響。他也沒有將弘時的遺言告知先帝,反正人死了,說不說的,有什麼差別呢。

此刻,他卻有些後悔。他不知道他一個接著一個的送走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遭受了報應。

弘時,是你嗎?你沒有走,一直盯著十二叔是嗎?你在怪十二叔沒有轉達你的話嗎?

前面燈火輝煌的地方是弘昆住的地方,之所以燈火輝煌,那是因為不敢睡。誰也不知道弘昆閉著眼睛睡下去明天還能不能睜開。

而這裡一片黑暗,眼前這個院子裡怕是已經雜草叢生了吧,而這樣的地方倒是蟲鳴聲不絕。

他一時之間有些複雜,看似輝煌的,卻已經走到了絕處。那看似黑暗的,可暗處生機綿延。

他離了這裡,慢慢的往回走。將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往回追溯。

永璜病重是個節點,再之前……再之前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只有一件,那便是先帝的墳頭被雷劈了。也就是說,那一晚,皇陵有異動。

也許,從那裡查起,能發現什麼也不一定。

林雨桐和四爺並不知道胤祹已經打算查他們了,他們有他們自己要忙的事。

最近張廷玉是住在這裡的,慣常也跟著四爺在附近轉轉看看,聊一聊。這十五年間,很多事情沒有親眼所見,得來的都是籠統的。而有張廷玉就不一樣了,此人就是一官場萬花筒,只要開口,就沒有他肚子搜尋不來的信息。帶著張廷玉,像是多了一個百度。語音輸入之後,他就能給你一個答案。至於這個答案你是否認可,那得你自己來判斷。

再加上十四在邊上插科打諢的,林雨桐乾脆連永璜也打發過去了,多聽聽總是沒有壞處的。

這一日,還是那個信奉了白蓮教的老嫂子,帶著家裡的孫子來了。她不是親祖母,但不得不說心裡還算又成算。見林雨桐和善,她便起了心思:「太太,我家這孩子沒爹沒娘,我家那老頭子,也就是他祖父,年紀也大了。這趕車套車的,一年到頭也就掙個嚼咕。原先還想著,等這孩子再大幾歲,就叫他趕馬車去……可人會老,馬也會老。如今那馬竟是瞧著已經是不中用了。等著孩子大點了,連馬都買不起,哪裡來的馬車?我就尋思著,給孩子找個活路。這孩子您要是瞧的上,給您留下。他可勤快了,家裡的什麼活都會幹。給牲口打草,餵雞餵鴨的,他都成。要是您瞧著他出息,隨便指點幾句,就夠他受用一輩子了。若是能給金先生當個書童,也學學算帳的本事,那就是這孩子的大造化了。」

這婦人是個心善的人。後娶回來的祖母,想著給這孩子這樣的安排,也算是難得了。

林雨桐抬眼看這孩子,這孩子咧嘴一笑,倒是也不怕生。

她就問說:「識字嗎?」

這孩子嗯嗯嗯的點頭,「街上的招牌,我都認識。都會寫。」

「那你究竟想學什麼?」

「能做帳房先生就行。」

就是算帳嗎?

對!就是算帳。

林雨桐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之後,能叫你算的比一般的小帳房先生強,但也有個條件,你答應了這才成。」

這孩子眼睛一亮,「師娘您說,只要您說的,我都應。」

還挺機靈,師娘都叫上了。

林雨桐就道:「往後的每年裡,你得免費教會至少十個孩子,讓他們跟你一樣。孩子的大小男女卻並不限制。你隻帶著人來考便是。只要你教導的人達標了,便再教你更厲害的演算法。直到有一天,戶部的那些筆帖式都算不過你的時候,你的前程就有了。」

這孩子睜大了眼睛,「當真麽?」

「當真。」林雨桐看他,「你可敢應。」

敢!

這孩子噗通一下就跪下,納頭就拜,「左山拜年師娘,從今往後,我就聽師傅師娘的話,將來給師傅師娘養老……」

還算聰明,沒說送終兩個字,隻一味的看著林雨桐傻笑。

這婦人起身,有些忐忑,本來是送孩子來找活乾,做點短工,混口飯吃也行的。這怎麼好好的成了收徒了。這收了徒弟可不一樣的,師父管徒弟,徒弟養師父,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人家這條件,自家高攀了呀。

林雨桐沒給跟她再寒暄,隻叫她先把孩子帶回來,明兒一早送來便是了。

左山見了四爺還是叫師父,但是他很快發現,教他的並不是師父,而是師娘。師娘教他速算之法。

這個速算之法,就是手指速演算法。不用拿著算盤打,人人天生一雙手,一般的數字都能計算。像是一般的小鋪面,一天也就是幾百個錢到幾千個大錢的營生,有什麼複雜的嗎?

便是沒基礎的孩子,經過突擊,也是很快就能學會的。

而且,這孩子不是才上幼兒園的孩子,這都已經是十來歲的大孩子了。理解能力明顯就不一樣,稍微點撥一下,他便明白了關竅在哪裡。只要勤加練習,就能掌握。

可再大也只是孩子,孩子學了就沒有不炫耀的。然後很快大家發現,那個金先生很有本事,這不,才學了幾天,這就有模有樣了。關鍵是人家不要束脩的。雖然條件奇怪了些,但是這有什麼關係,本事學到自己身上,才是最要緊的。

於是,四爺那邊的房子還沒修繕好呢,拎著豬頭過來拜師的差點沒把門給踏平的。有些人不僅送了自家的孩子來,像是親戚家的,比如當舅舅的想著把外甥給接來,比如做姑姑的想著娘家的侄兒,一家往往送來的不是一兩個孩子,這就導致了房子沒收拾好,還濕漉漉的房子呢,學生卻滿員了。

十四都不清楚自家四哥蓋這個房子的初衷到底是不是弄的學堂。

再說了,你弄個學堂幹啥呢?閑的蛋疼嗎?你要是閑了,招呼一聲。不說別的,宗室裡多的是孩子。大家盼著你教的!

於是,十四回家,隨便拉了三五個孫子就給來了。

是的!人家十四隨便拉幾個孫子,那也是三五個起步的。迄今為止,十四光是男孫就有二十三人。這還不算孫女和外孫外孫女。

你問他孫輩攏共多少,抱歉,他記不住。

十四的長子弘春沒了十幾年了,三十七上就沒了。但長子留下的男孫就七個。這些孩子沒有父親照應,因此,帶了五個孩子過去,三個是長房的。

長房的孩子大的都成親有孩子了,帶來的都是年紀小的。

常慶寶、永朔、永晉,還有一個是永忠,一個叫永碩,後兩個是弘明的長子和次子。

林雨桐瞧著就皺眉,你們取名字能不能不取同音字吶。胤禛和胤禎傻傻的分不清就算了。這一個叫永朔一個叫永碩,喊一嗓子知道叫誰不?

知道愛新覺羅家子孫繁茂,但是那麼多字怎就不夠用了呢?

而四爺跟桐桐的關注點不一樣,他的視線先是放在永晉身上,帶著幾分審視。看的這孩子差點躲在十四後面哭。看完了永晉,又盯著永忠,那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長。

林雨桐覺得,這兩人一定是後世好歹有點名聲的人。

等把人送去安置了,林雨桐就問:「什麼來歷呀。」

也沒什麼?「永晉以後會有個孫子叫奕山,璦琿條約的簽訂,有他孫子一份。」

林雨桐:「……」從來只聽過因為祖上不積德而連累子孫被罵的。卻從來沒見過因為要出不屑子孫而叫先人受連累的。她比較糾結,這種事不是說你把爺爺教育好了,孫子一定就能好的吧。她給了個比較簡潔的處理辦法,「記得永晉娶誰家的姑娘嗎?咱給換一媳婦。」省事!「記不住也沒關係,給賜婚一個保準不會結親的人家,那幾乎就沒奕山什麼事了。」

四爺:「……」想出這樣的辦法,你也是棒棒噠。不過還是睡吧!這裡關係其實挺繞的,叫你記這些沒啥用還怪累人的。

然後桐桐到睡著都忘了問那個永忠是怎回事,然後第二天就給忘了。

其實永忠要說特別也特別,十四能帶過來,就必然有提攜的意思。弘春沒了,弘明吧,不知道怎麼把弘曆惹著了,比較不受待見。因此,他帶了這兩房的孩子過來,也算是用心良苦了。這個永忠,被父親牽連不受重用,專在儒釋道上鑽研,於文學一道上還算有些造詣。也能寫詩,人家這寫詩的本事說實話比弘曆強多了。此人跟曹雪芹有些瓜葛……要不是紅樓比較特別,他也不會留意此人。

桐桐第二天忘了問了,他也就忘了說了。

反正算是默認有了這麼幾個特殊的學生。

弘晝向來鼻子靈,哪怕再忙,這邊的消息也沒敢馬虎。一得了消息,馬不停蹄的就跑來了,「皇阿瑪,自家的孫子您不管,倒是替我十四叔管教起孫子來了?」以前也不知道您跟我十四叔這麼好呀!他嬉皮賴臉的,「過段時間,我給您送孫子來?」

你也知道要過段時間吶!

弘晝就低聲問說:「皇阿瑪,您到底要幹什麼,您倒是給兒子一句準話,也好叫兒子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您這麼著……兒子其實是沒怎麼看懂……」

不知道折騰的弄的像是私塾一樣的東西用意是什麼。

四爺沒解釋,「我有我的事要做,你就當我在打發時間。多餘的你也不要問。讓你做什麼你做什麼就是了。」

弘晝磨磨蹭蹭的在邊上不動地方。

四爺就嚇他:「你這是想叫我把弘曆換上來叫你上?」

弘晝臉都白了,「那地方咬屁股,兒子才沒那麼想不開。」

「不想問兒子孫子掙個前程?」

「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子管不了。」弘晝瞧出自己阿瑪是故意嚇唬人的,這才道:「行,兒子不問您還不成嗎?兒子現在就去做自己能做的覺得正確的事。這回……把這福壽膏跟反賊聯繫起來,兒子也實屬無奈。這東西經營的人家都是有點勢力的,京城治住了,別的地方呢?上面的風吹的再緊,下面也有法子避風頭。利潤太高,懲罰太小,別管啥時候都不缺鋌而走險的人。因為這個東西治罪,古來少有,因而,下面的人只怕敢以身犯險的人不少。但造反的罪名大家卻都知道。將此罪名跟造反視為一體,那麼,那些達官貴人,就得收斂,就真不敢了。比起銀子,他們更在乎腦袋和頭上的頂戴花翎。這是短期內剎住這股子風氣的唯一可行的辦法。」

「嫁禍給那些人,你得提防對方不計代價的反撲。」四爺提了一句,就不再干涉了,「這些你跟弘曆去商量。以後出門,多帶些人,小心沒大錯。」

是!

弘晝應著,這才道:「這次罰沒的銀錢比想象的多的多。您要是不管,四哥大概就會歸到內庫去了。」

「罰沒的該歸國庫……」而不是私庫,「藥局屬於獨立經營,藥材也是要成本的。」

弘晝一樂,「皇阿瑪說的過。將這個成本除過,皇兄還是有的賺的。」

弘曆不知道背著他弘晝和四爺還有過那麼一番對話,他大概是覺得他的私庫又充盈了,因此,在林雨桐過生日之前,送來了大批的壽禮,還都是晚上叫人悄悄給送來的。

五月十三,是烏拉那拉氏的生日。

第二天弘曆來的時候是這麼說的:「皇額娘,那天兒子不能來。」

嗯!不管怎麼說,面上他這個帝王得祭奠一下這個嫡母。因此就不能給這裡給拜壽了。不僅他不能來,弘晝和弘瞻以及這些子孫,都沒有能來的。因此,他提前表示歉意。

林雨桐也不在意這個,那天本也不是她的生日。

她特別理解的樣子,「做做樣子就行了,很不必耽擱你太多的事情。」

弘曆應著,就又說起了冊立繼後的事,「皇額娘看人總是準的,您給兒臣的建議才好。」

「建議不是早給了你了?皇后是你的妻子,是要跟你舉案齊眉的人。這個人首先得得你的心。這世上最強迫不來的就是婚姻之事。」

弘曆隻覺得這話句句都在心裡。這些日子,額娘先是因為查福壽膏的事鬧了一場,後來因為鈕鈷祿家有人吸食,卻不想拿出八萬兩的罰銀,又是鬧了一頓。實在是沒法子,他才吐口說要冊封繼後,總得有人伺候太后呀。額娘這才好了,又是一天天的叫他過去,說這個冊立皇后的事。

其實,這宮裡沒有一個女人能比的上孝賢,他想找個哪怕比不上孝賢,但也相差不大的女子。

於是,他現在猶豫的是另外迎娶新後呢?還是從后宮的妃嬪中擇一而選。

他試探著問林雨桐:「皇額娘,若兒子想在上三旗人家中選名門閨秀,您覺得可使得?」

林雨桐一愣,不是宮裡有位嫻貴妃,也就是那位後來被廢的烏拉那拉氏嗎?

這位還真是不待見那位呀。一算也是,乾隆的后宮,出身上三旗的也就嫻貴妃一人而已。因此,說是擇,其實是沒有擇的餘地。

她就道:「為何不可?你若覺得富察家的姑娘好,再選一位也未嘗不可。或是,你額娘的母家,鈕鈷祿家也是大族,後族,他們家的姑娘也定是極好的。」

繼後烏拉那拉跟原身這個烏拉那拉其實沒啥關係,也不是什麼族侄女。兩人壓根拉不上關係。她真不覺得選誰當皇后有什麼差別。那位嫻貴妃不做皇后,說不得還是她的福氣。

弘曆卻覺得,自家皇額娘這樣的,便真能做天下女子的典範了。對庶子庶女真做到猶如親生,從來隻為子女考慮,不想著自己能得了什麼。別說自家額娘了,就是孝賢在世,他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對永璜這些庶子是特別好的。

因此,他越發想找個如皇額娘這般的女子,善解人意,體貼入微。

母子倆為這個起爭執的時候,弘曆也將林雨桐說的話拿出來,「皇額娘是點頭應了的,額娘不必多言,朕自有計較。」

鈕鈷祿太后能氣死,她真覺得林雨桐不安好心,「后宮這些妃嬪,好些都是你潛邸時候的舊人了。你這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這般涼薄無情,是要叫人寒心的。」

弘曆從來不覺得自己涼薄無情,「朕也沒急著立後,朕心裡念著孝賢呢。朕還覺得這麼著急立後,是對不住孝賢。這不是您要急著立後嗎?朕隻說可以斟酌了,但並不著急。額娘啊,兒子想找個能說說話的枕邊人?」

「妃嬪哪個是啞巴了?怎麼就不能說話了?」鈕鈷祿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哦!做妾的就做不了妻了!先帝不承認我這個太后也是妻,弘曆你——我的親兒子,你也覺得為娘是妾出身,跟你后宮的那些女人一樣,德不配位唄。

弘曆覺得自家的額娘沒法溝通,而鈕鈷祿卻覺得自家這兒子是被林雨桐帶壞了。一旦有了這個意識,她是越想越氣。母子倆冷戰了一個月,不見弘曆迴轉的跡象,鈕鈷祿氏肚子裡的氣憋到了極點。憋的狠了,她送了林雨桐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呢?

在六月六這天,鈕鈷祿打發人,送來輛車紙錢和紙糊的男男女女。

林雨桐看著這些東西,當時隻覺得手腳都在哆嗦:歷史上的弘暉,是在六月初六沒了的。

也就是說,在這裡,六月初六,是弘暉的忌日。

對著一個母親,提醒她孩子的忌日,這是何等的戳心。

其實他們從不覺得那個沒了的弘暉是他們的弘暉。可現在有這麼個人,就這麼直啦啦的戳了過來。這對四爺和林雨桐來說,是何等的殘忍。

是啊!漂泊於世間,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不會擁有。此事因弘暉而起,可他們心裡牽掛的,又何止是弘暉一個。

她扭臉看四爺:「咱們去陵園一趟吧。」

西陵有個端王陵,裡面安葬的便是弘暉。

四爺過去抱著她,這種感覺只有兩人能夠明。他一下一下的摩挲她:「好!去一趟,去看看……」

做父母的去祭奠子女,這種感覺一定是人這一輩子最不願意去體會的感覺。

到了這裡,她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耗盡的一樣,四爺看她坐在地上,一個人喃喃自語。他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他聽見她說:「我至今還記得,他青白著面色躺在床上的樣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咱們攢下的功德,能護著他們……生生世世都安康順遂……」

而這天晚上,四爺沐浴完,突然發現自己的胸口,那個印記又若隱若現。之前已經被壓製了,被功德之力束縛住了,而此刻,印記又一次出現,而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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