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王爺,麗姐兒又跑出去了。」
欒郡王:「……」
他眯著眼問:「又是聶府找那個臭小子?」
下人說道:「倒是沒去聶府, 上午小公子出門, 麗姐兒後腳就跟著去了, 聽說、聽說公子他們要去酒樓喝酒聽小曲兒。」
鄭家那個黑小子欒郡王是滿意的, 又老實又出息妥妥的好女婿,可聶家那個……
聶琥成天埋頭做那啥研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眼裡只有他那堆破爛, 要真把麗麗嫁過去了,不得受點委屈?還是跟一堆沒知沒覺得木頭吃醋, 想想就替他閨女憋屈。
雖說聶琥打小就得了侯爺爵位, 如今又是工部二把手,搞出來的東西實實在在地造福百姓, 將來鐵定名留青史,前程可期,可嫁閨女不光看這個,還得看對方合不合適。
欒郡王是沒本事愛抱大腿, 小算盤一堆一堆的,可珠珠剛嫁出去了, 他現在就這麼個閨女兒,捨不得就稀裡糊塗給嫁人了。
要是聶琥那有點苗頭, 欒郡王興許還會考慮考慮他,可聶琥愣是對麗麗的示好全然看不見,只當成跟其他同窗一樣的「兄弟情」。
瞧瞧人家鄭家黑小子, 任打任罵不說,一日三餐地上門來報導,才如願以償娶得美嬌妻,他聶琥人都倒貼了,他還沒開竅,這可把欒郡王氣得不輕。
一聽說,麗麗追著他小哥出門了,欒郡王琢磨了會兒,問:「你問過小少爺沒?他們今兒喝酒聽小曲兒,是不是聶家那個也在?」
下人說不知,也沒問,欒郡王咬牙切齒,「鐵定在!」
麗麗這小妞打小就著了魔一樣,對她家聶琥哥哥推崇備至,哪裡有聶琥她就要跟哪兒去,完全不帶猶豫的。
長大後也是如此,聽不得人家說她聶琥哥哥壞話,說了就要衝上去跟人理論。
聶琥經常把自己關家裡關工部衙門搞研究,時常十天半個月見不著人的,麗麗為了見著聶琥一面,可謂是什麼法子都用盡了。
她天生膽子小,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工部衙門閒雜人等去不得,天天往聶家跑也不合適,唯一能見著聶琥的機會就是小哥跟他們一夥兒人約著吃飯喝小酒的時候,她能蹭過去看看心上人一面。
昔日的矮團子如今是十七歲翩翩少年郎了,他長得唇紅齒白,笑起來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又生得一張巧嘴,能說會道的,分外惹人討喜。
他跟誰都能說得上話,呼朋喚友的,一進包廂就笑開了,「才三日未見,諸位依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呐!」
坐包廂裡的好幾個,打眼望過去全是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各個皮相出色自不必說,一身自小浸染的貴氣,舉手投足間各有各的特色,養眼得很。
褚玉這話兒剛說完,坐窗邊的藍衣少年笑了,「多日未見,你依舊油嘴滑舌。」
話是這麼說,但看他滿臉笑意,便知心情不錯。
「哇,秀秀,你現在學壞了!莫要跟木岩那毒木頭學啊,他說話能噎死個人!」
少年誇張地驚叫,叫完了,一人一拳頭對拍過去,算是打了招呼。
「哦,那你是矮木頭墩子不成?」灰袍少年邊上的黑衣少年漫不經心說。
褚玉:「……」
毒木頭果真是毒木頭!
他們都是一起長大一起念書的,大部分人還是同一個祖宗,都姓褚,哪怕不是,也是同皇族關係極近的,說起話來沒那麼多顧忌。
人到齊了,便喊了小二上菜,紅衣少年擠眉弄眼,滿臉賊笑,說要不叫個小姑娘上來彈彈小曲兒?
「聽說在這兒掛牌的鴛鴦小姐一手琵琶彈得極好,尋常人想聽都聽不得,要不就喊她來?」
其他人無可無不可,昔日的矮團子褚玉跟著起哄湊熱鬧,說好啊,「就喊她!」
「琵琶和琴合奏豈不更好?那曲遠山望月正適合合奏,叫掌櫃再安排一個彈琴的。」
這包廂裡的全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貴人,日後長成了又是朝廷的半壁江山,掌櫃不敢怠慢,親自招待,聽了這話兒說:「鴛鴦空著呢,平日裡和她有合奏默契的當屬小月牙,小月牙雖說長得不如鴛鴦秀麗,一手琴卻不輸人的。」
掌櫃笑眯眯地哄著貴人們,還吩咐小二多送兩道招牌菜上來,免單!
少年們隨意擺擺手,說皆可。
坐裡面一名灰袍少年不贊同蹙了蹙眉,一雙漂亮的祖母綠眼睛清冷漠然,他應是不耐煩應付聽這些的,但不知想到什麼,到底沒開口說話。
少年頭髮不長,是天生的自然卷,也不像常人一樣是黑色,他是偏淺的金棕色,紮成個短四方髻,額前有幾縷細碎的小卷髮自然垂落在兩旁。
席間虎團子矮團子褚湛最是活躍,聶琥垂著腦袋心不在焉吃著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褚高拍了拍他肩膀,「你都快入魔了,還是歇歇唄?天天想著搞研究搞研究,小小年紀頭都快禿了,當心娶不著媳婦兒!」
聶琥下意識摸了摸腦袋,摸到滿手濃密的頭髮。
「……」
那滿臉茫然的樣子,引得眾少年哈哈大笑,「瞧著吧,都研究傻了!」
「秀秀念書那麼好,還考了狀元,也沒成個書呆子,你倒好,先成了愣木頭了!」
「木岩毒木頭,聶琥愣木頭,黑子憨木頭,還有啥木頭來著?」
其他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說話了,難不成給自己安個愛好不成?
黑少年抗議,「先生說我可聰明了,我家珠珠也誇我機靈,憨是何意?你們莫要總欺負我!」
□□是褚高說的,他穿著一襲白袍子,學江湖大俠一樣,一襲白衣走天下,偏偏長得正氣方剛的樣子,膚色又是健康的古銅色,看上去便是個陽光開朗的好少年,穿上白衣看不出丁點飄飄欲仙,反倒四不像,惹人發笑。
他還半點不覺得,這廝從小就是個老子天下第一的性子,揚著頭說:「你不憨誰憨?先生那是說好話鼓勵你呢,你當真聽不出來?」
「至於褚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能不給你點甜頭兒?」
說到褚珠,少年們想起那女壯士的壯舉,嘴角抽了抽。
這廝在不光以前在學堂裡的時候嚇人,現在跟他們同朝為官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生得柔柔弱弱,卻孔武有力,能拔山扛鼎,他們是輕易不敢得罪她。
這會兒趁著她人沒在,鉚了勁兒欺負她相公出口憋氣兒。
黑小子憨,賊好欺負!
褚湛壞笑說:「聽說你剛成婚那會兒天天讓褚珠丟出房去是不是真的啊?」
「嘖嘖,某些人表面風光,什麼御前大統領,年少有為,實則天天擱屋裡讓夫人揍,拳拳到肉,鼻青臉腫,慘得很呐!」
褚玉摸了摸鼻子,不敢看他妹婿……
鄭旺瞪了瞪眼睛,想開口反駁,說那是跟他夫人較量呢,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他們形容得也沒錯,該怎麼反駁?
噎了噎,最後一發狠氣道:「我回去就跟珠珠說,你們又欺負我!」
少年們:「……」
褚湛褚景西膽子最小,連忙討饒,拱著手喊哥,「哥,黑子哥,鄭哥哥,您行行好,千萬免開尊口,你家那頭母老虎,咱誰都惹不起啊!」
褚高兩眼望天,抿了口酒,憂鬱道:「我明兒早朝告假,在家躺幾天。」
褚玉:「……」
藍衣少年俊秀如玉,如同一塊磨好的溫潤寶玉一般,淺淺一笑,便似繁花盛開,他打趣道:「明兒上朝,興許可以跟褚珠說說,就說今兒來望月樓喝小酒聽小曲兒,彈琴的兩個姑娘美極美極……」
鄭旺:「……」
他一蹦三尺高,趁著彈琴姑娘還沒來的時候,連忙擺著手說:「你們先喝著,我什麼小曲兒也沒聽到,更沒見過什麼姑娘!」
如同一陣黑旋風,少年驚得嗖一下躥沒了。
少年們:「……」
他們目瞪口呆看著黑小子人消失在門口,隱約還能聽見他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活似後面有鬼在追,再晚一步就讓一口吞了。
少年們機械地轉過頭,看向學霸少年,瞪了瞪眼睛,褚景西指著藍衣少年,手都在顫抖兒,「秀、秀秀哥,你變壞了!」
「認識十年,同窗五六年,我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秀秀!」
褚玉探究地看著他,那目光恨不得將他肚子刨開,看看是不是裡頭有一肚子黑水兒。
褚高感歎:「難怪我父王總說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滿肚子壞水兒,原來就像秀秀這樣的。」
他若有所思,「興許秀秀讀書用的墨水都吃進去了,一肚子全是黑水兒。」
藍衣少年任他們說,自始至終淡定保持著自己的節奏,該喝酒喝酒該吃菜吃菜,得閒了,還跟灰衣少年黑衣少年碰碰酒杯子。
聶琥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他就差最後一道了,差點什麼呢?
前段時間,黃河邊上的洛城發了洪水,淹了大半個城,現在洪水褪去,不光災民救治安置的問題,重建也刻不容緩。
本朝多數街道只是泥土路踩實了便成了路,被水一淹,泡軟了爛了,路不成路,屋不成屋,洛城都沒法住人了。
恰好聶琥在姐姐給的筆記上看到一種叫水泥的東西,這玩意兒能鋪路能修橋還能造屋,粘性比尋常用的泥土要好上太多了,他便琢磨著做。
沒有成品,光靠姐姐給的冊子寥寥幾句,實在抽象,他特意托皇外甥問了姐姐,一來二去一連研究了倆月,才有了苗頭。
褚文煊知道聶琥在做什麼事,用公筷給他夾了菜,聶琥就這麼機械吃著,給什麼吃什麼。
唱曲的姑娘來了,嬌嬌柔柔行了禮,給貴人們問安,鴛鴦抱著把琵琶,她身後一名跟班的小丫鬟不知為何蒙著面紗,垂著頭,小肩膀一抖一抖,似是害怕。
兩個姑娘隔著一道屏風彈琴,倒也不打攪少年們說話兒用膳。
唯獨那名小丫鬟站出了點兒,時不時偷偷探出腦袋偷瞄某個少年,面紗外的一雙漂亮大眼亮晶晶的,眼冒紅心,一看就知是個懷春少女。
鴛鴦瞧見了,瞪了她一眼,趁著公子們沒注意到這裡,壓低了聲音道:「別亂瞧亂看,這些貴人們是你能肖想的嗎?伺候人的命,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成?當心瞎了眼兒!」
小丫鬟似是害怕,不敢再看,她也怕被人發現,連忙掩在屏風後面。
聶琥似有所感,他醉心研究,可也總覺得有道視線一直看著他。
抬眼一看,隻瞧見了一小片白色裙角羞答答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