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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寶的七十年代》第141章
第141章告一段落

  寧慧月在最初的激動傷心失落以及無法抑制的期待後, 終於因爲丈夫一句關切的問話, 撲到了丈夫懷裡, 哭著說出了自己見到福寶的事情。

  她一臉是泪:「她真得像, 像我年輕時候, 你見到就知道了, 你見到後就不會懷疑, 也許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不不不, 她肯定是我們的女兒!老於, 我找到咱們的女兒了!」

  相比於寧慧月的激動, 於安民是鎮定的, 他皺眉想了想:「這件事,你不要聲張,我們先查一查,從長計議。」

  畢竟之前經受過太多次的期望失望了,以至於寧慧月平時非常正常, 好像根本就是忘記了女兒的事,但是誰如果提起糯糯來,她就能立即陷入失控之中。

  他怕她經受精神刺激, 也怕她再次面臨那種希望之後的絕望。

  寧慧月:「不, 你去查,你趕緊去查!不能拖!她是我們的女兒哪!她都長這麽大了, 我們沒養過她一天,不能耽誤了!」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於小悅給她說的流言蜚語, 說學校裡的人怎麽說她,說她是狐狸精,說他勾搭人,說她鄉下來的窮想要勾搭有錢有勢的,說她愛穿不正經衣裳。

  寧慧月心痛:「她被人這樣誤會,她這些年過得什麽日子啊!」

  於安民聽寧慧月這麽說,心裡何嘗好受,一時也是無奈:「好,好,我趕緊找人去查,這就找人去查,還有敬飛,我把敬飛叫來問問!」

  寧慧月是坐立不安,恨不得趕緊把這件事搞清楚,於安民聽了寧慧月說的,一方面覺得寧慧月去找上陳主任這事做得實在不好,想要說說她,但是看她那悔恨交加的樣子,自然不忍心了。

  想想寧慧月說那個叫福寶的在學校沒過好日子,一時也是心痛,當下趕緊先叫來了於敬飛,問起那福寶的情况。

  於敬飛聽了,自然是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了自己父母,又把自己已經托人前去福寶的所在地平溪村調查的事說出來,他安慰道:「我聽著顧勝天的意思,福寶就是他的親生妹妹,但是我估摸著她們年紀還小,未必就知道這些陳年往事,我讓人去平溪村查查,這個福寶是不是他們顧家的親生女兒,如果不是,又是哪裡來的,不就真相大白了。」

  寧慧月聽著,不免疑惑:「平溪生産大隊?」

  她忙問於安民:「你認識這地兒嗎?」

  於安民皺眉,想了想,之後猛地想起來:「這個名字,我好像聽到過,距離我們的駐地有個幾十里地,但是太長時間了,我實在記不清了。」

  然而寧慧月不需要更多信息了。

  她看到福寶的時候就覺得和自己年輕時候像,直覺告訴她那就是她的女兒,現在自己兒子和丈夫又說,福寶就是來自距離當年丈夫的駐地幾十里的地方,那還有錯嗎?

  怎麽可能這麽巧來自同一個地方,肯定就是自己的女兒了!

  寧慧月想起這事,一時恨得眼泪橫流:「當年那個人偷了咱們糯糯跑了,咱們一直以爲他是把她帶到南方去了,一直跑去南方找,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把她扔到了大滾子山下!」

  原來當年寧慧月帶著自己尚不滿周歲的女兒過去探望於安民,結果當時駐扎的部隊發生了一件大事,這裡面就涉及到一位賣國的間諜叛徒,對方試圖在部隊外出演習的時候竊取部隊資料,却被寧慧月無意中發現了,那叛徒爲了自己逃命,搶走了寧慧月的女兒,又故意在臨走前放了一把火。

  寧慧月爲了搶救國家財産,陷入了火灾之中,不但自己身受重傷,而且還失去了追回女兒的機會。

  事後於安民爲了找回女兒,千里追踪,總算將那叛徒繩之於法,但是那叛徒却在被抓獲的前一晚爲了逃過海岸,將於安民的親生女兒扔在了岸邊。

  後來數次審訊,幾年尋找,曾經到過那片海岸的人都被問遍了,却依然找不到那個丟失的女兒。

  寧慧月想起過往,感嘆不已,這可真是世事弄人,原來他們一直找錯了,怪不得當年把那片海岸都找遍了,竟然怎麽也找不到女兒!

  其實依於安民的意思,還是應該等下於敬飛派到福寶老家的人,看看回來的人怎麽說,但是寧慧月那個樣子,顯然是一分鐘都等不及的,沒辦法,他只好道:「我們現在先去找那位福寶,和她好好溝通下,她既然能考入京師大學,想必是個聰明的姑娘,我們把我們的緣由都說下,也請她確認下,看看她那邊到底是什麽情况。」

  寧慧月抹眼泪:「福寶這孩子當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她聰明也懂事,人也挺善良的,可就是,可就是——」

  她想想,無奈地說:「只怕是我之前找陳主任,做得實在是太過分,她心裡對我存著防備,未必願意和我們談。」

  於安民對這件事自然是很不滿意的,不過看妻子那難過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麽:「我們開誠布公地和她說,試一試吧,這種事情還是要說清楚。好好溝通。」

  寧慧月點頭:「行,就依你說的辦。」

  於敬飛聽了這個,皺眉:「媽,你竟然去學校找陳主任了?你找陳主任做什麽?」

  他現在臉上還有一塊傷,抹著紫藥水,現在嚴肅的樣子就顯得特別滑稽。

  寧慧月想起來就難過,愧疚得團團轉:「我,我本來是想找陳主任讓他說說福寶,這不是小悅和我說福寶的事,我誤會了嘛,哎,你說小悅這孩子也真是的……」

  於敬飛狠狠地皺眉頭:「媽,我當時不告訴你,那是怕你白白知道了空歡喜一場,我想著等查出結果來再和你說,沒想到你真得誤會了,還去找陳主任,這事萬一傳出去,你讓福寶怎麽做人?你這不是敗壞福寶的名聲嗎?」

  其實都不用兒子說,寧慧月已經後悔得給自己一巴掌,現在兒子這麽一提,她更是難受得心口泛疼。

  於安民無奈地瞪了於敬飛一眼:「行了,行了,你媽已經後悔了,還能怎麽著,現在先是確認福寶就是你妹妹,然後咱們再看看怎麽向她道歉,彌補做錯的事情。」

  於敬飛正義凜然:「爸,媽,那萬一福寶不是我親妹妹,難道就不該給福寶道歉,不是我妹妹,就該隨意被我們冤枉嗎?」

  於安民:「不是你妹妹,當然也該道歉,這事本來就是你媽做錯了。」

  寧慧月想著福寶那個孩子,想著她受的委屈,就算那不是自己女兒,自己做的事確實也不應該,畢竟別人的女兒也是女兒啊!

  她嘆了口氣:「我當時,我當時這不是以爲敬飛——」

  於敬飛:「得,媽,這事別提了,那可能是我妹妹,是我親妹妹,我有那麽禽獸嗎?這事咱都別提了!」

  一家子商量定了,現在天都晚了,一切等明天,明天就趕緊去學校。

  於是第二天,也不顧天還依然下著雨,於敬飛開著紅旗牌轎車,直奔京師大學,來到了京師大學外頭,從游覽區進去了學校,又過去宿舍,直接說要找顧丹陽。

  誰知道人家宿舍的捨管阿姨一聽:「你們說福寶啊,她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

  一家子面面相覷,頓時失望至極。

  其實這種事按說不在乎這一會的功夫,可以等,畢竟等了十七年,再多等幾天沒什麽,但是寧慧月從昨天開始就沒休息好,晚上幾乎一夜沒睡,一直念叨著這事,現在讓她再多等哪怕一分鐘,她都要瘋了的。

  但是既然出去了,那也沒辦法,只好等。

  於是一家子等啊等,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下雨等到雨收住了,最後沒辦法,只能到學校門口的國營飯店吃點東西,一邊吃著東西,寧慧月還時不時翹頭往學校門外看,口中還忍不住說道:「敬飛,你說她從南門進去那怎麽辦?」

  她們現在等在西門。

  於敬飛只好勸:「媽,福寶肯定回宿舍的,你放心好了,實在不行咱們再回宿舍找她。」

  不過依他的想法,這件事得悠著點,畢竟福寶對他們於家現在沒好感,貿然跑過去說你可能是我們家失踪的女兒,福寶估計根本不信只會覺得好笑。

  再說……她是不是以爲她真是顧勝天的親妹妹?如果她連這個件事都不知道,那就麻煩了,必須得去她的老家,找到她的親生父母來求證了。

  就在三個人的忐忑中,寧慧月突然道:「那不是福寶嗎?」

  於敬飛隔著玻璃窗戶看過去,果然見京師大學門外,福寶正和幾個人站在那裡說話,他們打著傘,有說有笑的。

  寧慧月已經等不及了,站起來就往外走:「老於,快,福寶回來了。」

  於安民覺得應該再觀察下,再看看,但是寧慧月已經急著出去,他也沒辦法,只好也跟著過去,而於敬飛,一眼就看到了和福寶說話的幾個人,有顧勝天,也有蕭定坤,還有個約莫三十歲的女人,不免皺眉。

  不過略一沉吟,他也過去了。

  *************

  今天福寶之所以一早出去,是因爲她出去和蕭定坤,顧勝天,還有蕭定坤的姐姐一起吃飯了。

  怎麽突然牽扯到了蕭定坤的姐姐蕭楚靜呢,原來這蕭楚靜從小就聰明,但是身體不好,當年蕭父主動承攬了一個鄉下的名額,這個名額按照年紀自然是應該蕭楚靜下鄉,不過蕭定坤却說蕭楚靜身體不好,堅决讓她留在首都,自己代替她下鄉了。

  蕭楚靜本來就對弟弟頗爲疼愛,那是當兒子一樣看,當年看著自己年紀尚小的弟弟竟然對自己這麽好,愧疚又感動,一直覺得自己欠著弟弟,恨不得拼命彌補弟弟蕭定坤。

  這是前情。

  蕭楚靜是約莫知道自己弟弟和當年下鄉時認識的一個小女孩一直有通信,但是幷沒有當回事,一直到那一天,蕭定坤突然找上她,讓她去打聽下於家的事。

  蕭楚靜覺得好笑,難得弟弟對一個女孩子這麽上心,看來是必須幫忙了。

  她這邊正慢條斯理地打聽於家的事,誰知道一問,於家也打聽自己弟弟了,而且還是因爲自己弟弟和於家的於敬飛打架。

  蕭楚靜當時心裡就有點不舒坦,她婆家和於家也是半斤八兩的家庭,娘家雖然比於家不如一些,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讓人欺負的地步去。

  但是現在,於家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不知道蕭定坤是自己親弟弟,竟然還打聽,這是故意給自己難堪嗎?還是說他們對於打架的事心生不滿,是在給自己家施壓?問題是兩個人打起來,這個時候就是比拳頭硬,打的時候你也沒叫停,等打不過人家了就找家長,這算什麽?

  爲此,蕭楚靜先對於家人存了幾分不喜,她當然是護短的。

  恰這天,她給蕭定坤挂電話,打算讓他過去吃飯,誰知道蕭定坤竟然冷漠地表示他要去京師大學,沒空去吃飯。

  蕭楚靜一聽京師大學,頓時心裡一動:「這是爲了你那個小筆友?」

  蕭定坤沒搭腔。

  蕭楚靜却頓時明白了:「你對這個小筆友真是上心,要不然我也過去看看吧,看看這小筆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讓我這六親不認的弟弟五迷三道的。」

  蕭定坤皺眉:「不行,你去做什麽?你別嚇到人家。」

  人家……

  聽到這個詞,蕭楚靜滿心酸楚,又覺得欣慰。要知道這個弟弟都已經二十五歲了,二十五歲的人了,也不相親,也不談朋友,她爸媽那裡都快急死了。

  現在竟然言語裡這麽護著這小筆友,那意思真是再明顯不過了。

  蕭楚靜頓時來了興致,她决定過去看看這小筆友,也幫弟弟把把關。

  **********

  福寶也沒想到蕭楚靜竟然也過來了,她想想這事,心裡不免過意不去。

  如果不是自己,蕭定坤不會和於敬飛打架,就不至於惹上於家那莫名其妙的一家子,是自己給蕭家添了麻煩。

  不過蕭楚靜見到福寶後,是一眼就非常喜歡,她打量了一番福寶,看看她自己的弟弟,最後噗嗤笑了:「這件事怪不了你,定坤就是個這脾氣,他小時候就到處惹事生非打架鬥毆,我一聽就知道,他這就是手癢癢了,想找人打架了,和你根本沒關係。」

  蕭定坤惹事生非?

  福寶聽著這話,下意識地道:「怎麽可能,定坤哥哥不會惹事生非。」

  定坤哥哥以前在他們鄉下,可是幫著幹了不少好事的,是個大好人,怎麽會惹事生非打架鬥毆。

  蕭楚靜一楞,看著福寶那認真的小樣子,下意識就要向福寶科普下蕭定坤小時候的豐功偉績,不過正要張嘴,就看到自家弟弟淡淡地瞥過來一眼。

  那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蕭楚靜到嘴的話停下來,她笑呵呵地望了一眼自己弟弟,再看看眼前這個漂亮又認真的福寶,笑道:「定坤確實是個善良的孩子呢,他從小就孝順聰明又懂事。」

  說這種話,她自己都覺得違心呢。

  蕭定坤這輩子唯一有姐弟愛的一次估計就是主動代替自己下鄉了。

  福寶猛點頭:「定坤哥哥還很聰明很能幹!」

  ……一下子兩個「很」。

  蕭楚靜饒有興味地問:「他怎麽聰明怎麽能幹了嗎?」

  福寶當即把鄉下的許多事說給蕭楚靜,比如蕭定坤怎麽和霍錦雲一起維修柴油機,比如蕭定坤怎麽制服了打群架的雙方,比如蕭定坤怎麽送自己好吃的幫自己澆水什麽的,一個個都說了。

  最後福寶總結:「定坤哥哥這些年還一直給我寫信,我遇到什麽事,他都幫我想辦法,還給我寄好吃的寄書本。」

  蕭楚靜:「嘖嘖嘖,他可真好,對我這個親姐姐都沒這麽好過。」

  蕭定坤冷道:「姐,你能閉嘴嗎?」

  蕭楚靜攤手:「抱歉呢,我不能。」

  福寶有些詫异地看了蕭定坤一眼:「定坤哥哥,你怎麽和楚靜姐姐怎麽說話呀?」

  她覺得楚靜姐姐是個溫柔好看的姐姐,這麽好的姐姐,蕭定坤竟然這麽說話,實在是意想不到。

  蕭定坤神情一頓。

  蕭楚靜挑眉笑:「聽到沒有,定坤,你怎麽可以和姐姐這麽說話?你聰明懂事孝順,要有禮貌,知道嗎?」

  蕭定坤黑著臉,不說話了:「說正事行不行?福寶,你剛才說覺得於家的人莫名其妙,到底怎麽了?」

  蕭楚靜想想也是,便問福寶:「於小悅嬸嬸找你都說什麽了?」

  福寶想想這事,忙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最後道:「我開始都以爲自己看錯了,以爲於小悅嬸嬸這個人挺好的,可是到了陳主任那裡,陳主任要對我進行思想教育,我特意再三確認過,就是於小悅嬸嬸找的陳主任,說我生活作風有問題。」

  蕭楚靜皺眉:「但是於小悅嬸嬸馬上又找到你,向陳主任解釋,幷且幫你澄清?」

  福寶:「對。」

  蕭楚靜和蕭定坤對視一眼:「你覺得怎麽回事啊?」

  蕭定坤:「看來寧慧月的態度變化發生在她見到福寶的那一刻。」

  蕭楚靜納悶了:「她見到福寶就改變了主意?爲什麽呢?難道說覺得福寶太好看了?」

  蕭楚靜這麽說著,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因爲福寶這小姑娘長得漂亮又喜慶,性子也是溫柔乖巧又有自己的主張,這樣的姑娘誰家不喜歡?更何况她還是京師大學的高材生呢。

  反正她是一眼看到就覺得合適自己弟弟,對於自己弟弟和福寶之間的事就是樂見其成的。

  如果能有這樣一個弟妹,那該多好。

  那麽,以己度人,是不是寧慧月也這麽想的?

  蕭楚靜想到這種可能,對寧慧月是越發不滿了。

  這人可真有意思,勢利眼一個,前面還說女孩子生活作風有問題要去施壓給系主任,回頭看到人家女孩子長得不錯挺喜歡的就馬上改了口風,有這樣的人嗎?

  蕭楚靜滿心鄙薄。

  蕭定坤想得却不像福寶那麽簡單,他望向福寶,看到福寶羊毛衫領子處,隱隱可見的紅綫。

  福寶的脖子修長玉白,柔軟的黑髮垂在肩頭,掩映在優雅的脖子處,却遮不住若隱若現的紅綫。

  紅綫自然是那塊玉的紅綫,她這些年應該是一直戴著的。

  當年離開大滾子山前,他特意地去打聽過當地大山裡曾經駐扎過的部隊番號,却根本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那個部隊當時應該是執行秘密任務的,附近老百姓所知不多。

  至於有沒有丟過一個像福寶這麽大的孩子,更是沒有任何信息。

  這件事他也就只能暫且擱淺了,畢竟福寶日子過得也不錯,幷不一定非要找到所謂的親生父母。

  再說,如果福寶的親生父母還在人世間,爲什麽不找她?

  丟了一個女兒,他們就當沒有過嗎?

  這也是蕭定坤這些年從來沒想過調查這件事的原因。

  不過於家的事出來後,他先瞭解了下於家的詳細背景,發現於家過去曾經丟過孩子。

  至於怎麽丟的,怎麽找回來的,這一段歷史沒有人知道,再進一步查,也只知道好像是於安民在部隊的時候丟的。

  蕭定坤再次想起來當年尼姑庵的庵主留下的那封信,不免皺眉。

  聯想起來於敬飛對福寶的興趣,以及這次寧慧月面對福寶的態度變化,自然生出懷疑,難道福寶和於家丟失的女兒有關係?

  於家丟失的女兒和福寶年紀又恰好差不多。

  三個人正想著,恰好顧勝天過來找福寶,也是凑巧了,他是發了一些布票,另外得了點紅糖票,想著自己也沒用,給福寶送過來,誰知道就碰上了蕭定坤和蕭楚靜。

  雙方見過了,乾脆大家商量著出去一起吃個中午飯,恰好這附近新開了一家涮鍋店,是老銅鍋涮肉,味道地道,蕭定坤就帶著他們幾個吃涮鍋了。

  這個時候,外面下著夾冰碴子的雨,冷颼颼的,冷得人難受,能吃上熱騰騰的涮羊肉,那就是奢侈的享受了。

  吃完了羊肉,蕭定坤蕭楚靜顧勝天幾個想著一起把福寶送過去,回頭蕭定坤再開車順路送顧勝天,誰知道幾個人剛走到京師大學西門,就聽到旁邊傳來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啪嗒啪嗒聲音,一回頭,就見到了寧慧月往這邊跑過來。

  蕭楚靜頓時吃了一驚。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她是見過寧慧月的,比她長一輩的於慧月是一個講究有品味的女人,穿著打扮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鞋子衣服甚至頭髮怎麽搭配,人家都有講究。

  寧慧月做起事來也是一絲不苟,端莊文雅大方,誰如果儀態哪裡不對,她就會鄙薄人家,覺得難登大雅之堂。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蕭楚靜也是有所耳聞。

  但是現在,蕭楚靜看到了什麽,她看到寧慧月竟然毫無形象地往這邊跑過來,雨水飛濺到了大衣上她也全然不在乎,更不要說頭髮都有些亂了。

  這,這是怎麽了?

  蕭定坤看著奔過來的寧慧月,眯起眸子,身子一閃,直接護在了福寶前面。

  顧勝天則是納悶地道:「這誰,這就是於敬飛的媽?」

  他雖然和於敬飛之前聊得不錯,但是現在却是反感的,氣死了,竟然弄出這麽一檔子事,害得自己妹妹傳出去不好的名聲,想想就來氣。

  而福寶看到突然跑過來的寧慧月,她是怕了,真怕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覺得這寧慧月可能精神狀態確實有問題,幸好今天自己和勝天哥哥定坤哥哥在一起,幸好不是單獨一個人。

  就在這時候,寧慧月終於跑到了福寶面前,她迫不及待地問:「福寶,我問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不是顧家的親生女兒,你是不是撿來的?你告訴我啊!這件事很重要你知道嗎?」

  寧慧月說著這話,就要繞到蕭定坤後面去拉住福寶的手。

  福寶自然不願意讓她拉,蕭定坤抬起胳膊,直接將福寶護住了,冷聲道:「寧同志,麻煩你注意下,不然我就要喊公安了。」

  顧勝天則是怒了,指著寧慧月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妹妹當然是妹妹,我妹妹是我親生的妹妹,是我娘生的親妹妹,你這是挑撥我們兄妹關係嗎?你到底居心何在?」

  之前聽妹妹描述,他覺得妹妹所說的寧慧月實在是太奇怪了,都有些不敢相信,現在却是徹底信了,這人果然是精神病,腦子不正常。

  蕭楚靜則是冷笑一聲,禮貌而疏遠地上前:「寧阿姨,有什麽事咱坐下來慢慢說,您這是要做什麽?人家小姑娘還是學生,這樣子嚇到人家可不好。」

  她想想,還是覺得不够本,又道:「對了,寧阿姨,既然遇上了,咱就說清楚,我弟弟定坤和您家裡敬飛打架的事,我問了,都是年輕人衝動鬧著玩,其實這打架呢,也不是一個人非要打誰,畢竟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但打了就打了,打架後還要告家長找人去問,那就不太合適了吧?」

  蕭定坤顧勝天蕭楚靜三個人,一個冷沉一個憤怒一個夾槍帶棒,一起對上了寧慧月。

  寧慧月看看站在蕭定坤後面被蕭定坤護起來的福寶,再看看人家怒火衝天的哥哥和有備而來的姐姐,輕嘆了口氣:「你們誤會了,誤會了!」

  「誤會?」蕭楚靜笑了:「寧阿姨,這個不好說是誤會,我家定坤的性子我瞭解,他無緣無故的不至於和人打架,總應該有個緣由吧。」

  既然到了耍嘴皮子的時候,蕭楚靜就有一百個一千個道理要講,是時候和於家人擺下道道了。

  寧慧月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想想這其中的誤會,長嘆一口氣:「對,不是無緣無故打架,這件事都怪我家敬飛,都是我家的錯。」

  蕭楚靜:「???」

  這就偃旗息鼓了?她所知道的寧慧月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怎麽這樣??

  寧慧月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她深切地明白,現在的福寶是顧勝天的妹妹,是蕭定坤和蕭楚靜的朋友,但絕對不是自己的什麽,她和自己不熟,她甚至在用排斥和疏遠的目光望著自己。

  所以她努力笑了笑,誠懇地道:「之前有什麽不好,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於家的錯,大錯特錯,福寶,您就原諒阿姨,不要和阿姨一般見識好不好?」

  福寶怔了下,她可以感覺到此時寧慧月說的話是真心的,她這是怎麽了?這到底又是在做什麽?

  然而,面對這一切,蕭楚靜顧勝天和蕭定坤在最初的疑惑後,都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蕭楚靜:她果然是看中了福寶想讓福寶當兒媳婦,不行,不行,福寶是我家媳婦,是我未來的弟妹。

  蕭定坤:福寶果然是於家丟失的女兒了。

  顧勝天:這果然是個精神病!!

  這時候,跟在寧慧月身後的於安民於敬飛父子也都過來了,氣喘吁吁急匆匆的。

  顧勝天一見他們,頓時覺得猴子請來的幫凶到了,一臉防備,甚至對著曾經相談甚歡的於敬飛滿臉鄙視怒目相向:「你們這一家子就這麽欺負我妹妹?」

  於敬飛聽了,忙和顧勝天道:「勝天,這裡面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可以坐下來細談,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下,可以嗎?」

  而旁邊的於安民,在看到被蕭定坤護在身後的福寶的第一眼,腦子裡嗡的一下子就炸開了。

  這,這不就是年輕時候的寧慧月嗎?

  於安民一下子意識到了,他明白了妻子爲什麽那麽激動,明白了妻子爲什麽只見過這個小姑娘一眼就認定這是自己的女兒。

  一時之間,他血液往上涌,胸口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紅著眼圈喃喃道:「她,她是我們的女兒,真的是我們的女兒,沒有錯的!」

  於安民這一說,福寶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什麽女兒?

  顧勝天頓時呆住,女兒?他的妹妹是於家的女兒,怎麽可能!

  而蕭楚靜則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女兒,乾女兒嗎?呵呵,想搶兒媳女先認乾女兒?

  蕭定坤皺眉,盯著於安民:「於伯父,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寧慧月忙不迭地道:「福寶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曾經丟過一個女兒,她應該就是我們丟失的親生女兒!」

  說著,她催於敬飛:「趕緊拿出來!」

  於敬飛忙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來一副相框,相框裡是一幅畫,被小心地塑封著,畫面發黃,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寧慧月忙把這幅畫展示給福寶:「福寶,你看,這是我年輕時候的畫像,你看像不像?」

  大家全都看過去。

  看到那副畫的一刻,福寶驚了下。

  蕭楚靜和顧勝天凑過去一看,都忍不住望向福寶,再看看畫像。

  像,確實是太像了。

  在那副畫像裡,是一個女孩梳著麻花辮子,穿著軍裝,帶著一頂那個年代常見的五星軍帽,女孩子微微笑著,一看就是福寶,和福寶一模一樣的。

  顧勝天下意識地道:「你們怎麽有我妹的畫像——」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不是他妹妹的畫像。

  因爲那副畫已經發黃了,看得出有些年頭,而畫像的右下角落款了畫像人以及年月。

  落款的年月是二十多年前了。

  而那個時候,他妹妹還沒出生呢。

  顧勝天震驚地望著於敬飛:「於敬飛,這到底怎麽回事?這幅畫像裡是誰?」

  寧慧月眼含熱泪:「福寶,你是不是也想知道這畫像裡的人是誰?」

  福寶微微擰眉,沒說話,她對於家還是有防備之心,她幷不喜歡於家的人。

  於安民此時已經冷靜下來:「福寶,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幅畫像和你很像?這只是畫像而已,這幅畫像裡的人,當年和現在的你更像,太像了,如果不是親生母女,怎麽可能這麽像,再說年紀正好對的上。」

  當然還有一個讓他幾乎可以確定的依據,福寶又恰恰好是大滾子山下的人。

  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福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慧月哭了:「這是我的畫像,這就是年輕時候的我啊!」

  啊?

  顧勝天無法理解地看著寧慧月,寧慧月和這幅畫像上的人可一點不像啊,蕭楚靜則是腦中恍然,她突然想起她家婆婆之前說過的一件事,說寧慧月年輕時候受過重傷,當時做了很久的手術。

  她現在下巴那裡隱隱可見到一絲淺淡的疤,難道……當年是臉上受傷?臉上動過刀子?

  於安民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吧。」

  ****************

  一群人來到了旁邊的一家國營飯館,這個時候已經過去了點,飯館裡人幷不多,於敬飛衝過去要了一個包間,正好大家可以好好聊聊。

  茶水很快就上來了,大家圍成一圈,靜默地喝著茶。

  包間裡只有寧慧月悲傷難抑的低泣聲。

  於安民用悲傷而沉重的語調講述了這個故事:「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我們的糯糯,但是我們一直都弄錯了,我們以爲那個人把她帶到了海峽岸邊扔掉,但現在來看,也許不是,他在大滾子山就把糯糯給扔了。」

  當時他們之所以被誤導,是因爲當地的火車站售票員以及其餘人等都說曾經看到這個人抱著一個小嬰兒上火車,他們當時就認定那個小嬰兒就是他們的糯糯。

  現在想來,也許當時有個和那個人很相似的人也抱著一個小嬰兒,也許那個人抱的是另一個小嬰兒,現在那個人早已經死了,真相無從考證了,可他們的目光就這麽被引導到了台彎海峽。

  不過福寶,大滾子山裡長大的姑娘,和寧慧月又這麽相似,年紀也差不多,幾乎可以認定,這就是他們的女兒了。

  蕭楚靜整個人一直處於無法理解狀態,她微微張著嘴巴,皺緊了眉頭,努力地接受著這個新的認知。

  原來真得不是兒媳婦,也不是乾女兒,而是親女兒。

  那……好像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不是搶媳婦的。

  顧勝天則是無法接受,養了十幾年的妹妹,竟然是別人家女兒?特別是看看旁邊的於敬飛,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以後福寶就要叫於敬飛哥哥了?他有種被人家踢了的感覺……

  而福寶則是坐在那裡,半響沒有言語。

  她蹙著細緻的眉頭,盯著那副畫看。

  她知道這個畫中人和自己很像的,天底下幾乎不可能有這麽相似的人,而且他們所說的大滾子山駐扎部隊的事也和當年庵主留給自己的那封信所提到的對上了。

  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福寶睫毛顫動,抬起眼來,望向於安民和寧慧月。

  於安民是一個很有威儀的人,嚴肅嚴厲五官深刻,看得出應該是從軍多年,習慣了發號施令,而寧慧月則是抹著眼泪,滿是期待地望著自己。

  此時此刻,她一下子明白了寧慧月,也明白了她之前那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爲。

  她應該是最初想幫著於小悅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甚至要對自己說一番話讓自己「知難而退遠離她的兒子」,但是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是她丟失的女兒,所以瞬間改變了主意。

  之後的那些不可思議的行徑,一切都因爲這個了。

  寧慧月小心翼翼地望著福寶,拖著哭腔說:「福寶,你,你還生我的氣是嗎?」

  福寶垂下眼來。

  這樣的寧慧月固然是可憐兮兮的,可是她記的自己看到寧慧月時的第一眼時的那種感覺,那一看就是來訓斥她的,居高臨下倨傲無比。

  自己本來應該遭受一場羞辱,只不過因爲自己可能是她的女兒,所以才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那如果自己不是長得和她相似呢?如果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女兒呢?

  那面臨自己的是什麽?

  這讓福寶對於眼前這個殷切地望著自己的女人生不出親近的感覺。

  她和這個女人是處於不同的社會地位,如果不是恰巧她和她長得像,兩個人永遠不會有交集,也永遠無法對彼此産生任何好感吧。

  况且她已經長大了,十八歲了,她被她爹娘養大,心裡已經把爹娘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把顧家當成自己的家,她心理上幷不願意接受其它父母,也不願意接受其它家。

  於家的人……也沒辦法讓她有家人的感覺。

  面對寧慧月的話,她終於道:「寧阿姨,我幷沒有生你的氣,我很感謝你昨天幫我澄清了一切,讓我不至於身處流言蜚語之中被人笑話,但是很抱歉,這件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一直把我現在的父母當成親生的父母,一時也沒辦法接受突然有了新的父母。再說,事情到底是怎麽樣,我不知道,只憑著相似就一口咬定如何,我覺得這麽大的事,也太武斷了。」

  蕭定坤不動聲色,面無表情。

  蕭楚靜從旁靜靜地看著,眼睛眨啊眨,也不吭聲。

  寧慧月在聽到這話後,面上泛起一層哀傷,想到福寶說的那句「一直把我現在的父母當成親生的父母」,不免難受,但是咬咬牙,想想,至少她這些年過得不錯,那家人很疼愛她,她沒受什麽大委屈。

  想明白這個後,寧慧月殷切地望著福寶,期望地道:「那你覺得怎麽不武斷?你需要怎麽樣,儘管提,咱們都可以儘快解决,要不然我們可以去問問你養父母,看看他們怎麽說?他們肯定知道你不是他們親生的!」

  福寶聽到那句「養父母」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那確實是她的養父母,她知道,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應該是她的親生父母。

  當親生父母把劉桂枝和顧衛東這對疼愛自己的父母稱作「養父母」的時候,她心裡會覺得對不住劉桂枝和顧衛東。

  在她五六歲的時候,沒有人要她,人人都嫌弃她,生産大隊裡不得不抓鬮來决定她的歸宿,儘管是因爲抓鬮的被迫而不得不收養,但是她爹娘這些年對她很好,是真得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疼著。

  這些年,她心有了歸宿,被拋弃的小孩子有了一個家,她得到了她夢裡渴望擁有的。

  他們對自己那麽好,疼了自己十幾年,最後依然只是被稱作養父母。

  是事實,但是他們不在場,福寶下意識地不想他們被這麽稱呼。

  福寶平靜地望著寧慧月:「寧阿姨,您太急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也給您自己一點時間,等過年時候我回去,會確認下這件事,也和我父母商量下,看看他們的意思。」

  過年時候?寧慧月當然是等不及的:「還要過年時候?」

  福寶點了點頭。

  撲面而來的親情,還是來自完全陌生的人,是近鄉情更怯也好,是她一時無法接受也好,她實在沒有辦法現在和寧慧月抱在一起痛哭母女之情。

  畢竟親情不是簡單地說一句你們是親生母女,就能自動産生。

  蕭定坤看著福寶這樣,突然道:「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先送福寶回去了。」

  蕭定坤這一提,福寶等人就要起身,顧勝天更是趕緊過來,抬起胳膊護著自己妹妹。

  蕭楚靜慢騰騰地起身,瞥了一眼寧慧月,看著寧慧月那個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不由地輕嘆了口氣。

  這個世上的事,也真是因果,之前寧慧月明顯是要仗勢欺負福寶,以爲人家鄉下孩子隨便拿捏,看不起人家,現在可好,竟然碰上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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