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番外一（7）

　比起御宴閣， 在歷史方面， 當然是國家歷史文化研究院院長更權威啦。

　這位院長一發聲，站白越一方的就越來越多了。

　雖然說這位院長只證實了“禁臠”出自《浸書》不是瞎掰而是確有其事， 但人們往往都覺得——啊，歷史文化研究院院長都才知道不久的知識他知道，那這個人一定非常厲害，有獨到傳承， 這麼厲害的人， “禁臠”說的是真話，滿漢全席又怎麼會是假話？

　而且御宴閣也說，滿漢全席這個不假嘛。至於御宴閣的人不知道翠蔬玉兔？那正常啦，白越如果有歷史文化研究院那個級別的歷史積累，廚師們不如他豈不是理所當然？

　只能說， 原本網友將御宴閣當成歷史名菜傳承的權威， 但現在，研究院院長出現突然讓他們意識到——本來給白越設定的水平，居然還可以再往上拔高？

　那一下子這個大家起初都是“舔舔舔”的小廚師，就變成“大師”了， 大家從調侃， 也多出敬意來。

　網上一番折騰，柯家飯館和柯白越算是徹底走入了人們的視線， 或許這個熱度只是一時的， 但起碼白越的知名度有了， 而且他的薇博一夕之間漲了十七八萬粉， 並且還在慢慢增加。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淮青露也藉着這機會又漲了七八萬粉——這不奇怪，畢竟在這次熱搜事件裏她是個配角，若不是本身小有名氣，還不一定能就勢漲這些粉。但對她來說這是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而且她既然做美食直播，自然是個吃貨老饕，白越手藝好得太不科學，她一想都要吞口水，自然對白越很有好感，打定主意想交個朋友。

　第二天她便又去柯家飯館吃飯，誰知離得老遠就看到好長的隊伍，她走過去還有不少排隊等候的人衝她熱情打招呼：

　“是小露啊！”

　“小露我看了你直播！謝謝你推薦這家飯館，我昨天看了就說一定要來嘗一嘗。”

　……

　見到此情此景，淮青露的臉上緩緩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而粉絲們絲毫不同情他們的女神，反而彈幕一個比一個猖狂，笑得跟發了語音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露你推薦的效果真的很好！”

　“這就是現實版的‘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叫你昨天自己獨享美食還故意饞我們！”

　……

　淮青露欲哭無淚：“……我真的是……好吧，努力告訴自己這些都是我的粉絲……不行，這麼一想更難過了。哇……”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論如何，柯家菜館這次是實打實的火了，客流量一下子激增，小小的店鋪幾乎要忙不過來了。林廚還有兩個幫廚都說吃不消，白越自己也根本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柯父又是驕傲又是有一股淡淡的憂傷：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老了……兒子太爭氣，當爹的多少有點臉上掛不住啊。

　但他總歸還是得意的，後繼有人甚至青出於藍，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一箇中年人痛快的？

　於是大手一揮說咱們多招幾個人，別累着你兒砸。

　結果白越反而給攔了：“人手是要招，但這招人要好好想想。”

　怎麼呢？

　“首先是人品的問題。爸，現在我們紅了，都猜到我手裏有末世前的菜譜和傳承，這麼一來，咱們招人，過來應聘的就可能魚龍混雜。但我又不可能藏着掖着不把手藝教給之後的人，咱們這個勢頭，遲早是要擴張的，到時候我肯定忙不過來，以後招的人是要挑大樑的，不給他們手藝，咱們的牌子要砸。所以這次招人，說是招廚師，不如說是招徒弟，人品什麼的，都要篩選，我得自己過目把關。”

　柯父被他說得，激動上頭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不時點頭——是這個理。

　“還有一點。”白越直直看着柯父，“咱們不可能一直圈在這個小鎮。早晚要去更高的平臺，比如——首都。咱們這個人，是在哪兒招？這裏頭牽扯到人要跟着我們換地方的問題，就必須先定下咱們的發展方向，再說招人的事情。”

　柯父聽愣了：“去、去首都？”

　“人往高處走。”白越笑了笑，“您不是說想把咱們柯家的手藝發揚光大嗎？”

　柯父嚥了口唾沫：“你、你讓我想想……”

　白越也沒催他。畢竟到新的城市生活是大事，怎麼也不是一下子能決定的。再者，要想去首都開店，這費用可挺驚人。柯家手頭小有積蓄，但是也沒有說壕到能一下子在北京開店的地步，就是向銀行貸款可能都貸不出那麼多。

　而且，去了首都，老店這裏怎麼辦也要考慮。以柯爸柯媽這種有點保守總想着老家是後路的性子，說是把這裏房子賣了徹底搬走肯定不幹，這就又涉及到安置之類種種問題……

　白越心裏籌劃着，而這會兒，時辰那邊，有人也正提到白越。

　時辰如今爲了公司忙得腳不沾地，大多數時候倒都在首都，回柯家的日子很少。今日約了幾個商業夥伴吃飯，地點是其中一位“時越”的天使投資人早就選好的，就是御宴閣。往日來說這地點自然是十分妥帖的，可是不巧前幾日才鬧出來一位網紅廚師，又不巧御宴閣不幸成了對方的陪襯，對方能做出來古時候的菜色，而他們卻甚至沒有聽說。

　當然這不代表御宴閣就一定不如那個廚師，肯定也有御宴閣所擅長、但對方不擅長的，可兩廂這麼一比較，多少就讓人有了高下之判。

　來聚會的幾個都是年輕人，經常關注熱點事件，就有個給“時越”投資的富二代說：“御宴閣雖然好，但是也有點吃膩了，不知道這兩天薇博上鬧得很火的那個廚師，是不是手藝真的這麼好。”

　做東的那位投資人不以爲忤，反而笑說：“要是覺得我挑的地方不好，就換個地方嚐嚐。”

　聽他話音，是還不知道白越這個網紅大廚的，不然就該知道對方不在首都。

　“換不了，換不了。”那富二代擺擺手，“人家廚師不在首都，而且個性得很。我挺好（四聲）吃的，之前看了熱搜，點進去看見他做的那個滷肉飯，饞了我半晚上，一早起來叫助理聯繫。結果助理找了半天，怎麼也沒找到他家飯館電話——你說，這開店的，不留電話，怎麼訂餐？人不留。薇博空蕩蕩的除了天天放吃的什麼也沒有，越看越饞，薇博私信聯繫吧，人家關閉私信了，說是私信找他的太多。嘿！我是越吃不到越想啊，都已經打算讓助理訂票週末走一趟了。”

　做東的投資人不像他這麼吃貨，有點不理解，但也就是笑笑，不駁他面子。

　時辰那邊打量這這幾位，若有所思。這些都是投資人，出錢的。而時辰出技術和點子——他淨身出戶一窮二白，值得稱道的也就是一手技術了。

　他可不是隨便搞個直播平臺，這行火，大大小小數得上號的平臺就有三十多家，他現今不是夏家人了，憑什麼插一腳？

　所以就要搞點新技術出來。

　根據世界線，美食直播是個很有前途的行業，而未來直播的發展方向是全息，但現在想做這個是一口吃個大胖子，不行，那可以先打打地基嘛。

　要怎麼才能吸引美食主播和觀衆來你的平臺？大家都一樣直播吃飯，如果你的平臺能讓觀衆聞到味兒呢？

　這是全息的基礎，但是又比全息簡單太多。全息歸根結底是運用技術欺騙你的感官，讓你以爲自己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其實就是用未來的光腦接駁你的大腦，用光腦信號模擬能讓你大腦做出反應的電信號。比如，你的嗅覺感受器接受到化學刺激，化學分子與嗅覺細胞裏的嗅覺受體結合，產生一連串信息活化嗅覺細胞，激發細胞膜上電位改變，把電位傳導到大腦。

　想要讓你的視覺、嗅覺、觸覺、味覺、聽覺……都以爲自己是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就需要用科技模擬出來和真實世界同樣的刺激能夠造成的電位改變，這工程量極爲浩大，一方面需要等到人們對人體完全熟悉，另一方面要有計算力駭人的主腦——它可以通過運算來得到哪怕是極其輕微的外部條件改變對應的人體相應電位改變，並作出模擬。而這些，目前的技術條件遠遠達不到。

　不能完全欺騙感官沒關係啊，我們來欺騙一下最簡單的。比起視覺之類複雜的感官，嗅覺相對而言簡單——當然是相對而言。哪怕這方面的能力只是貓狗的十分之一，人類也能識別並記憶1000餘種氣味。目前除了時辰，這些投資人是沒聽誰說過這種大膽又別緻的設想。

　時辰的意思是由電腦分辨信息輸入端（美食主播）那裏的氣味，根據程序分析這種氣味會讓人的大腦產生怎樣的反應，並把這個反應編譯成電腦可以理解的內容，再由輸出端（觀衆）這邊的電腦轉換爲人類身體可以“解讀”的電位密碼。這樣就“欺騙”觀衆的大腦，讓它以爲聞到了對面的那種味道。

　時辰最開始拉投資人，不得不說多少是靠着原本作爲夏家人的優勢的——否則那些人可能見都不會見他。

　但就是這樣，當他說完自己的構想之後，絕大多數人還是覺得荒謬、沒有可操作性，接着或委婉或輕蔑地拒絕他，認爲這個昔日能幹的夏家繼承人是徹底瘋了——

　他們或許還覺得，時辰退婚的舉動本身就是瘋了。比起繼承一個龐大的帝-國，什麼是不能忍受的？別說是娶一個長相不錯的青年，就是讓他們娶一頭豬，他們也會樂意。夏老頭還能活幾年？到時候把夏楠音掃地出門，溫柔一些就讓他成爲一個不幸“精神失常”的可憐人，在某家“環（di）境（li）優（pian）美（pi）”的療養院度過餘生；殘酷一些就用點“合理的”法律手段讓這個懵懂地蠢貨進監獄，而財產，當然屬於自家。

　——夏時辰，太蠢了。

　他們懷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俯視這個如今只能“低三下氣”（他們眼中）求他們的年輕人，報以表面的憐憫，並趾高氣揚地表示——這不是一個可以成功的方案，十分抱歉我沒有多餘的資金能夠在這方面投資。

　時辰保持禮貌和這些人道別，並在心中抱有一點微弱的、但確實同樣的憐憫：

　他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看他的，但他對於他們的邏輯同樣費解。人掌控財富的目的是爲了更好地生活，如果爲了財富連生活都犧牲——連伴侶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都能隨隨便便出賣，那些財富的意義呢？或許他們可以用這些金錢享受無數個美人，但對於時辰，皮囊只是短暫，他曾見證過着世界上最亙久璀璨的靈魂……

　這說起來似乎有些肉麻。

　但事實上就是，當所有多餘的、外在的東西在時光裏消散成塵埃，最終留下的，往往是人們曾以爲不值一文的。

　比如一雙和你的眼睛對上時，永遠能夠彼此理解的雙瞳。

　它們，燦若星河。

　但總之，在絕大多數人不理解他、或是真的不看好他的情況下，這幾位願意投資的，時辰是真心感謝並希望可以成爲朋友的。或許之後隨着公司做大，這些人之間會有矛盾齟齬，但至少當下，時辰願意保持友誼。

　——美食，或許是個很不錯的方法？

　當然，他不是說這些人想吃白越做的菜，就直接把人帶去W鎮，而是抽空發短信問了白越一聲，徵求戀人的同意。

　白越看到之後直接表示，當然沒問題，甚至，如果這幾位忙碌的投資人無暇，他也可以親自到首都爲他們做上一桌菜。

　但時辰反而拒絕了，理由是不希望白越爲了他奔波。並且，白越不是他請的廚師，而是他的戀人，過來做菜不可能收費，這裏面就有了一種微妙的“上趕着”的感覺。他不希望這些投資人一開始就生出一種白越是爲了他們服務的想法，而要絕對尊重他。

　白越笑他：“偏你這麼講究細枝末節。”企業初創，最該鞏固大家關係的時候，自己過去做個菜怎麼了？

　“我要是細節都不尊重你，你還指望大事上尊重？”時辰也笑。

　於是白越沒堅持，放下電話擡眼看見鏡子，才發現自己是笑着的，心裏頭也很暖和。他們倆的感情，不是計較那種誰多給了一分誰少給了一釐的境界，但是有時候爲對方計較小事，是想着一點委屈也不要對方受。生活本來就是一點一點小事攢起來的，真的在乎，不會說因爲事情小，就覺得可以直接讓愛人受着。

　時辰對投資人們，沒瞞着和白越的關係，並表示如果他們想嚐嚐白越的手藝，戀人是能夠擠出時間的。他們要是願意，週末可以直接去W鎮——反正離得也不遠。

　幾個人聽了都很高興，而且反而有種驚喜的感覺——

　白越是真一夕之間火了，想聯繫他做菜的人太多了，但是除非是直接到柯家飯館找人的，全都聯繫不到，這會兒薇博上哀怨或抱怨的聲音還不少呢！其中也有很有錢的。

　並且你真身去了W鎮，據說這小飯館也很牛氣，營業時間就是那麼長，沒開門早早就有人排隊，排不到毫無辦法。

　他們週末去了W鎮肯定能吃到，這已經是驚喜了，而且是因爲時辰，自然不會說得寸進尺問“你男朋友怎麼不來首都給我們做一桌啊”。最多，也就是有一個，週末實在有事抽不開身的，極其遺憾道：“這機會只有一次嗎？我下次抽空去，能不能給我加個塞啊？”

　時辰知道白越是想要把柯家飯館開到首都來的，這位說話的家裏做房地產，對鋪位、門店之類的行情、位置、價格等等都有了解，於是笑道：“這你可就有的等了，阿越那手藝，也就是現在剛出名，這會兒人多？以後只會更多，估計加塞都沒地方。你要說誠心想嚐嚐他手藝，不如幫着阿越在首都開個館子？到時候想吃也不用專門抽出一天跑啊。”

　對方斜着眼睛看他：“好啊你時辰，這是自己騙了我投資還不夠，還準備給你男人再騙一波啊？”

　於是一桌都笑起來，但幾個人心裏也都有數了，知道時辰的戀人準備來首都發展。投資……嘖，這還真可以摻一腳啊，只要這位大廚真的像薇博上說的那麼厲害，必然穩賺不賠——而且估摸着比時辰這天馬行空的計劃回本快多了。週末嚐嚐去！不光能滿足肚子，指不定還能再找個錢罐子呢。

　——白越這會兒還不知道，他愁的什麼啓動資金、飯店開到首都的選址等等，他家時辰已經給他解決大半了，就等着他露一手一錘定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