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獸人世界（十七）

　　按照姜白越的指導， 虎族的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臘肉。

　　食物的氣息和氛圍瀰漫了整個族地， 伴隨着豐收年景的歡欣喜悅。

　　“我們狼族也學起來了。”時辰在姜白越家幫他穿臘肉，準備掛，“時褐他們都說簡直迫不及待想讓我把你娶過去，被我收拾了。咱倆成婚，又不是讓你給那幫崽子弄吃的的。”

　　“他們就是意思意思說着樂呵。”姜白越笑着橫了他一眼。

　　“我也意思意思收拾一下啊。”時辰也笑， “多虧你，這還是第一個讓人不那麼懼怕的冬天。”

　　“唉， 恐怕未必。”姜白越忍不住嘆氣，“我能預見到， 這個冬天會特別冷，漫天大雪下了十幾天。我真是擔心。”

　　“你確定？”

　　“嗯，我有這個預感。”姜白越自己有光明魔法， 哪怕在這個世界被極大壓制了， 也還是可以保住家裏的。但是要撐住整個村子就不行了。

　　時辰沉默片刻，道：“我和你們族長商量一下，帶着狼族和虎族的年輕獸人趕在冬天到來之前， 先打獵， 肉做成臘肉，獸皮留下來取暖。”

　　“也只能這樣了。”姜白越有點不放心，“要多加小心。”

　　“嗯， 放心吧， 我們都是熟手， 沒問題的。”時辰舉起手， 想摟他，看看手指剛剛碰了臘肉，於是伸手過去用手背小心翼翼地貼了貼戀人的臉頰，彷彿安撫。

　　不經意的舉動，姜白越心裏卻軟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叮囑：“快到冬天，獵物也餓得慌，猛獸都很有兇性，真的不能大意。”

　　“我知道。其實打獵也是考慮到雪災裏頭附近野獸會來騷擾村子。”

　　時辰把事情和虎族族長說了，族長自然點頭應了：“這挺好的，我們族今年不少幼崽，是得多打些獸皮照顧他們。”

　　於是叫了族裏青年獸人們，統一讓時辰給兩族編隊，分開進入叢林狩獵，時辰則是所有人的頭兒，安排他們路線和打獵方法。

　　獸人都是血氣方剛的，聽久了時辰的名號，但畢竟虎族這邊沒真的見識過，不可能他怎麼說就怎麼聽。姜銅幾個就嚷着說憑什麼狼族的指揮我們，被時褐嗆回去，說你們都沒我老大厲害，就得聽話。

　　“厲不厲害不是空口說的！”

　　“對！比劃比劃！”

　　“狼族族長怎麼了？我們虎族不聽！”

　　“那就比劃比劃吧。”時辰道，“來個代表？”

　　代表是誰呢？姜爲。都知道族裏這一輩年輕人就他厲害，姜銅幾個一力推他。

　　“好啊。”時辰一口應下了，“我如果贏了，你們就聽我的？”

　　“行！那要是你輸了呢？”

　　時辰輕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你們要問的話，那公平點，如果他贏了，就讓他帶隊，怎麼樣？”

　　虎族商量了一下，覺得挺公平，就答應下來。

　　“好，那咱們來一場看看吧。”時辰對姜爲招招手，嘴巴的笑容很輕鬆，“說來咱們以後還是親戚呢，我和阿越成婚之後也得叫你一聲哥。”

　　姜爲走上前去，看着時辰眼神有點複雜：“……我不是他親哥。”

　　“不，我是真心的。”時辰一臉誠懇，“之後就都是一家人了，不過私下交情歸私下，這是兩族的挑戰，還是認真打。”

　　他想想問：“是獸型還是人型？”

　　“……獸型。”姜爲思索一陣道。

　　時辰威名在外，他不得不多加小心。獸型時老虎比狼體型更大，他覺得更有把握。

　　“好。”時辰一口應下。

　　兩人變成了獸型。一頭吊睛猛虎，一頭銀灰巨狼，相隔幾米擺開陣仗，然後在一個對視的功夫雙雙向着對方撲去。

　　猛虎身量比銀狼略長，仗着體態龐大，四足一蹬，高高彈起，又如泰山壓頂般向着銀狼撲去。而那狼機巧地就地一滾，閃開這一擊，回身便撲向猛虎背部，後者沒能閃開，卻伸出利爪劃去，逼得銀狼蜷身護住柔軟的腰腹，進攻力度減弱。

　　兩獸你來我往，利齒尖爪交錯，但可以看得出銀狼雖然身量略小，靈活與技巧卻更勝一籌，每每攻擊都能準確瞄準，在猛虎身上製造出淺淺的口子，自己卻是分毫未傷。

　　幾個回合之後，姜爲所化吊睛白虎身上已顯出數道血痕，口鼻間呼哧不已，被機敏的巨狼狠狠耍弄過後，體力漸漸不支，而銀狼則覷準這一時機，佯作左撲之態，趁老虎閃躲動作已成、無法轉變之時，伸出後爪在老虎身上一蹬，憑藉更爲靈巧的身形借力轉向，輕巧滑到騰空的老虎右側下方，快準狠地一口叼住了老虎的喉嚨。

　　兩隻猛獸一起重重地跌落在地，濺起無數塵土。

　　“我認輸。”姜爲不甘而無奈地開口。

　　——都說時辰多麼厲害，之前只以爲是他帶着狼族發展快才被人這樣稱頌，也曾想過或許在個人實力上，自己可能和他不相上下？結果才交了手，就知道差距，對方在獸型力量上不佔優，可就是將自己剋制得死死的。

　　時辰看他認輸才放開他，兩人起身化爲人形，都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這樣可以了嗎？”時辰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上的土，問虎族的那羣獸人。

　　“成，算你贏了，這回就讓你當頭兒！”虎族雖不情願，但願賭服輸，不得不應聲認了這件事。

　　“好，既然認了，接下來我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有不滿可以說，但不許違揹我的命令，你們答應嗎？”

　　“……答應。”

　　時辰滿意地點頭，安排起來。

　　“咱們今天進林，主要是兩個目標，一是野狼羣，二是野牛羣。”獸人和野獸有着本質的區別，哪怕獸型一樣，也從不把野獸當成是同類，獵殺起來毫無心理陰影。而且或許是這個世界獨特的法則，不論獸人還是雌性，看兩眼就知道一隻動物是不是獸人。

　　時辰毫無障礙地佈置大家獵殺狼羣正是如此。

　　但這一回，他的目標說完，不少人都皺眉。

　　“我們是爲了冬天儲備肉食，爲什麼不去捕鹿？而是選擇攻擊力更強、我們更難捕到甚至容易讓自己受傷的野狼和野牛？”姜爲理解不了。

　　“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今年虎族和狼族捕獵的動物都更多了。”時辰環視了一下所有人。

　　“沒錯，你們狼族是因爲你弄的那個什麼捕獵陣仗。我們虎族……是因爲大巫帶的雌性也開始捕獵了。”姜銅說着說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覺得有點臉燙：對方的族裏是獸人有本事，而他們族卻靠一個、後來是一羣雌性多捕獵，他作爲獸人，在別的族面前難免感到丟人。

　　他這麼覺得，時辰卻不，相反因爲聽到姜白越的功績露出一抹驕傲的笑意：“的確，我和阿越起的頭，兩族現在獲得的肉食越來越多了。”

　　其他人：……靠。這恩愛秀的，真是令人十分嫉妒了。

　　姜銅聽着憋屈，比剛纔更甚。承認自己不如自己族的雌性有本事他覺得丟人，但是全族最出色的雌性居然是被別的族的獸人勾到手的他更憋屈好嗎？

　　……這時候就忍不住退回之前姜爲剛和闌映在一起的時候，說什麼也要讓姜爲放棄那個現在怎麼看怎麼令人不爽的雌性啊！空有一張臉和忽悠人的本事算個屁！

　　“所以呢？”姜銅忍不住粗聲粗氣地道，“兩族吃的肉多了，和你讓我們捕野狼野牛有什麼關係？”

　　“所以，最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附近的鹿羣和兔子都變少了。以前追蹤一段時間就能找到，現在往往要離開族地很遠才能找見。”

　　時辰的話一出，獸人們都呆住了。之前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獵物找不到？再找啊，沒有兔子和鹿？狍子啊。實在不行再去挑戰野豬野牛。總有吃的。

　　但時辰這麼一說，他們仔細想想才發現，好像是這麼回事，現在常吃的獵物是越來越難找了……

　　“你的意思是？”姜爲有了點不詳的預感。

　　“我的意思是，因爲大家捕獵太多，我們兩族附近的鹿羣和兔羣，幾乎要被我們吃光了。”時辰果然說出了令姜爲倒吸一口涼氣的話。

　　“那、那怎麼辦啊？”

　　獸人們都是以多捕獵爲傲的，從來就沒想過關心獵物數量、種羣分佈之類的事情，一聽全都傻眼了。腦子快的立刻就反應過來：“吃光了豈不是不止今年沒有，生不了崽，以後也沒有了？”

　　“再這麼下去的確有可能，但現在還不至於，而且其他地方的鹿羣也可能會遷移過來。但是，在這個問題慢慢解決之前，我們不能像以前那樣捕獵了。”

　　“難道讓我們都去吃素？”姜銅露出牙疼的表情。不少獸人都是一臉的痛不欲生。

　　“倒也不用這樣。”時辰有點無奈，“所以我才說，我們去捕獵野狼和野牛。野牛嘛，可以吃肉，可以帶回狼族由我們嘗試馴化；野狼，主要是用皮做衣服被褥，準備過冬用。而且，野狼的食譜跟咱們獸人差不多，光我們不吃鹿和兔子不行，它們還吃，把野狼捕獵了也是減少和咱們搶食的。除了這個，就是以後注意些，試着把獵物養起來，這樣就不怕沒肉吃了。”

　　一番話讓獸人們聽得連連點頭，說到最後，姜爲的幾個弟兄就愣了：“……養？這不是闌映的做法嗎？”

　　難道闌映是真的聰明，是他們誤解了他？還說對方敗家沒用、懶惰又異想天開。

　　正慚愧呢，時辰聽見了，又補了一句：“不過飼養這個事情要看方法的，不是弄回去養着就行了，怎麼養、養什麼樣的，都得好好考慮。隨便把野豬崽子抱回去一圈，這肯定不行。”

　　哦。這麼說就是沒罵錯。

　　姜爲的幾個弟兄舒了口氣：就知道養，怎麼養都不懂，不還是胡鬧嗎？所以弄得爲哥家裏亂七八糟的，臭不說，還總跑，也不長肉。

　　“養的事情回去我再同阿越商量，現在咱們先去打獵。”時辰安排好人手分開走，一隊從西邊，一隊從東邊，看到目標就動手。

　　他自己帶的一隊在一番搜尋後找到了一小羣野狼，只有六七匹，不多。獸人們想動手，卻被他攔了攔：“不忙。”

　　時辰安排人下去在周圍部分樹之間繫了繩子，又囑咐說你們分別藏在周圍哪里哪里，又讓一些熟悉了弓箭的人在附近拿着弓箭待命。虎族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捕獵，完全懵了，狼族則是習以爲常。

　　等到一切準備完畢，時辰叫人化爲獸型開始捕獵，野狼注意到響動立刻逃竄，這時旁邊的方向嗖嗖嗖射出數道利箭，中了兩匹，雖沒射死，但讓野狼不敢向這些地方奔逃，於是就一猛子衝入林間。

　　誰知林間早有佈置，頭狼一下被繩索絆倒，後面的狼收勢不及，兩三匹都直接衝到了頭狼身上，一同栽倒。幾個化爲獸身的獸人立刻撲過去用爪子按住野狼，幾下殺死，還有幾匹零散的野狼，被埋伏在林間的獸人一擁而上，很快斷了氣。

　　整個捕獵的過程流暢又簡單，除了一個被野狼掙扎時劃傷咬傷的，其他人毫髮未損，受傷的人也僅僅是小口子。

　　“這也太容易了吧？”虎族的獸人們還像是做夢一樣回不過神。

　　狼族的就可得意了：“我們族長早就帶着我們這樣捕獵了。如果不是現在獵物減少了，之前都直接設置陷阱、捕獵網的。連人都不用出現的，就等着到時候收穫就好，這已經是費勁的法子了。”

　　虎族心裏怪彆扭的。

　　難怪狼族這兩年越過越滋潤呢，難怪他們虎族萬能的大巫看上時辰呢，人確實有本事，用最省力最安全的法子就把獵物捕下來了。

　　姜爲心裏更是黯然。

　　時辰……剛剛一對一單挑打敗了他，現在一看，人腦子好使，這一點也把自己甩出去八丈老遠。當初狼族出個時辰的時候，虎族都說時辰就是出息，不愧是和咱們阿爲並稱的才俊……

　　可是呢？自己能趕上這樣的人嗎？

　　他自問是比不上的。

　　接下來，時辰叫人把獵物都收拾好，其中一頭撕了一大塊肉下來，根據獵人的熟練知識找到野獸常出沒的地方，拿來做誘餌，佈置了好幾處陷阱，這才接着找其他獵物。

　　之後遇到野牛，他又結合火攻，輕取十幾頭牛，回程時檢查陷阱，又有一頭熊一隻鬣狗入彀。

　　“好了，回去吧。”時辰宣佈的時候。不少虎族都如墮雲霧，迷迷糊糊不敢相信狩獵就這麼簡單結束了？

　　沒有跑得半死還沒追上獵物，沒有殊死搏鬥傷痕累累甚至死幾個兄弟，他們就這麼滿載而歸了？獵物裏還有公認戰鬥力強的野狼和野牛？還不是落單的？！

　　直到回到族地，不少人都回不過神來，拿着分好的獵物深一腳淺一腳走回家裏，被家裏雌性孩子問起，才用做夢一樣的語氣把事情全說了。

　　雌性們也都回不過神：不是，還能這樣的嗎？

　　不都說打獵最辛苦最難，遇上羊啊鹿啊最多是沒追上餓肚子、遇上猛獸那不知道是誰吃誰嗎？

　　結果，居然幾乎沒有傷亡，就帶着猛獸的屍體回來了？！

　　哪怕這一年是食物更爲充沛，很多家庭也從未一次見過這麼多獵物，小孩子們興奮地尖叫着，圍着獵物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