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哨向世界（一）

　　“……系統資料導入中……”

　　“……宿主喚醒進行中……”

　　睜開眼的時候，白越發覺自己處在一處陽臺，身體靠在雕花精美的欄杆上，身上整整齊齊穿著煙灰色的小西裝，眼前隔著窗戶能看見朦朧的夜景，而身後一片寂靜，扭頭一看，是一間臥室。

　　環視四周，確認這個狹小的空間只有自己一個人，白越閉了閉眼睛開始按照系統的引導接收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

　　大約一分鐘的功夫，資料傳輸完畢，青年的眼皮一顫，一手按著因為過量資訊湧入而有些脹痛的額角，緩緩睜開了眼睛：“這個世界……有點意思。”

　　“我可是特別篩選出了這個世界。”系統晉江S1017語氣輕快，一副邀功的姿態，“考慮到宿主是新手期，——星際背景、時代和科技發展都和宿主原世界相仿，作為任務物件的原主身份高貴、保證宿主能夠享受到最優的物質生活……”

　　白越聽它絮絮叨叨地介紹，心裡確實湧起一股暖意。看來系統算是有心了，怕他適應不了，挑了一個背景上盡可能相近的世界。

　　正像是系統所說的，這裡和他原本的世界發展階段、科技水準、價值觀念都很相似，如果說有什麼明顯的不一樣，大概就是精神力了。在白越的原世界，精神力發展方向是可以自己選擇並且後天塑造的，而在這裡，卻因為埋藏在基因裡的、精神力固定的發展方向而區分出了兩種特殊人才：

　　哨兵和嚮導。

　　前者大約占人口的10%，五感和體質等通過精神力獲得強化，但缺憾在於精神力變得極為敏感和一定意義上的脆弱——容易在受刺激或者高強度使用的情況下產生精神力堵塞，長期持續有一定可能會導致狂躁症，讓人夜不成寐、聽不得聲響，性情大變，乃至危及生命。

　　而後者僅僅占人類1%。他們的精神力有著溫和綿長的特性，十分穩固，而且普遍精神力較高。這些嚮導們的精神力可以化解——至少是舒緩哨兵的精神狂躁。不過因為人的精神世界十分複雜，只有匹配度較高的哨向之間才能進行精神疏導，否則可能會因為排斥反應加劇哨兵狂躁、損傷嚮導的精神力。

　　更為特別的是無論哨兵還是嚮導，都會從精神力中衍化出一種量子獸，只有哨兵或嚮導才可見。這些量子獸被認為是精神力發育所產生的高維度產物，可以極大地輔助哨兵或嚮導的精神力應用。

　　而白越現在替代的，就是一位嚮導。和他同名同姓，連長相都幾乎一樣的青年。

　　這位也叫“白越”的嚮導，出身十分不凡，乃是這個“晨輝帝國”的皇帝的二兒子，也是享有盛名的天才藥劑師。

　　這個世界，哨兵和嚮導這兩種特殊的存在稀少而又有著獨特的地位。

　　尤其是哨兵。因為面臨著蟲族的威脅，強大的武力是穩固政-權的必要前提，他們因此具有不可撼動的重要地位。目前的皇室也是憑藉開國皇帝——一位強悍的哨兵的力量獲得了權柄。相較而言，雖然一部分嚮導可以使用精神攻擊，但絕大多數嚮導精神力偏重柔和，被視為輔助性的存在，但地位依舊高於普通人。

　　“白越”的爺爺，也就是已經過世的前任皇帝在親自出征與蟲族對戰的時候，曾經被現任六大元帥之首的閆元帥救過一命。十分恰巧的是，在“白越”20歲成年、資訊進入主腦資訊庫進行自動匹配後，匹配結果顯示他和閆元帥唯一的兒子、哨兵閆律的匹配度達到了頗高的87%。

　　身份相當、匹配度高，又有長輩之間的淵源，理所當然的，“白越”和閆律訂了婚。

　　“白越”一直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對這樁婚約也不反感。而閆律，更是對這位圈子裡最出色的嚮導心有愛慕。兩人訂婚後被貴族圈視為最般配的一對。

　　可惜，好景不長，在一次任務中，閆律所在的隊伍遭到蟲皇突襲，因為事先沒有偵測到任何敵襲跡象，這一戰結果很慘烈，閆律的精神力毀於一旦。

　　精神力崩潰意味著精神力掉級以及患者長期、持續的劇烈痛苦，現有的緩解方法只有兩種：一是精神力梳理，二是精神力結合，前者只要是匹配度高、相互信任的哨向之間都可以，起舒緩作用，後者能夠保證徹底解決暴虐的精神力，雖然不能挽回級別，但至少可以根除痛苦。

　　閆律的精神力崩潰太嚴重，每天頭痛欲裂、夜不成寐。這種病情，一兩次梳理根本看不出效果，每天多次梳理也未必能止住進一步惡化的趨勢——除非徹底結合。而就算是結合，也僅僅是能夠解決他的痛苦，無法讓他回到S級的精神力水準。

　　所有人都知道，閆律的未來徹底毀了。而只有這麼一個獨子的閆元帥、乃至閆元帥身後的第一軍團，也將要走上下坡路。

　　一下子，皇室陷入了尷尬。閆律廢了，而白越還是那個萬中無一的天才，兩人放在一起，再也不是能被人稱讚一句“天作之合”的眷侶了。

　　皇帝疼愛兒子，不忍心小兒子和一個廢人終身相伴，想要取消兩人的婚約，猶豫不定之際，卻被白越攔下了。

　　星際時代，早不是臣子必須要向皇帝效忠、理所當然拼死擋刀的時代了，皇室雖說名義上最為尊貴，但其實相當於頂級門閥當中的一個而已，權力很多時候還比不上更煊赫的豪門。所以，閆家對老皇帝的恩情就是恩情，沒什麼尊卑的問題，更不是理所當然。

　　這個時候悔婚，哪怕皇室給予了驚人的物質補償，但看上去完全是赤裸裸的落井下石，顯得忘恩負義。 “白越”在一段時間的糾結之後還是選擇冷處理，先到閆家幫助閆律精神梳理，準備等閆律情況平穩一些、過個幾年再考慮婚約是不是解除。

　　閆律精神力崩潰之後，皇室態度變得顯而易見的冷淡，也流露出了悔婚的意思，對此閆家早就有意見，只是考慮到“白越”和閆律的高匹配度以及閆家糟糕的處境，他們還是不得不接受對方的幫助。

　　誰知道，在“白越”和閆律相處的過程中，兩個人竟逐漸產生了真正的感情。“白越”最後不顧皇帝的反對選擇和閆律精神結合，消除了對方精神上的病痛。

　　不僅如此，他還費盡心思，在自己的老師、全帝國最出色的藥劑大師的幫助下，憑藉自己出類拔萃的藥劑天賦與對於閆律的愛意，研製出了能讓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傳奇藥劑，神奇地幫助閆律挽救了精神力不說，還超越原本全盛時期的2S，達到了驚人的3S！

　　閆家也感激“白越”所做的一切、對於皇室最初的冷漠釋懷，對他們的感情樂見其成。兩個人的感情此時已牢不可破，閆律又成為當之無愧的最強哨兵讓皇帝沒話說，閆律和“白越”最終在全星際的祝福下成婚。

　　他們婚後不久，皇室出了一樁悲劇——“白越”的哥哥、皇太子兼皇室這一代唯一的哨兵，在戰鬥中被偷襲，意外身亡！雖然按照法律，嚮導理論上也可以繼承皇位，但由於哨兵被視作絕對的領導者，一般人的默認哨兵才可以成為帝國領袖。皇室頓時風雨飄搖，不少世家心思浮動起來。閆律這時已經是全帝國最強的、唯一的3S哨兵，他一力壓下了混亂的局面，扶持“白越”成為皇太子。後來，皇帝遜位，“白越”成為新一任皇帝，與閆律同尊，兩人共同治理帝國，度過了幸福而又恩愛的一生。

　　——可惜，這只是這個世界原本的路徑。

　　在外來意志的扭曲下，一位叫做顧昭彌的嚮導，重生了。

　　顧昭彌是富豪之家顧家家主的私生子，從小在家族中被受欺負，如果不是因為精神力出眾、達到S、可以預見未來必然會和一些出色的哨兵有高匹配度，甚至根本不會被家主帶回家。

　　他被當做透明人一般養大，後來為了家族利益被安排嫁給了一個紈絝子弟。他的這個丈夫花心浪蕩，在外面彩旗飄飄，顧昭彌一輩子都活得窩囊憋屈，不到一百歲就死去了——這還不到平均壽命的一半。

　　然而，他重生了，重生到了閆律剛剛精神力崩潰、皇室流露出悔婚意思的時候。顧昭彌意識到，自己機會來了。

　　他想起自己少年時那個所謂的家主父親曾經和顧家主母商議過把他送去閆家，因為他的精神力和閆律的匹配度有84%——是閆律的匹配者中僅次於“白越”的。但因為怕得罪皇室，又不看好閆家的未來，最終作罷。

　　知道未來發展的顧昭彌決定雪中送炭，在這個時候獲得閆家的認可和閆律的好感。

　　他趁著皇室已經對閆家態度冷淡之際主動找到閆家表示願意幫忙。

　　雖然以他的身份按理說進閆家的門都難，但在這個閆家前途一片黯淡的時候，憑著高匹配度，顧昭彌順利接近閆律、幫助他梳理了精神力暴動。

　　獲得了閆家和閆律好感的他一面和閆律培養感情，一面痛斥皇室過河拆橋，還表示“閆家是英雄、軍人世家，皇室不過是一群蠹蟲，何必把臉送上去讓他們踩在地上呢？原先只是為了讓二皇子幫阿律你梳理精神力，但現在你有了我啊，他們沒眼光，我們也省得讓他們假裝憐憫拿我們賺名聲”。

　　一番說動之下，對皇室本就心寒的閆家在皇帝沒開口之前就索性主動提出解除婚約。這個時候和閆律沒有感情基礎的“白越”當然沒有意見，見閆律有高匹配度的嚮導幫忙，舒了一口氣，直接同意，之後也沒有了到閆家幫忙梳理精神力的事情。

　　在顧昭彌的暗示攛掇下，閆律也不知怎麼想的，明明是他們提出的解除婚約，卻他恨上了一口答應、在他心中“像拋棄垃圾一樣迫不及待拋掉他這個累贅”的“白越”和皇室。

　　顧昭彌則仗著前世的記憶，陸陸續續 “創造”出了不少藥劑，專供閆家的第一軍團使用，或是壟斷專利權，為閆家積累了驚人的財富。閆家在短短幾年的功夫裡飛速發展，坐穩了帝國第一世家的地位。

　　不過令這位讚譽滿身的藥劑師青史留名的，還是他“發明”的傳奇藥劑——這份上一世的“白越”創造的藥劑，幫助閆律突破成為3S的哨兵，也讓顧昭彌以驚豔的藥劑天賦震驚了整個星際。

　　而原本在少年時代被譽為“青年藥劑師天才”的“白越”則被他的光芒壓抑得黯淡無光。特別是兩人之間存在著被八卦小報津津樂道的和閆律的糾葛，往往被拿來比較，原主被不斷“創造”出重要藥劑的顧昭彌完全比了下去，而且人們往往還猜測“白越”看到閆律現在的成就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

　　後來，“白越”的哥哥皇太子不幸亡故，局面一時沉渣泛起。閆律因為皇室當年“狗眼看人低”心懷芥蒂，再加上顧昭彌希望事情發展離前世越遠越好多疑蓄意挑撥，閆律對皇室的恨意不斷加深。這時閆家早已做大，閆律趁皇室動盪的機會更加肆無忌憚地發展勢力、聯絡各個世家。又過了三年，萬事準備具備，他就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地直接發動叛亂，將皇室取而代之，親手斬殺了皇帝。而“白越”因為是稀缺的嚮導，則被留了下來。

　　顧昭彌或許是因為搶了別人的東西，一直對“白越”懷有忌憚。為絕後患，他讓人故意將“白越”帶到軍營裡，使用藥劑誘發了他的結合熱。“白越”面對一群瘋狂的哨兵徹底崩潰，從樓上直接墜落，怨氣久久不散，引來了晉江系統的注目。

　　白越打開系統面板查看任務要求：“……我看看，原主希望讓‘白越’這個身份能過得好，有光明幸福的一生，不要讓皇室傾覆，想要狠狠收拾心狠手辣的顧昭彌、閆律，報仇雪恨。唔，不出意料。”

　　顧昭彌仗著自己重生，半道截胡了“白越”的戀人也就罷了——畢竟那會兒“白越”和閆律還沒有什麼感情，但剽竊別人的成果、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對待苦主，這就遠遠超過了白越能接受的底線。更不要說他還刻意放大了皇室和閆家的矛盾，讓雙方彼此懷疑、敵視，最終直接導致了一場內-戰，不少人因此殞命，整個國家都動盪不已。

　　閆律和白越之間的恩怨雖然始於顧昭彌的離間，但最終的結果是閆律心胸狹隘，為了那點舊怨（多半還是自己腦補的），傾覆了國家，毀了白越的人生，殺掉了白越的親人。

　　仇恨到了這份兒上，當初怎麼開始的，或許都不重要了。

　　“現在世界線進展到哪裡了？”

　　聞言，晉-江系統檢測了一下具體時間點，期期艾艾道：“……對不起啊宿主，這會兒，顧昭彌絕世天才之名已經有了，閆律也成了唯一的3S哨兵……而且，最要命的是，原主的哥哥已經死了。”

　　也就是，皇室已經面臨著各大世家虎視眈眈、想要把這個即將沒有繼承人的家族從皇位上掀翻的陷阱。

　　——這其中，勢力最大的毫無疑問是閆家。

　　白越要針對的兩個人，閆律和顧昭彌，占盡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