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二十七題（5）

　　這條冒著黑氣的龍飛走之後， 大約又過了有半刻鐘的時間，各個玩家才陸續從房間中走出來。

　　谷鬱歡的房間是4號房，剛剛那條龍襲擊的第一個房間就是4號房， 之後襲擊的是5號房。

　　黑龍僅僅襲擊了這兩間房。

　　玩家一進入副本， 不講究規則就殺人的BOSS谷鬱歡遇到的不多，和這次的情況類似的只有在百鬼夜行副本中，播放完了橋姬的片段之後，有出現過異狀。而在那個副本中， 剛剛進副本不久的時候，boss就殺掉了一個玩家並冒名頂替。

　　『百鬼夜行』副本的危險性很高了，但其實都沒有這個副本高，因為Tony一開始都能剪掉賢一的重要部位，令他受重傷，試試以一人之力對抗這麼大的巨龍試試？還因為當時的賢一要殺人還得避開骨女的耳目， 就怕骨女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是殺手的同時也是獵物， 而最凶的骨女勉強與玩家算是一國的。

　　賢一不能毫無顧忌的殺人，可現在看來黑龍可以。單從定律上來看，好像無什麼能制約黑龍的，且整個故事的主線脈絡中，亦無什麼能制約它的角色。

　　這條龍出現得莫名其妙，玩家在這個時間點是沒什麼警惕心的， 要是在夜裡， 5號玩家可能還沒這麼容易中招。

　　「這麼短的時間裡面， 已經死了一個玩家。我本來是不想說話的，但依這個副本的危險程度，我不站出來說話是不行了。」

　　說話的人五十歲上下，兩鬢各有一撮白髮，這讓他十分的有辨識度。

　　「我應該是這個副本玩家裡面年齡最大的，這裡頭最年輕的叫我一聲叔都行。鄙人對邏輯學深有研究，對APP的規則也很熟悉，在現實世界還在政府的支持下，專門成立了一個團隊，研究APP的奧秘。首先，我應該是眾位中最瞭解APP，也最瞭解副本的，其次，從實際的結果來看，我從前帶隊的副本，基本上是全員倖存脫離副本，折損最多的一次也僅僅只死了一位玩家。要是相信我的，可以跟我一起行動。」

　　一個高挑的女人緊接著說：「大家完全可以相信馮哥，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末日前在全國就很有名，是個大學者，末日到來之後在我們那個地區也很有名氣。在副本裡遇到馮哥的人，出去之後都很感激他。」

　　這個女人年紀在三十歲上下，高且瘦，如竹竿一般。那衣袍穿在她身上不看腦袋分不出前後，且空蕩蕩的，人活像是在衣服裡頭蕩。這麼一個極瘦極沒有精神的人，看著『馮哥』的時候眼睛都亮了，語氣裡帶著狂熱。

　　谷母有一本書中寫了一個深信某某傳銷組織的犯罪者，每次讀到那些描寫犯罪者話能讓谷鬱歡覺得渾身發毛，她曾問過谷母如何寫這些栩栩如生的角色的。別的角色怎麼寫的，谷鬱歡不知道，但怎麼寫出這個角色的，谷母帶女兒去靈感的來源處看了看。

　　那是一個賣按摩器材的小店，最昂貴的商品是按摩床。奇怪的是，進出這個店的全是老人，最年輕的也有五十歲上下。店裡一共有三張按摩床，每一張床上都躺著一位老人在享受免費的體驗式按摩，但如果後面有人排隊的話，一次只能躺十分鐘。

　　小小的店面裡有七八個店員，對每一位老人都是笑臉相迎，端茶送水非常熱情，也肯耐心的與老人聊天。

　　谷鬱歡站在那裡聽店員跟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聊天——「XXX按摩床是根據人體穴位設計的，您是有XXX病吧？您說得對，按摩床不便宜，但它能讓您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幾個字的殺傷力是巨大的。

　　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它重要，但在流逝的生命面前好像也不那麼重要。

　　一張按摩床是不可能包治百病的，甚至很多老人的病症，不適宜長期按摩，也不適應加熱進行按摩，它能令人多活幾年，那是無稽之談。

　　谷鬱歡後來也想過，為什麼老人這麼容易相信銷售人員的言論，很多人甚至省吃儉用，也要在經濟很困難的情況下拿出來錢財來購買這個按摩床，就是因為他們對生有迫切的需求。

　　人都是怕死的，再豁達的人也怕。

　　行銷人員無非是抓住了他們的恐懼，然後就能掏出相比之下不再那麼重要的金錢。

　　那些老人的情況，和現在還活著的人類們非常的相似。

　　現在還活著，下一秒還能不能活著不知道。

　　為什麼荒誕的聖靈教能夠蠱惑人心，讓教眾忘記了倫理道德瘋狂的殺人？

　　——下一刻就要死亡的恐懼支配了他們，信仰能讓他們獲得安慰。掌握恐懼，就能掌控這個人。

　　這個馮哥的言語，谷鬱歡沒什麼感覺，但是看到這個瘦女人藏著三分癲狂的神情之後，她對這個馮哥的印象刹時就很壞了。一旦對一個人印象不好，他做的事情就容易拿出來多想。

　　馮哥進入副本之後，這麼久的時間裡都沒有站出來說話，偏偏在剛剛死了一個玩家的時候，站出來振臂高呼，時間選得也很有意思。

　　「不要仗著年齡大就以老賣老，現在的人真是年紀大一點就什麼話都敢說啦！」

　　谷鬱歡轉過頭去看說話的人，這人剛剛進副本的時候她就有注意到。一個應該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她進副本的時候衣著打扮也不誇張，但沒人忽視她，一來是因為她年齡最小，二來是因為她滿身的桀驁根本不加掩飾，瞧著就是極不好接近的性子，是個硬茬。

　　馮哥似乎是個好脾氣的，笑了笑：「小姑娘，我話說得很清楚了，是相信我的，可以跟我一起行動，不願意跟我一起行動的，我不強求。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得把話撂在這。我認為自己對這個副本的模式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在現今六條定律全部都已經出來的情況，不說能直接通關，但保證諸位的安全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命只有一條，跟我聊聊又不會死！我老馮相信，即使是末世，也還是有真善美的，生活在無盡的、隨時可能死亡的副本裡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失去了對同類基本的信任。」

　　女孩冷哼一聲，扭頭就往屋裡走。

　　「早知道有這麼個玩意兒在……呵！」

　　谷鬱歡：「回屋吧！」

　　張旺小聲問：「不去聽聽嗎？萬一他真的知道點什麼呢？」

　　谷鬱歡搖頭，張旺就閉嘴了，他知道自己的定位，進來副本之前他跟王晨晨聊過，問過他們四人組合的能力排名。

　　西門康是才回來的，厲害不厲害看他跨越半個華夏活著回家，心裡頭就該有點數了。

　　王晨晨不知道西門康比起谷鬱歡來，誰更厲害，但有一點他是知道的，谷鬱歡絕逼是大佬。

　　排序可以這樣排谷鬱歡/西門康—谷藝興—王晨晨—張旺。

　　張旺謹記王晨晨教給他的訣竅：地上苟一苟，活到九十九。

　　重要時刻少問為什麼，乖乖跟著大佬的腳步走就對了。

　　張旺跟著谷鬱歡進屋，卻發現西門康沒有跟過來：「康哥他？」

　　谷鬱歡：「刺探敵情，萬一那個馮哥真知道點什麼呢？不讓你去是因為西門比你合適，我怕你意志不夠堅定。」

　　張旺：「……歡姐你太小瞧我了。」

　　谷鬱歡：「我其實一直覺得自己的歲數比你要小。」

　　張旺：「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您比我強，說是我老師也可以，這跟年齡又沒有關係。叫您一聲姐，表示的是我內心對你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敬仰。」

　　谷鬱歡：「你的內心戲很多，和你木訥的外表完全不一樣。」

　　張旺乾咳了兩聲，轉移話題：「……姐，你說劉洪會不會就是那條龍？」

　　《西遊記》原著中提到龍的時候很多，出場率最高的是取經五人組中的小白龍，但就是主角之一的小白龍，在文中的地位都不高。西遊記中的龍王地位也是很尷尬的，涇河龍王犯了錯就要砍頭，且哪裡都有龍王，連烏雞國御花園的水井裡都有井龍王，龍多了之後就有些不怎值錢了。

　　原著裡面與這個時間點接近的龍應該是涇河龍王，他認為唐太宗答應救他，卻又沒有救，所以纏著他，要他還命，再有就是陳光蕊在萬花店救了的那位龍王……這條黑龍是不是涇河龍王，或者和萬花店的那位龍王有沒有關係，谷鬱歡不知道，但劉洪是龍的猜測就沒有半點依據了，當然現在也不能排除這一點。

　　谷鬱歡：「不知道，其實我現在也沒有什麼頭緒。我們先按照字面意思分析，『請諸位玩家查出玄奘父親的真實身份，並告知殷溫嬌小姐』這句話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首先，APP出的題目邏輯一貫是很強的，沒什麼大漏洞。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可以反推回去。APP要我們找到的這個真實身份對殷溫嬌非常的重要，而且劉洪的這一個身份殷溫嬌並不知道。」

　　如果殷溫嬌知道，沒必要玩家多此一舉。

　　張旺點頭。

　　「先前我們說劉洪有一個在人間的馬甲，這個馬甲是殷溫嬌已經知道的，那我們要告知殷溫嬌的就是劉洪『神仙』的這個身份，空口白牙的說，殷溫嬌小姐是不會信的。定律一也說了，捉賊拿贓，捉姦在床，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證據……我們要找的是劉洪是神仙的證據。」

　　這時候，西門康恰巧推門進來，喝了一口水說：「他細說了推理的過程，得出的結論是——現在這個階段，玩家最重要的是找到劉洪是神仙的證據。」

　　張旺愣住了。

　　這個馮哥的結論居然跟谷鬱歡的結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