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十六條龍

　　龍角製作出來的靈力罩裂開了縫，龍先生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他幾乎控制不住的發出了震怒的低吟， 斷尾擺動， 更加迅速的朝遠方跑去——

　　三條配合默契的六階金龍而已， 若他全力奮戰，不是打不過。

　　但是， 還有夫人。

　　他的角斷了，形成的防護罩沒有以前那樣強大，戰鬥的時候產生的餘波定然會波及到她。

　　她是那樣的脆弱，他放在心尖，時刻守護都會害怕把她弄丟。

　　又怎麼可以讓她受到傷害？

　　可是， 這些龍， 卻傷了她。

　　心口像是被剜下血肉， 身後是咆哮著的追殺者，龍先生快速在雲海間穿梭，他速度很快， 神識完全不掩飾的放開，七階後期的強大神識降臨， 衝擊的後方三十里遠的三條的金龍腦袋眩暈， 口鼻溢血。

　　龍先生趁機翻轉過巨大的身體， 身邊浮出濃鬱的黑霧，一下遮擋了半個天空。

　　牧彎彎的世界也跟著黑了下來，她的腦子被震的嗡嗡的， 吞了好幾顆丹藥才好了一些， 隱隱約約的能聽見四面八方響起的憤怒的龍吟， 她隻緊緊抓住了龍先生的毛毛，任由他帶著自己飛到任何一個地方。

　　而那三條金龍則躲避不及，直接被那湧起的黑霧裹了個正著。

　　青龍傳音令亮起，牧彎彎急忙把這權杖貼到耳邊，聽見敖欽自信滿滿的聲音，「我與金龍族長老商討過，到時血祭時，只需要分金龍族幾個長老一些血肉即可。」

　　他言語中全是對龍先生的不屑，「金龍族的三個長老，實力強大，定能將這條廢物龍抓回來。」

　　「敖欽大人真是深謀遠慮。」

　　「那廢物君上這次一定死定了！」

　　陸續有幾道聲音吹捧道，牧彎彎皺了皺眉，覺得身下的某龍速度又快了幾分，她看見他耳側巨大的斷角散著濃鬱的光。

　　像是示威，又好像在表示自己的憤怒。

　　絢爛的光芒亮起，她聽見龍先生有些痛苦的低吟一聲，數片鱗片脫落，像利劍一樣飛入黑霧之中——

　　掉了的鱗片，會不會很疼？

　　牧彎彎心疼的抱著他的毛絨耳朵，含著丹藥，緊緊抓著傳音令，祈求這場逃亡快些結束。

　　雲霧被破開，數道金色的火焰噴吐而出，先是席捲起來的火海，朝一人一龍襲來。

　　龍先生反應很快，他也更狠，牧彎彎沒有感覺到火焰的溫度，倒是看見了被黑霧糾.纏住的三條金龍拼命掙扎著模糊的影子。

　　片刻後，便似乎發出淒涼的叫聲，消失在了雲霧中。

　　她愣了下，感覺身下的龍又加快的速度，模糊的聽到傳音令裡傳來了憤怒的聲音：

　　「敖欽，你不是和我們說，君上隻恢復了七成實力嗎？」金龍族三長老被黑霧糾.纏著，巨大的原型上都是傷口，他根本無法在黑霧中飛行，隻不得已變成了人形，惱怒的對著之前留在金龍族的一塊傳音令發洩怒火。

　　二長老也被黑霧弄的頗有些狼狽，絲毫不給敖欽面子。

　　他們實力很強，三兄弟在龍族橫著走，早就看敖欽不順眼了，一個青龍族小輩，實力又一般，這次簡直是在戲耍他們，自然氣不打一處來。

　　正從巫族邊境飛到一半的敖欽當即鐵青著臉色，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只覺得像是被人一巴掌扇在臉上，陰沉著臉差點沒把傳音令給捏碎。

　　怎麼會恢復的這麼快，怎麼可能！

　　他扭曲著臉，咬牙切齒，「諸位稍安，待我回到族內，定少不了諸位這次的報酬。」

　　「哼。」金龍族大長老冷哼一聲，算是應了這個條件。

　　金龍三兄弟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裡灰頭土臉的樣子。

　　特別是三長老，手臂和後背被龍先生的鱗片打個正著，直接紮到了他原形的肉裡，竟然比以前還痛。

　　他疼的隻齜牙，還沒怎麼樣，就見另外一條金龍用一種驚訝的目光望著他臉上突兀出現的黑紅紋路，「三弟，你，你怎麼被詛咒了？」

　　金龍族三長老下意識伸出了手，看見淡淡的黑芒從手臂一路蜿蜒。

　　「快！」大長老疾聲道，「把他的鱗片都拔出來！」

　　大長老心底發寒，似乎回想起當初君上的成名之戰，他太掉以輕心了，為什麼會認為他被詛咒只剩下七成實力就隨便接了敖欽的活？

　　這下慘了，大長老一咬牙，已經出了手，他只能和敖欽站在一邊，不把這龍殺死，定然會成為他修行路上的心魔！

　　.......

　　不說金龍族的三個長老發現龍先生的鱗片藏著詛咒，咬牙切齒的打算和敖欽撕皮狗咬狗，在牧彎彎和龍先生終於甩開了追兵，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的時候。

　　九傾也拿著牧彎彎之前留給她的乾坤袋，來到了花芸藥鋪。

　　因為陡然生出的變故，許多龍族化龍，原本的烏雲早已變成了厚厚的雨雲，集市裡狂風肆意，大多數人

　　店鋪的門緊緊的閉著，九傾敲了敲門，沒有人開。

　　倒是對面的門慢慢被推開了，一個打扮奇怪的矮人沒有撐傘，一雙機械腿，上身滿是黑色的傷口，他身邊跟著一隻木架機關狗，睜著渾濁的眼睛，手裡不小的鐵錘點了點地面。

　　他看起來很老很老，生命氣息很淡很淡了。

　　「你找磊子？」

　　九傾手指微點，沒有按照以前的性子直接離開，反倒是在鐵伯頭上撐起一個小小的靈力罩，奇怪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老矮人，「磊子是誰？」

　　「就是......」鐵伯咳嗽了兩聲，「花芸藥鋪的老闆。」

　　九傾蹙了蹙眉，「你知道？」

　　「他們剛走。」鐵伯笑了笑，「去追......剛剛那條龍啦。」

　　「龍？」九傾看著突然笑起來的矮人，撩起了被風吹散的頭髮。

　　她問，「你說龍族君上？」

　　鐵伯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甚至沒有再搭理她，好像真的是個壞脾氣的老人家，鼓著臉。說著「哎呀你等等。」

　　艱難的伸出肌肉比牧彎彎上次看到萎縮了許多的手臂，從機關狗的後背倒騰了半天，才掏出一個玉牌。

　　「磊子的玉牌。」鐵伯說著，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氣，把玉牌丟給了九傾，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了喘，「你有用吧。」

　　九傾接過玉牌，「多謝。」

　　她說完就想走，瞥見鐵伯手裡還拎著一個灰撲撲的小袋子，皺著眉感受到他的生命氣息越來越暗淡，到底沒有直接離去，反倒走到鐵伯身邊，輕聲道，「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

　　這個矮人已經不是用丹藥或者靈力就能救回來的，他到了生命大限，靈魂早已疲憊不堪。他幫她一次，她想償還因果、

　　鐵伯渾濁的目光動了動，劇烈的咳嗽一會兒後，緩緩道，「那個姑娘。」

　　「那個...給你幹....坤袋的...」鐵伯斷斷續續的說，「走了嗎？」

　　九傾意識到他在說牧彎彎，有點疑惑「什麼？」

　　鐵伯有些突出的眼球轉了轉，聲音裡說不出是期待還是什麼，「她，和那條龍...走了嗎？」

　　他說完，身體卻好像到了極限，跌坐在地上，一雙機械腿在沾滿了泥水——

　　在牧彎彎摔碎水晶球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

　　大限將至，他一直在拖，想要知道，看了那樣記憶的牧彎彎，會不會嫌棄那條龍曾經的過往。

　　九傾一聽他問這個就來氣，牧彎彎剛走她就打開了她留給自己的兩個乾坤袋。

　　給自己的裡面裝著足夠她吃到完全恢復容貌的丹藥，而給花芸藥鋪主人的那個，除了大量低階的丹藥外，還有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培育的靈植。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的禮物，大約是那條沒有用的龍挑選的，品味差的一比。

　　字應該是牧彎彎寫的，很雋秀好看，落款卻是醜的要命的一個字，「龍。」

　　她一點也不想接受鑲嵌著花花綠綠的寶石、用純金子打造出來的梳妝鏡好嗎！

　　「她和那條龍走了。」九傾紅潤的唇勾起，看著面前好像有些釋然的矮人，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什麼，在鐵伯逐漸暗淡的目光中，從給宗叔的那個乾坤袋裡掏出一個在陰沉的雨天裡閃著微光的很大的夜明珠，遞到他面前，試探性的問，「阿鐵？」

　　矮人的眼睛微微睜大，恢復了一些精神，看著她手上的那個貼著字條夜明珠，眸子裡微微掠過光亮。

　　九傾好像明白了什麼，把夜明珠塞到了他手裡。

　　鐵伯努力的辨認，他快要看不清啦。

　　他努力了很久，一直皺著的顯得他十分兇惡的眉隨著視線的移動也緩緩舒展開——

　　曾經在囚籠裡，年少的他趁著那條龍受傷不能動的時候，對他肆意的謾駡和踢打，像是纏繞他一生的愧疚和陰影。

　　九傾看見老矮人用感激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笑的真的不好看，一雙渾濁的眼底好像是心結解開一般的澄澈，他朝她伸出了手中的灰袋子。

　　九傾看到他嘴唇翕動，臉上的皺紋都帶著愉悅。

　　「請你.......」

　　然而九傾沒有等到矮人說出下一句話。

　　他太老啦。

　　老到已經睡著了。

　　再也不會醒來了。

　　灰色的袋子和手臂一起往下落，掉到地上，濺起水花，一片巴掌大的鱗片滾落裡出來。

　　金色的、掉到泥地裡，浮現出上面刻著的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字眼，像是無數個夜晚的悔恨——

　　「對不起。」

　　九傾突然覺得很難過，她撿起那片鱗片，合上鐵伯的雙眼，看清了夜明珠上貼著的字，和送他們的禮物上寫的一樣，沒有原諒，也沒有別的特別的字眼。

　　只是短短的兩行字，落款醜醜的——

　　「多謝照顧我夫人，

　　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