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井水不犯河水

　　柳順請客是在一個海鮮大酒樓上，一個大包間被塞得滿滿當當。三美進屋一看，一水兒的小平頭，晃的三美眼花。看到三美進來，喝酒上臉的柳順拉著她就坐自己邊上了。他大著嗓子喊幾個人過來，三美一瞧，都是老熟人。

　　幾圈酒讓下來，三美在管家老太那裡受的一肚子窩囊氣散的差不多，跟幾個熟人聊著他們的近況，三美覺得這種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才是她這種粗人該過的生活。

　　高高興興的吃完了飯，三美又被柳順拉扯著找了個茶館打牌，頂著一腦門子紙條，鑽了好幾次桌子之後，三美滿臉放光心情舒暢的又跟著大傢伙到一家火鍋店接著喝。晚上回到家，三美的胃裡全是酒。三美拿出手機，看著周明賢的幾個未接來電，覺得這位周先生真逗，打電話還要掐著點，真以為跟自己上了床，就當她是籠中鳥了。

　　睡得正熟的時候，三美接到了石堯的奪命連環call，非要她親自到場談事情。三美喝了一天的酒，頭疼的要炸掉，但程子親自在樓下等她，這架勢是要她非去不可。

　　三美忍者頭疼來到了石堯在北京的家，位置很不錯，是二環裡的一個二層小樓，三美拉著臉進門，直不楞登的找地方坐下，根本沒理等著她打招呼的石堯。

　　程子很會看人臉色，趕緊給三美端了杯熱水抱著。三美把身子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頭疼的腦子都轉不動。

　　迷迷糊糊中，三美手裡的水杯被人拿下來，手裡被塞進來一碗醒酒湯。

　　「三美，起來吃點東西暖暖胃。」是馬燕妮的聲音。三美恨不得把碗甩她臉上，怎麼哪裡都有她，平時兩個人就不對付，現在她做這個姿態肯定也沒憋什麼好屁。她摁了摁蹦蹦直跳的太陽穴，按捺住心裡的不耐煩，接過碗幾口喝光。

　　三美閉著眼模模糊糊的聽了好幾個人嘰嘰呱呱的說話，男的女的都有，不是拍馬屁就是旁敲側擊的求人辦事。

　　石堯送走了幾波人，最後留下來的幾個話裡話外透著分贓的意思。三美意識今天是個鴻門宴，她提醒自己千萬別入了石堯的套，石堯跟周明賢合夥投資的事情可私密的很，這時候把她叫來什麼意思啊。這也太看得起她了，在廣州的時候怎麼沒邀請她。

　　三美等了一會，覺得留下的人看來短時間內不會走了。她站起來去衛生間用涼水洗洗臉，精神好了些。她稍微動了動腦子就想到了周明賢，石堯的消息也真夠靈通的。

　　三美對這些人的精明有些無奈，好像怎麼做都不能和這些人劃清界限。在馬燕妮隱晦的白眼裡，三美在石堯的老巢裡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連最私密的臥室都打開門看了看。既然這麼看得起自己，這麼晚了還把她從床上挖起來，她不趁機噁心一下石堯都對不住他。

　　馬燕妮在石堯面前表現的很賢慧，也不端她的臭架子，滿臉微笑，春風滿面的領著三美挨個屋的參觀。三美充分的體現了自己的沒見識，話說的一點都不拐彎，用柳花泊的低級趣味把石堯家裡高大上的一切都品評了一番，連垃圾桶上的花色都保留了意見。

　　石堯瞪了三美好幾眼，不過也沒說什麼，倒是旁邊的幾個不認識的客人笑的很曖昧，跟見到游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看著馬燕妮氣的火冒三丈還不敢發火的樣子，三美痛快了。把心裡的那股邪火發了發，三美也不折騰了，坐到個單人沙發上等石堯說話。

　　石堯衝他咧咧嘴笑，「楊三美啊，今天對不住了。我明天就要去去陝西，過年這幾天也沒等到你的電話，這不沒辦法麼。」

　　三美楞了一下，馬上言不由衷的跟他道賀，「祝賀祝賀，石市長這是前程似錦啊，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儘管說，我一定盡力。這是又升了一級？」

　　石堯很是志得意滿，旁邊坐著的馬燕妮笑的跟貼牆上的年畫似的，「是啊，廣州那裡競爭太激烈，陝西那邊壓力小點，我也想把在廣州工作的經驗帶到中部去。」石堯還打上了官腔。

　　三美一聽石堯這麼說話就牙疼，她揉揉太陽穴，聽著圍著石堯的幾個人馬屁哄哄，都快睡著了。

　　石堯看了看她，「聽說你通州有塊地想賣？」這下四下裡安靜了，如果給每個人裝個兔子耳朵，肯定各個都直愣愣的。

　　三美真是服了他了，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對，正在跟劉岩談著呢。怎麼，你感興趣？」三美使勁看了馬燕妮一眼，功力見長啊，竟然沒讓她看出不一樣來。

　　石堯指了指圍著的一個人，「我沒什麼興趣，這是元興的郭董，他有些想法，想認識一下你。」

　　三美一聽，石堯這是給人拉皮條啊，她直接回絕，「對不起啊，郭董，劉岩是我老朋友了，我今天剛答應他。」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勾心鬥角，三美累的要命，但仍然堅持著把該說的都說完。

　　跟人打了半天嘴皮子官司，好不容易脫身，想抽身退走的時候，陳國慶來了，石堯又拉著她一起擺龍門陣。

　　三美煩的要命，想不通石堯把她跟陳國慶弄一塊是什麼意思，「陳長官，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陳國慶本來在邊上端著茶壺給幾位續水，聽著三美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回的也很妙，「楊總，這不就是找不到合適的麼，您看要不我們倆湊活湊活？」

　　這下幾個人都笑了，三美很少有給人堵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她衝滿臉笑容的石堯說，「說吧，還有什麼事情，沒事兒我可走了。」

　　石堯這下也不客氣了，「你賣地的錢打算怎麼花啊，三美，你那地可值不少錢。」石堯的屁股動了動，聲音很輕，「想不想到我那裡投資？」

　　三美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心裡放鬆了很多，「你是打這筆錢的主意啊，說說，石市長打算怎麼替我花錢？」

　　陳國慶笑著湊了一嘴，「三美，我們這一圈人裡就沒有比你更會賺錢的，這不都想問問你的意見麼。」

　　三美看著陳國慶，「陳長官，你一個軍人，不是應該端著鋼槍保家衛國嗎，怎麼還鑽錢眼裡去了？」

　　石堯好像跟陳國慶唱雙簧，「國慶現在很操心退伍軍人的安置問題，他問我討主意，我這不推薦了你嗎。」

　　「您老人家可真看得起我，我就一農村婦女，能有什麼好辦法啊，要不拿賣地的錢買個山頭，咱種果樹去？」三美嘴裡貧著，倒是對陳國慶有些刮目相看。

　　「楊三美，你正經點，我還不知道你，動腦子想想，你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有錢有時間，年紀這麼輕，又不著急結婚生孩子，給你找點事做多好。你動腦子想想，弄個活讓人乾幹，技術不用太高深，需要的人越多越好。除了陳國慶這裡的人，山西那邊的壯勞力也是你堅強的後盾，你這事兒做好了，我年底給你弄個榮譽市民當當。實在不行你還去陝西，跟著我幹。」石堯熟稔的語氣，讓邊上聽著的陳國慶瞄了馬燕妮好幾眼。

　　石堯接著對三美灌迷糊湯，「三美，我覺得你是個人才，就是給你的舞臺太小。你看，你來北京才幾年，就創下這麼大的事業，大眾網才兩年多吧，硬是讓你給折騰的賺錢了。就張賽江和周明賢他們兩個，耍耍嘴皮子還行，活還不都是你幹的？這需要戰略眼光啊，在這一點上我很佩服你的。」

　　陳國慶耷拉著眼皮，嘴角直抽抽。三美樂了，「行了，石市長，我知道自己多粗多長，說到底我就一個程式師，你這高帽子扣到我頭上可讓我心驚肉跳啊，我哪有那麼大的能力幫陝西的鄉親們脫貧致富，你太高看我了。」

　　陳國慶接過了話茬，開始給三美講故事，還淨挑柳順認識的人講，那感情真摯的簡直要催人淚下，加上石堯在旁邊敲邊鼓，三美很快就支撐不住要投降。

　　「行行，我知道了，你們總要讓我想幾天吧。你們需要解決多少人的就業啊」

　　這下陳國慶高興了，「三美你就是痛快，部隊上的人多得是，三百五百不嫌少，三萬五萬不嫌多，保證做到你指哪兒打哪兒。」

　　三美嚇一跳，「陳國慶你胃口也太大了吧，當我是□□總理啊。」

　　石堯趕緊攔著陳國慶，讓三美先想想，中華大地別的沒有，就是人多。別的不說，陝西的壯勞力就夠三美忙活的。他甩著胳膊，鼓勵三美格局要大一點，需要走什麼關係就跟他說，不過公司總部要放到他工作的地方。

　　陳國慶心滿意足的走了，三美很奇怪，能幹這種事情的人多得是，石堯幹嘛找她啊。這次石堯也很痛快，說自己想把周明賢那裡的股給撤回來，自己又當官又賺錢的不像話，萬一讓人抓著小辮子可就前功盡棄了。

　　周明賢也很痛快，一點沒為難石堯。趁著春節回家，石堯就把倒出來的錢分了，投資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但石堯的那份他交給誰都不放心，唯一看上眼的就是三美，正好陳國慶找他幫忙，這不就一舉兩得了。

　　三美真是佩服他的鐵算盤，石堯在送三美出來的路上，跟她提起了一件舊事，「三美，關於白香香那件事情，我和於龍彪考慮的不周全，請你見諒。」

　　三美笑的很假，看了看石堯，「沒事兒，我被利用習慣了。你和於局長這次功勞挺大的吧，於龍彪是不是也要從保密局那老鼠洞裡爬出來，開始見光了？」

　　石堯拍了拍三美的肩，「三美，站在你的角度，我很理解你。但公平一點說，彪子沒你想的那麼差勁。就說我知道的，他在生死線就走了四五個來回，他升官是用命換來的。你碰著他說話也軟和點，別老往他傷口上撒鹽，他就在意你。」

　　三美沒說話，腦子亂哄哄的回到家。一開燈，於龍彪在她家沙發上坐著呢，三美心想終於來了。

　　三美坐到於龍彪邊上的沙發上，問「於龍彪，這是最後一次。我希望你下次先問問我想不想見你，或者你換個人嚇唬，我不吃這套。」

　　於龍彪一開口氣就不順，「嗷，楊總，你吃哪套，周明賢那套？」

　　三美嗤了一聲，沒接話，「有什麼話一次說清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於龍彪終於抬眼看了看三美，「三美，以前是我對不住你。」

　　「停」三美止住他不讓他說，「咱不提以前的事情，於局長也換個人坑。我要求真不高，請你離得我遠遠的，讓我過兩天安生日子吧。」

　　三美深深的歎了口氣，「我真不想跟你再犯牽扯了。你能憋十年什麼都不顧把一人拉下馬，我不行，想想跟你同床共枕過我就後怕。我仔細想過，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也希望你顧念舊情，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行麼。」

　　於龍彪被三美說的脖子的筋繃的老粗，「楊三美，你說的是人話不，TMD跟那周明賢在一張床上你就不害怕了？」

　　三美毫不猶豫的點頭，「對，我不害怕。現在不是以前了，我可不會為了周明賢再跑趟柬埔寨。於龍彪，我以前對得起你吧，現在你是不是也應該做點對得起我的事情？離得我遠遠的，行不行，你這王八蛋，看到你我就覺得自己是個傻缺兒。」

　　於龍彪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楊三美，你話別說那麼死，我要是犯了病，倒楣的還是你。」

　　「行行，你厲害，我惹不起，我現在困了，想睡覺，請你離開我家行不行。」

　　於龍彪耍上無賴了，「我就不走，有能耐你把我趕出去。」

　　三美看他又來這套，轉身回屋睡覺，「於龍彪，如果再在我家看到你一次，我二話不說就移民。我是惹不起你，但我就不信了你這保密局的局長能追我到國外去，再不行，我就回柬埔寨，讓你一輩子看不到我，我說到做到，耍起狠來我誰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