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

　　從宇會留下來有些出乎三美的意料，她本來以為他會跟著丁子敬一塊離開啟明星，平常他們兩個人關係非常好，從宇遇到什麼事情丁子敬都給他出頭。三美很欣慰，覺得自己做人也不是完全失敗。

　　四個人的公司有兩個員工出走，讓三美意識到自己在管理方面是很稚嫩的，她技術再好也幹不了所有的活。周明賢的投資公司的員工可比自己幾個不靠譜的手下精英多了，人家不還是老老實實圍著周明賢這個大老闆轉，也沒見周明賢像她似的整天泡在公司裡。

　　在周明賢再次提出邀請她吃飯的時候，三美沒拒絕，順著臺階就下了。三美很注意觀察周明賢的說話和做事的方式，大多數時候周明賢是個知情識趣的文明人，但在工作上卻很仔細認真，三美注意到他非常注意自己手下員工的動向，關鍵時候小恩小惠就讓人感激流涕。但也有鐵血的時候，三美的公司現在跟他的投資公司近，也見到過他冷著臉罵人的樣子。

　　周明賢做了決定就會堅持到底，投資公司投資的一個高科技專案，從投資之初就開始虧錢，也沒見周明賢猶豫著撤資，三美知道熬過這幾年，這公司的業績能養活半個市的人。三美越來越佩服周明賢的眼光和執著，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好。

　　周明賢投資的遊戲公司通過引進韓國一個網路遊戲打開了知名度，他正在忙著把遊戲公司弄上市，大賺一筆，和石堯談這些的時候都沒背著三美，三美現在是標準的學生心態，每次跟周明賢接觸，都覺得自己學到很多。

　　有時候周明賢和石堯也會聊聊股票，人家盯緊的可是港股和美股。三美跟石堯開玩笑，說他要是一門心思賺錢，那沒別人的活路了。石堯被三美的馬屁拍的很高興，他問過三美的股票怎麼樣，有沒有賺錢。

　　三美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股票這件事情了，笑著說，「我好久沒炒了，以前我讀書的時候缺錢，自己養活自己，沒辦法，就動些歪腦筋，現又不缺錢，股票帳戶都好幾年沒打開看了。」

　　石堯像是想起了以前的時光，他盯著三美有些嚴肅的說，「楊三美，跟你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不應該回避以前的事情，這對你對別人都不是好事，人都應該向前看，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三美白了他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周明賢有一種本事，就是會不知不覺得讓跟他打交道的人慢慢防下戒心。石堯提醒他好幾次跟周明賢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別什麼實話就說，但三美很多時候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對自己都有些絕望了。

　　啟明星第二款遊戲主要由三美和從宇兩個人研發，美工的活讓她包了出去，遊戲的腳本確定在西遊記中的各類人物。三美對這款遊戲的研發很沒信心，在開發之初三美就找公司看有沒有收購的可能性。

　　國慶日的時候，石堯趁著馬燕妮來廣州裝修房子的機會，提出來幾個人在周明賢家裡聚聚，三美沒有推脫，遊戲完成了四分之一，但已經有買家上門提出要收購公司，三美對跟大公司談判心裡沒數，她想跟周明賢與石堯取取經。

　　通過這段時間的反省，三美覺得自己做公司負責人還要多鍛煉一下，她的想法是通過這次收購讓她可以有機會到大公司裡長長見識。

　　三美去周明賢家比較早，石堯夫婦還沒來。她很謙虛的把自己的想法跟周明賢說了下。

　　周明賢意味不明的看了三美好一會兒，提出她可以到自己投資的遊戲公司就職。三美想了想，她不看好那個遊戲公司的前景，雖然現在看著是熱鬧的很，但過不了幾年就會走下坡路，到時候自己高不成低不就，周明賢這種人精肯定看著不對就跑了，她不就架在半空下不來了麼。再說，現在遊戲公司已經有了楊港，自己再進去都不知道怎麼相處。

　　三美也沒瞞著周明賢，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下。周明賢點頭，很仔細的問三美現在找的買家的底細。兩個人正聊著呢，石堯領著馬燕妮到了。

　　馬燕妮更漂亮了，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三美要是男人都想上去咬一口，皮膚嫩的惹人嫉妒。不過雖然幾年不見，雙方的態度也沒改善多少，馬燕妮還是一臉矜持的笑，三美打了聲招呼保持面無表情。

　　馬燕妮聊天的話題，三美插不上嘴，馬小姐關心的是國際形勢，和北京一些大人物的人事動向。三美只在電視上見過那些人，對他們的印象模糊的很。

　　馬燕妮雖然是第一次在周明賢家裡出現，但她姿態很熟稔，對主人也隨和親近，在周明賢那大的離譜的房子裡轉了一圈，語氣輕柔的謝他幫石堯介紹房子，周明賢應對的遊刃有餘，主客雙方就房子的裝修事宜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談。

　　三美老覺得結婚後的馬燕妮被開發的有些過頭，一行一動讓三美嗅到一些梁姐的味道。馬燕妮輕聲細語的跟周明賢討論什麼窗簾比較迷人的時候，旁邊喝水的三美差點嗆住，她看的清清楚楚，馬燕妮在隱晦的朝周明賢放電。

　　三美想石太太要不要那麼誇張，她提醒自己不要失態，站起來裝成到周明賢廚翻東西吃的樣子找藉口躲開。

　　周明賢吃的很健康，廚房裡不是蔬菜就是水果。三美隨手拿出根胡蘿蔔啃著吃。石堯走過來，把她手裡的胡蘿蔔搶下來，「楊三美，你又不是兔子，等段時間吃飯能把你餓成什麼樣？」

　　三美想要不是你老婆被我抓住胡亂放電我至於這樣麼，她吃胡蘿蔔是為了壓驚。三美心裡可憐這個即將或者已經戴了綠帽的石區長，怕自己掩藏不好想法，看著石堯的眼睛專心致志的跟他說起自己想賣公司的事情，問他有什麼意見或建議。

　　石堯很享受三美的認真求教的態度，不過他的建議是站在自己角度說的，不適合三美。他覺得跟著別人乾怎麼也比不上自己幹自在，三美的眼光不錯，做的遊戲都沒賠錢，何必到別人的手底下受窩囊氣。三美歎氣，把公司的實際情況跟石堯解釋了一下，說自己現在捉襟見肘，部下都籠絡不住，還怎麼談以後的發展。先老老實實的跟別人做兩年，學點本事，以後如果有機會再下海試試。

　　石堯覺得三美吃虧吃在底線比別人高，損人利己的事情幹不出來。在他看來，楊港在向三美提出離職的時候，三美應該動用所有的關係把他逼出遊戲圈，殺雞儆猴，以後公司的人再想跳槽就要掂量掂量。但石堯這幾年也看懂了三美的為人，人算是精明，但婦人之仁在關鍵時候很耽誤事。周明賢都主動提出要她去自己公司了，她還為自己的前員工的面子考慮呢。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周明賢和她都願意指點她，如果三美是那種狠角色，他們怎麼可能這麼推心置腹的幫她，農夫與蛇的故事他可沒少見。

　　聽兩個人聊得嘻嘻哈哈的，周明賢和馬燕妮也湊過來，幾個人邊聊邊打聽三美公司的情況，很中肯的提出建議。這下輪到馬燕妮不高興了，當著周明賢和三美的面跟石堯撒嬌。

　　三美不喜歡打擾小倆口親熱，看飯還沒準備好，打了個轉，坐在陽臺的一把搖椅上，看著遠處忙忙碌碌的人們發呆。

　　廣州的天氣四季不是很分明，十月份的天還是熱得很。三美突然想起自己前幾年去柬埔寨好像也差不多這時候，天氣也差不多的悶熱。那些日子真是恍若隔世啊。

　　周明賢過了一會也來到陽臺，三美突然問，「周先生，你為什麼會花那麼多錢買我的泡泡堂？」

　　周明賢看了看她，有些嚴肅的跟三美解釋，「楊小姐，你不用懷疑自己。那是很正常的商業運作，，在賺錢這件事情上，我是不會看任何人的面子的。你的遊戲做的好，我看上就買了。」

　　三美眨了眨眼睛，笑了，「謝謝你，說實在的，公司要關門我心裡不好受，正在自我懷疑呢。」

　　周明賢笑了笑，「三美，在你這個年齡你做的很不錯，成熟需要一個過程。」

　　三美被安慰了， 「你這樣說讓我好受多了，我這段時間有些迷茫。」

　　周明賢走的靠近了一些，他望著三美的眼睛，「三美，我知道你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人選？」

　　「啊？」三美被這句話驚了一下，有些懵。

　　她笑了一下，問周明賢，「考慮誰，周先生你麼？」

　　三美看周明賢一本正經的樣子，想了一會兒，跟周明賢實話實說，「周先生，雖然我們已經認識了好幾年，也算是朋友。但這和男女朋友不是一回事兒。從我的角度，說句不好聽的，周先生您說句話我可能要兩天才能反應過來，做你的女朋友太累了。對不起，周先生，承蒙厚愛，我們不太適合。」周明賢想了想，點點頭。

　　三美拒絕了人覺得不好意思，找個藉口趕緊回家了。三美不同意周明賢的追求還有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她覺得周明賢年齡太大了，他應該是和楊大新差不多的年齡，自己還沒人老珠黃到找個老男人的地步。

　　不過有人追求還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三美晚上喝了點酒，有些興奮。躺床上好一會兒，反而越來越精神。她起來本來想幹點工作，但一封電子郵件使她的好心情跌落到谷底。

　　電子郵件是個陌生信箱發過來的，裡面是一張張於龍彪的照片。三美的臉色差到了極點，照片很明顯是這幾年拍的，有於龍彪的各個角度，相比四年前，他人好像白了些，線條也沒以前那麼尖銳。

　　三美一陣陣的發愣，腦子裡空空，好像想了些，又好像什麼也沒想。就這樣坐在書房待了一夜，直到早上的手機鬧鐘把她驚醒，這時候天剛濛濛亮。

　　三美身體有些僵，她站起來拉開窗簾，看著太陽慢慢的越過地平線。也不知道的為什麼，聽到樹上的鳥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的心情忽然輕鬆了很多。

　　不管怎麼樣，於龍彪人還在就好，不管是什麼原因讓他活下來，但有一點三美是確認的，這麼多年都沒跟自己聯繫也是表明了他的態度。

　　三美笑出了聲，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老妖精竟然還不如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放得下。不過這也怨不得別人，被人耍只能怨自己道行不夠。

　　也不知道給他發照片的那人什麼意思，想讓自己惱羞成怒大鬧一場？三美不知道，不過藏頭露尾的做事肯定有見不得人的目的。

　　算了，計較那麼多幹什麼，既然於龍彪想讓自己覺得他死了，她就把他當死人對待吧。如果真的哭著喊著去北京找於龍彪負責，那才是鬧笑話。就像顧南陽說的，她不過就是談了場失敗的戀愛，沒有自己，於龍彪過得也不錯。

　　三美有些無力，她找個凳子坐下，腦子裡亂哄哄的。要是兩年前，她肯定二話不說就衝到北京質問於龍彪。但這兩年她長進很多，做事情有點前思後想。萬一於龍彪說不認識自己，那該怎麼辦，三美想到這種可能性，搖搖頭，還是給自己保留點臉面吧。

　　既然於龍彪已經光明正大的在北京城裡活動，三美想自己也沒必要這麼糾結了，就當他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吧。仔細想了想，沒找出一點對不住於龍彪的地方。她從心底裡輕鬆起來，陽光灑在臉上，三美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

　　本來三美還想著給北京的朋友打個電話問問，但這種情況讓別人怎麼說呢，自己再追根究底好像有些不識抬舉。

　　三美徵求了從宇的意見，他表態三美去哪裡，就跟著去哪裡。三美集中精力跟企鵝公司談收購啟明星的具體事宜。最後的結果就是企鵝公司以一百萬的現金和四百萬的內部股票收購收購啟明星，三美帶著她的團隊，調到企鵝北京總部擔任產品總監，年薪30萬。

　　事情差不多忙完的時候已經下半年，顧南陽的孩子在陰曆十月月初八出生，是個男孩。在產房外面等著盼著的劉承繼的父母高興的滿臉花，顧南陽還在醫院就送上了一棟別墅作為大孫子的見面禮。

　　三美本來想借機把服裝公司的股份送給小傢伙當禮物，但顧南陽一瞪眼，把她嚇退了。三美到廟裡誠心誠意求了一個護身符，誠心誠意念了七天的心經之後，掛在小寶寶的脖子上。

　　回去的時候，周明賢開車載著三美回家，三美跟他聊起了公司的事情以及以後的打算，跟他說過年之後就去北京工作。周明賢車頭一拐，把她帶到了夜市那條街上。

　　三美以前的電器店改成了賣煙酒糖茶，現在的主人是餘亮。他聽說三美要回北京，招呼左左右右的熟人跟三美告別。三美招呼了一圈，沒見到郭太太和梁姐。她直接到男人店找郭太太，三美走後很少來這裡，裡面的店員換了不知道幾茬，一個不認識。三美喊人的時候，見到了一個好久不見的熟人，peter。

　　Peter也認出了三美，叫聲楊小姐。三美非常不好意思的跟他打招呼，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周明賢在餘亮店裡等他，三美知道peter的出現肯定與他有關係。周明賢沒否認，是peter托人找他跟盛曉東講和，周明賢覺得他也沒犯多致命的錯，就做了個和事老，現在peter在男人店裡做工。

　　聊天的時候，三美看著紅棉裡幾個姑娘嘻嘻哈哈的到郭太太那裡走，三美好奇的打聽原因，周明賢笑著跟三美說peter以前是服裝設計師，可以為紅棉的姑娘門設計獨一無二的衣服，姑娘們都喜歡他。三美打心眼裡佩服周明賢，這人長了個什麼樣的大腦啊。

　　三美看到梁姐的時候，梁姐胖的讓她有些不認識，她最近幾年的生活很安逸，脂粉也沒塗那麼厚，讓人看著順眼多了。

　　看到三美，她先遞了張噴香的名片，三美一看，美籍華人，amily小姐，紅棉北京分部負責人。三美眼睛掙得老大，紅棉都衝出廣州，走向全國了。梁姐笑的很歡暢，靠在三美身上嗲嗲的跟她說以後在北京還請多關照。

　　三美瞪了一眼抿著嘴笑的周明賢，這人就是麼蛾子多。正和梁姐說的高興的時候，三美接到了許廣博的電話，他囉裡囉嗦的感謝三美幫他賺了不少錢，又對公司關門表示了哀悼。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他的錢可都讓石堯拿去投資了，現在許廣博關心的是投資公司有沒有賺錢。

　　三美被這傢伙煩的不行，朝許廣博發牢騷，話說的不怎麼客氣，說他要是實在不放心，乾脆回國盯著算了。

　　許廣博長籲短歎的說她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他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現在的學費生活費都要自己掙，如果錢多了也算是心理安慰。

　　兩千年過的特別快，石堯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果，廣州開發區成了與北京中關村並駕齊驅的高科技園區，他的前途自然也一片光明，已經有風聲傳出來要升一級。

　　周明賢的情況三美不知道，但在過年的時候，三美接到的紅包的厚度知道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大富豪荷包肯定鼓得很。

　　三美的生活一點都不平靜，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相比失去的，三美覺得得到的更多，她終於找到了心靈的平靜，闊別五年的北京又重新對她敞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