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所有的一切，我都後悔了

　從小到大，無論任何事，語晨都遷就著她，所以，她學著做與姐姐完全不一樣的人，這樣，就不必爭搶，包括，喜歡的男人。

　而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語瑤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事都是可以謙讓的，唯獨愛情不可以，只是，她懂的太晚了。

　“你喜歡鋼琴，所以，我碰都不碰一下。你喜歡站在高處讓人豔羨，所以我寧願當你的影子，即便你喜歡如……”語瑤的聲音哽嚥了，拳頭緊握。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滴落下來，“姐，我後悔了，所有的一切，我都後悔了。”

　從八年前，季如風決絕轉身的那一刻，從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眼前只有刺目的白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後悔了。如果一切可以回頭，她一定會緊緊的抓住他。

　可是，亦如季如風所說，有些事可以原諒，而有些卻不可以。

　“語瑤，你究竟怎麼了？”語晨戰戰兢兢的問道，心都抽到了一起。

　語瑤忽而一笑，隨意的用手指抹掉臉上的淚珠，看向語晨的時候，眼眸濕潤，卻笑得眉眼彎彎，自嘲道，“你看我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說這些無聊的話。”

　她起身來到語晨面前，低頭看著語晨凸起的肚子，孩子氣的說道，“寶寶，你好啊。你還有多久才出來，我很想你呢。”

　語晨溫和的笑，輕輕的撫摸了下肚子，“還有五個月才出生呢，等他出來的時候，第一個讓你抱。”

　語瑤唇角的笑意漸漸的收斂，語氣淡漠平靜，但神情卻很認真，“我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姐，我打算出國。”

　“出國？去哪兒？”語晨驚愕的問道。

　“去美國。”語瑤不經意的回答。

　語瑤自認沒有能力打破目前僵持的局面，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可如風不肯原諒她，她留下來，只會繼續相互傷害，也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螺。

　她想去美國，卻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走他曾經走過的每一步路，她想體會那種他獨在異鄉的飄零，他曾經所受過的苦，她都想感同身受。

　“瑤瑤，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連北京城都沒離開過幾次，國外的生活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何況，爸媽也不會同意你出國定居的。如果你想散散心，跟隨旅行團出國轉一轉就好。”

　“姐，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決定了。”語瑤平靜的語氣異常的堅定。

　只是，語晨說的沒錯，陸霆鈞一聽語瑤要出國，大發雷霆，“沒有那個男人你就活不了是不是？解決不了就逃避，從小我就是這麼叫你的嗎？”

　語瑤沉默不語，任由著父親發火，卻鐵了心要離開。

　“瑤瑤，國外現在那麼亂，你一個女孩子，讓我們怎麼放心，聽媽的話，別再任性了。”安曉冉苦口婆心的勸著。

　語瑤卻搖了搖頭，“媽，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再勸我。”

　“瑤瑤！”安曉冉無奈的嘆。

　“她都是被你慣壞了，心裡只有自己和那個男人，根本沒有父母的存在。陸語瑤，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哪兒也別想去。”陸霆鈞也是氣瘋了，擱下一句狠話，摔門而去。

　可語瑤倔強的性子和她老子簡直如出一轍，陸霆鈞不同意她出國，她就絕食抗議，一連著兩天不吃不喝，只躺在床.上發呆，誰勸也不聽，安曉冉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已經有所鬆動。

　這一天，陸霆鈞到部隊開會，家裡意外的來了位客人，居然是杜凌浩。

　“伯母，語瑤的事我都聽說了，作為朋友，我來看看她。”杜凌浩在安曉冉面前表現的十分恭敬。

　安曉冉點了下頭，沒多說什麼。“曉冉在房間裡，她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你去勸勸她吧。”

　杜凌浩來到語瑤的臥房門前，房門緊閉著，他伸手敲了幾下，很快，房門就開了，語瑤站在門旁，見到他時，眼中閃過錯愕的神色。

　“凌浩，你怎麼來了？”

　“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當不了情.人，我們總算是朋友吧。”杜凌浩倒是不見外，也不等她讓，自顧走進她臥房，大大咧咧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陸語瑤，快恭喜我一聲，我已經榮升為爸爸了。”

　算算日子，雯雯的確是已經生產了。語瑤淡淡的牽動唇角，說了聲，“恭喜。當爸爸的感覺怎麼樣？”

　“非常好，下次有機會讓你看看我女兒，白白軟軟的，像個糯米糰子，特別惹人疼愛。”杜凌浩一臉為人父的自豪。

　語瑤白他一眼，重新躺到大床.上，“杜凌浩，如果你是來遭嫉妒的，現在就可以走了。”

　“錯，我是來看你現在的慘樣，順便嘲諷你一番。”杜凌浩的目光落在語瑤身上，她的確過的很不好，瘦了整整一圈兒，臉色蒼白憔悴，曾經的陸語瑤總是活力四射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病怏怏的樣子。

　語瑤懶得理他，“你現在看到了，那可以滾了。”

　“呦，還有力氣和我吵架，

　tang嗯，那還死不了。”杜凌浩翹著二郎腿，但眉宇間卻難掩擔心的神色。“聽伯母說你已經絕食兩天了，這又是鬧哪般？”

　語瑤的身體半靠在床頭，目光淡淡的散落在一角，“我想去美國，他們不同意，除了苦肉計，我想不出別的。”

　杜凌浩冷哼了聲，“我看你真是被伯父伯母慣壞了，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一個人出國，他們能放心才怪。”

　“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除了逃，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現在，我終於可以理解當初如風為什麼要離開。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那種咫尺天涯的感覺，讓人痛到窒息。我真的，無法承受。”語瑤眸中淚光盈動，連聲音都是絕望而疼痛的。

　杜凌浩收起了嬉笑，無奈的嘆，“語瑤，願意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他再次出聲詢問，他們做了幾年的未婚夫妻，他在她面前是透明的，而陸語瑤的過去，對他來說，卻像是謎一樣。

　語瑤苦笑著，揚起下巴，目光呆滯的看著頭頂，終於開了口，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沙啞，“並不是讓人愉悅的故事，我不是不想說，只是，不想去回憶而已。我，和季如風，我們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時光，可是，在我們愛的最深最濃，最難捨難分的時候，我向他提出了分手。他那麼驕傲的人，卻低下了高貴的頭，乞求我不要離開他，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杜凌浩蹙眉看著她，半響後，才詢問道，“為什麼？”他想不通究竟是什麼理由，讓語瑤不得不放手，他又不是瞎子，他看得出語瑤有多愛季如風，甚至用盡了所有的生命與力氣去愛。

　語瑤的雙手緊抓著身上的羊絨毛衣，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唇片顫動許久，終於哽嚥著說出口，“因為語晨。”

　吐出這一句後，她疼痛的合起眼簾，一顆疼痛的淚珠順著眼角無聲的劃落下去。

　而這個理由，讓杜凌浩同樣震驚。

　“語晨和季如風，他們是同班同學。其實，我第一次接觸到季如風的名字，就是從語晨那裡，我在她的書桌上看到了季如風的筆記，那時，我還沒心沒肺的取笑語晨早戀。是我太后知後覺了，居然沒有發現語晨是喜歡如風的，我甚至還和她分享我與如風戀愛的甜蜜，那時的語晨，她心裡該有多痛啊。”語瑤的身體萎縮成一團，緩緩的低下頭，將臉埋入雙膝間，顫抖的哭泣著。

　而杜凌浩只是看著她哭，看著她痛，不發一語，他根本就沒有立場置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一個傾聽者，這些往事壓在語瑤心裡，太過沉重，或許說出來，她會好受一些。

　“我想，如風也是知道的吧，可他對此隻字不提。而我，我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們蒙在鼓裡。直到，那一天，語晨喝醉了，她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求我將如風還給她……”

　“所以，你和季如風分手了？”杜凌浩苦笑，他真想狠狠的敲開語瑤的腦袋，愛情又不是東西，可以讓來讓去。

　語瑤用手遮住蒼白的臉頰，她覺得自己似乎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顫抖的更厲害，那些過往，真的好像噩夢一樣，即便過去了整整八年，卻恍若發生在昨天。

　“當時，我已經將我自己給他了……可是，為了語晨，我和他分手……”

　杜凌浩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怒聲開口，“陸語瑤，你傻得真夠可以。如果我是季如風，我也不會原諒你，你將他當成了什麼，東西嗎？可以讓來讓去。”

　語瑤苦澀的笑，抹掉了臉上的淚，“你看，你也覺得我是活該，是自作自受吧，所以，我有什麼資格讓他原諒我呢，我離開，對任何人都好。如風，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杜凌浩並不會安慰人，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陪她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推門而出時，卻見語晨站在外面，也不知道她究竟站了多久，但很顯然，他們的話，她是聽到了的，一張蒼白精緻的臉蛋上掛滿了淚痕。

　杜凌浩蹙眉，下意識的反手合起了房門，以至於語瑤並不知道，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姐陸語晨就站在門外聽著。

　“你都聽到了？”杜凌浩壓低聲問道。

　語晨苦笑，任由著臉上的淚縱橫，“我重來沒想到，語瑤受了這麼多傷，而那個始作俑者居然是我。”

　她說完，便轉身便跑了出去。

　出來的時候，天就陰沉沉的，語晨一個人漫步在街道上，沒過多久，天空就飄起了細碎的雪花，語晨的頭上，身上都落滿了白色的積雪。

　她永遠也忘不了，八年前，語瑤躺在病房中的樣子，哭的那麼無助而可憐。或許是將為人母的關係，她能深刻的體會到語瑤當時的痛。

　當時的語瑤，只有十六歲，卻承受著愛人離去，尚未成形的孩子流掉了，她那麼脆弱而無助的問安曉冉，她還能不能再當媽媽。

　那畫面，語晨現在想來，心都會抽出的痛著。都是她的錯，她為什麼要喝酒，為什麼要和語瑤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呵，將季如風還給她？季如風又不是

　她的，從來，就沒屬於過她，她有什麼資格讓語瑤還。

　而那個傻丫頭，她真的還了。不僅還了，還付出了慘烈的代價，語瑤失去的孩子，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語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賠。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一直走到雙腿麻木，身體僵硬了，跌坐在路旁的長椅上。她呆呆的坐在那裡，任由著雪花打落在身上，她想，如果就此將她掩埋了，或許是種解脫吧。

　天色越來越暗，路上的行人漸漸的稀少了，語晨依舊坐在那裡，看著公交車一輛接著一輛的從眼前經過，將人們載向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如果，她沒有攪入語瑤和季如風的感情中，他們現在應該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那個孩子如果能夠出生，應該已經八歲了，已經是上學讀書的年紀。

　腹部突然微微的刺痛了一下，語晨下意識的低頭看著凸起的小腹，唇角忽而揚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是她親手葬送了語瑤的幸福，間接害死了語瑤的孩子，她卻心安理得的等著當母親。

　夜幕緩緩降臨，語晨的身體都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微顫的唇片已經凍成了青紫色。她想要離開，剛站起身，才發現雙腿早已麻木，腳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語晨下意識的用雙手護住小腹，好在冬天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孩子並未受到影響。她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卻笨拙的無法起身。而正是此時，路邊傳來一道突兀而刺耳的剎車聲。

　顧亦航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語晨，他剛從公司回來，卻無意間看到了路旁的語晨，當見到她跌坐在地上時，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處。

　“語晨，你怎麼了？”他不由分說的將語晨從地上抱起，重新放在長椅上，急切的低頭查看她的傷勢。

　語晨淡漠的看著他，平靜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沒傷到孩子。”

　她的話，讓顧亦航微愣，繼而有幾分心疼，又有些惱火，“我們之間除了孩子就沒有其他了嗎？語晨，我擔心的是你。”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她面對他的時候，冷漠，而波瀾不驚。如此的平靜，反而讓顧亦航更難受，他多希望語晨可以像普通的女孩一樣，大吵大鬧，甚至打他罵他都好，只是，不要這樣的冷漠。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吧。這裡不好打車。”顧亦航見她嘴唇都凍紫了，只怕在外面已經呆了很久，他看得出語晨心情不好，卻不敢多問一句，現在的他，沒有這個資格。

　而語晨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依舊僵硬的坐在長椅上沒有動，顧亦航微惱，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幾分，“陸語晨，你到底在固執什麼？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你看看你已經凍成什麼樣子了，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語晨遲緩的抬頭看向他，渙散的目光漸漸的凝聚在一起。她剛剛不是故意不理會他，而是走神了而已。

　她看了看來來往往的車輛，這個時間段，的確不好打車，她也真的很冷。“你，你能扶我一下嗎？我走不動。”

　語晨難得溫順一次，顧亦航笑，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向路旁車子的方向走去。

　語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中，車內的空調開到最大，身體才漸漸的回暖。她雙手放在胸前，交疊在一處，目光有幾分茫然，已經不記得究竟多久，他們沒有像現在一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暖一些了嗎？”顧亦航一邊開車，一邊出聲詢問。

　“嗯。”語晨淡淡點頭，頭卻有些暈暈沉沉的，剛剛冰天雪地的時候倒是沒覺得，現在身體漸漸暖起來，才感覺到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