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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男》第5章
5.第四章 實驗材料的正確使用方法

  「……B。」

  「嗯,正常範圍之內。」陸追源放心了,繼續核對接下去的內容,「身高,181cm。體重,69kg……」她頓了一下,眼睛從資料表挪到到他身上,透過厚厚的鏡片看著他偏瘦的身材,結合剛才上手摸到的手感,十分懷疑,「69公斤?依我看頂多65。」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是剛被逮捕時的體重。」

  陸追源往後翻了翻,找到他被逮捕的日期,時間顯示正是一個月以前。

  一個月瘦了這麼多……一個月?

  隔行如隔山,她對律法所知甚少,可憑著零星的見聞,也覺得從逮捕、審判到行刑,一個月似乎太快了些。更奇怪的還有年齡……如果他沒有說謊,十七歲半尚未成年,沒有給未成年人判死刑的道理。他的案子或許另有隱情。

  但無論真相是什麼,她都不能親口問他。所裡有規定,不得與死刑犯們探討案情,犯人們若是抱怨和哭訴自己的遭遇,研究人員也只能以敷衍的態度儘快轉移話題,安撫情緒為主,不得追問和深究。原因無他,被判死刑的沒幾個會認為自己真的該死,大多覺得受了冤屈或者量刑過重,經由他們自己的口說自己的案子,總是能找到一些情有可原的地方。研究員如果總是聽他們單方面的敘述,時間久了難免會產生同情心理。

  同情心攢得多了容易出問題,縱容死刑犯逃跑還只能算小事,有些書生意氣的研究員還想給死囚翻案,讓他們名正言順地重歸社會……怎麼可能?偶爾判錯一兩個案子民眾還能理解,已經執行死刑的人重回人間,怎麼解釋?前者或許可以將責任推到個別司法人員身上,後者只能是制度問題。到時候司法部門會被質疑執法不嚴程式有漏洞,政府和研究所也會有因為人體試驗被人權組織聲討的風險。

  所以被送到研究所裡來的死刑犯,百分之一百不會再有合法獲得自由的可能。

  不能幫他翻案,頂多只能給予一些虛無縹緲的安慰,這樣的情況下問得再多也只是揭傷疤。陸追源儘管心裡疑惑,卻什麼都沒有問出口,隻避重就輕地抱怨道:「監獄管理局的那幫傢伙,更新資料太不及時了。」

  他沒接話。

  說起來他自從醒來以後就閉口不談他的案子,也是因為明白自己談了也不會有裨益的處境吧。陸追源將體重欄上原有的數字劃去,在旁邊圈了個問號,說:「待會兒先給你稱一下體重。你現在有些偏瘦,按你的身高70公斤比較標準。正式實驗開始之前有一個月左右適應期,你最好在這段時間裡增點重。」

  「一直聽你說實驗實驗,具體要做些什麼?」他皺眉問。

  陸追源解釋說:「我剛才說過,Y染色體結構變異是導致Y精子存活率低的主要原因,具體來說,這個變異指的是Y染色體短臂端的DXYS23基因在減數第一次分裂時的缺失。DXYS23基因對減數第二次分裂有決定性的影響,沒有它,帶Y染色體的次級精母細胞不能正常分裂成精子,而與此同時X染色體上的DXYS23基因沒丟,X精子仍能夠正常產生,因此最終X精子的比例會遠遠高於Y精子。目前國際上主流的研究方向關注的是Y染色體自身結構,我的研究則將重點放在相對應的X染色體上,用強輻射刺激精原細胞,啟動相應X染色體中DX330基因的活性。DX330又被稱為沉默的基因,雖然控制的生物性狀暫時還不明確,但已有實驗資料表明它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DXYS23基因的缺失率……」

  她一說起來就有些止不住,語速也越來越快,嘴裡蹦的專業名詞越來越多,完全忘記了聽眾只是一個大學一年級非生物專業的本科生。

  石岩忍了她兩分鐘,終於忍不了,暴躁地打斷她:「陸大研究員,麻煩你講重點!老子只想知道老子要幹些什麼!」

  陸追源的研究在所裡不受重視,因為某些原因同事們一直都認為她是混飯吃的,根本不相信她能夠解決這個世界性的難題,更鮮有人願意花費時間和她探討課題。難得遇上一個問的,就不由自主地話癆了。

  她咳了一聲,不再發散,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要做的就是吃好睡好,保持作息正常,心情愉快,然後每隔三個月接受一次τ射線輻射。」

  他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她接下去的話,疑道,「沒了?」

  「沒了。」

  「就這麼簡單?」

  「這可不簡單。」陸追源嚴肅地說,「要啟動DX330基因,人需要接受的輻射劑量很大,甚至有可能致死,這也是目前這個技術手段不能廣泛用於提高Y精子存活率的原因。我的研究目的就是找出輻射劑量和Y精子存活率之間的關係,找到一個即有效又相對安全的點,以便於大面積應用。」

  其實理論上來說不一定非要實驗被試親身接受輻射,單從安全角度考慮提取精原細胞體外培養分化成精細胞再用輻射刺激也是可行的,但這種人類生殖細胞體外培養的成本甚至比精子篩查還高,還是那句話,不適合大範圍推廣。而自從1999年末的那次宇宙強輻射發生以來,人類關於射線的技術發展很迅速,輻射的成本相對便宜多了,只要被驗證安全有效,大多數家庭還是能接受的。

  石岩:「……致死率是多少來著?」

  「精子平均90天成熟,所以我計畫每隔三個月讓你接受一次輻射,一共進行5年,也就是總共20次。每次的輻射劑量不同,所以單次的致死率都不一樣……5年裡總的死亡率,我算過了,是在0.05-0.1之間。」陸追源說。

  0.05-0.1的概率看似不高,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個很冒風險的數字,所以她的實驗不能用有償志願者,只能用死刑犯。

  「老子要是運氣不好死了,算不算得上為科學獻身?」他喃喃地自語,又很快自嘲道,「念了十二年書,到頭來用這種方式獻身,果然印證了『男人上學沒用』那句話啊。」

  陸追源有點為他惋惜。由於男生會拉低學校就業率,大學不太喜歡男學生,在錄取分數上就設置了門檻,同等情況下男生的分數線要比女生高30-60分。男生必須要比女生加倍努力才能考上大學,像石岩這樣考上最高學府帝都大學的,付出的努力更是不可估量。

  「喂,陸追源。」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我記得你說過要讓老子保持心情愉快?」

  她點頭:「對。」

  他眼睛往下瞟,看看自己身上,說:「這樣捆著我,還要我有好心情,難度太高,老子辦不到。」

  長期捆著他確實不是個辦法,陸追源拿了把剪刀,準備給他鬆綁。下剪子之前她躊躇了一下,心裡對這種暴力犯其實是有點怕的,以防萬一申明道:「我先跟你說清楚,研究所的保衛系統是軍隊直接管理的,警衛都有配槍,你若是要逃,沒出這幢樓就會被槍斃;如果有劫持我當人質的打算,我也勸你打消這個念頭,所裡是不會為一個小研究員妥協的,按規定會先一槍斃了我,再斃了你。」

  石岩聽到這裡有點意外,研究所居然對自己的工作人員也如此冷漠。他不由得問道:「你不怨?」

  陸追源說:「不怨。脅迫得逞的先河不可開,不然所裡剩下的實驗被試都是定時炸彈。這樣死了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我理解。作為一名研究員,在申請用死囚做被試的時候就要做好這種心理準備。」

  「你的覺悟倒是高。」石岩淡淡道,「不過這覺悟還是收起來吧。老子向來說話算話,給你當小白鼠就給你當小白鼠,絕不反悔。」

  陸追源剪開了他身上的繩子,他坐起來,揉著手掌關節等處,看起來像是捆得太久麻了。

  「哦,還有,」她忽然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還沒交代,「為了防止荷爾蒙劇烈波動對實驗結果的影響,請你控制自己的情感,不要陷入戀愛狀態。」

  他不可思議到極點,看怪物一樣看她:「老子有病啊?!這種狀態下戀愛,跟誰,你嗎?」

  陸追源一本正經地說:「有這個可能,但請你務必避免。」

  「……」石岩從來沒有見過用這麼嚴肅的態度自戀的人。

  陸追源核對完資料表上剩下的資訊,嫌監獄給的資料不夠詳細,又給他記錄了體重肺活量心率脈搏血壓血脂血糖白蛋白球蛋白血紅蛋白性激素六項……等等等等基本生理指標,足足抽了石岩三大管血,折騰到晚上十一點,才算全部搞定。他起初還算配合,後來也忍不住焦躁起來,不耐煩:「好了沒,困死了,老子要睡覺!」

  她也要下班回家了。實驗材料按照規定是不可以私自帶回家的,所以石岩必須一個人留在實驗室裡過夜。

  說「留」是好聽的,實際上應該說是「關」。窗戶是防彈玻璃的,門是雙重特製防盜門,全部用智慧系統控制,只能用特定的ID卡開啟。門窗一落鎖,這個實驗室就成了一個囚室。

  甚至連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來時的那套囚衣。

  陸追源有點過意不去,說:「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沒來得及給你準備衣服。我明天給你買,今晚先湊合一下。」

  他已經側身躺在了病床上,只留個背影給她,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

  於是陸追源下班回家。

  她的家不遠,開車十五分就到了。房子是研究所分的,很小,但對於她這樣的單身女性來說,剛好夠用。

  她放下包,先上網給石岩買好了衣物,然後洗澡上床睡覺。

  到床上時,床頭鬧鐘的時針已經過了一點。她卻毫無睡意,從包裡找出石岩的資料,靠在床頭翻看。資料後面附有殺人案的審判記錄,冷冰冰的審判詞上說,石岩夥同弟弟石崖持刀入室搶劫,石崖被女屋主王婷婷正當防衛殺死,石岩又將王婷婷殺害。一審判決石岩死刑後,被告石岩以出生證明被篡改、實際年齡未滿十八歲為理由上訴,要求骨齡鑒定,二審被駁回,維持原判,並認為案件性質惡劣,社會影響巨大,審判從嚴從速,一個月內即結案……

  「社會影響巨大」?

  陸追源盯著這六個字沉思,她怎麼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案子?雖然她不大關心社會新聞,但如果真的社會影響巨大的話,她總能在食堂裡、在例會上聽到別人零星議論的片段的,就像以前發生過的XX慘案一樣。

  她下了床,開了電腦,在搜索框裡輸入「王婷婷」和「石岩」,按下Enter,搜索結果居然是0。這是哪門子的「社會影響巨大」?

  陸追源又搜索「王婷婷」和原告的名字「王薇」,這次返還的結果有上萬條,大多數指向一對有名的母女,母親王薇是B市第一大地產商人,女兒王婷婷是知名製片人。她們成名已久,最近的有關她們的新聞,全是王婷婷意外遇車禍身亡,王薇悲痛欲絕的消息……

  王薇為什麼要在女兒的死因上說謊?被入室搶劫殺害,雖然遭遇很慘,但也不至於遮遮掩掩見不得人吧。

  陸追源往前翻了十幾頁新聞,發現這個製片人王婷婷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有人說她慧眼識珠專挑沒有名氣的新人培養,也有人說她只是拿著她媽媽的錢掛個製片人的名頭方便玩弄小男生,更有匿名人士以圈內人的身份爆料她口味頗重,尤其喜歡和未滿十四歲的幼男玩SM。但這些新聞也只是娛樂八卦版上幾條小道消息而已,從來沒有人抓到過她的把柄。

  陸追源突然想到了什麼,把審判記錄拿過來細看。石崖,石岩死去的弟弟,才只有十三歲啊……

  石岩的家庭關係那一欄,唯一的親人就是這個弟弟了。

  他們的父母呢?陸追源只在家族遺傳病那一欄獲取了石岩母親的一點資訊,那裡為了說明石岩沒有重大家族遺傳疾病,注明石岩母親的早逝是意外身亡的緣故,不是因病逝世。至於他的父親,陸追源翻遍資料也沒有找到。

  在這個時代,單身女性一樣有生育的權利,單身母親並不是多奇怪的事。但是母親去世後,石岩和石崖兩兄弟就成了孤兒。

  腦中浮現起石岩孤零零蜷在病床上的背影,忽然很是同情那個渾身是刺的少年。但是同情又能怎麼樣呢?她默默地把流覽器頁面關掉,收好資料,關掉電腦。

  這一天晚上陸追源睡得很淺,幾次三番醒來,聽著時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轉動,總覺得心裡不大踏實。窗戶外面的昏黃路燈光透過窗簾,映出一方混沌不清的橙色色塊。漸漸地夜色變輕變薄,路燈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她拿過床頭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05:00 AM。

  她徹底睡不著了,乾脆起床提早上班,驅車去了研究所。

  也不知道石岩在實驗室的第一個晚上待得怎麼樣。

  她心情複雜地打開實驗室的門時,差點嚇了個半死。

  入眼即是地板上趴伏著的一個女人背影,身上的衣服是研究所後勤處的統一工作服,不知是死了還是昏了,身邊一灘乾涸的血,牆上零星濺了幾滴血珠子。

  病床上空無一人,床單和被子扭作一團,枕頭掉在地上,旁邊是半隻碎掉的長頸燒瓶,玻璃碎片到處都是。

  石岩雙腳懸空坐在實驗室的窗臺上,頭靠著窗戶玻璃,一動不動。天在他身後慢慢亮起來,世界都重回光明的懷抱,唯獨他的面容還隱匿在逆光的黑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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