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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棗兒溝發家記》第165章
第165章大雪

  江池宴和蘇白生是開明的長輩,但其開明程度不至於允許未成親的女兒同未婚夫獨自遠行,歸期不定。

  梅子卻把它當成了一個希望,一個可以和男人並肩而立的希望。她自認為無法說服兩位長輩,只得懇求江逸幫忙。

  主意原本就是江逸出的,他當然支持。蘇雲起也被他說動了,怎料兩位爹爹那邊就是不鬆口。

  他們畢竟是過來人,更加瞭解這個社會的規則,比江逸這個「外來戶」想得更多。

  這件事往小了說關係到梅子在部落裡的地位,往大了也可以說承載著整個草原部族的希望。若是辦得好還行,若辦不好到底會落人口實。

  江池宴解釋這些的時候,梅子就站在窗戶底下,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她聽完後,堅定地推開房門,對著屋裡的親人們說:「世伯、小叔,你們為我著想的心思我都知道。你們所顧慮的那些我並不在意,我都想好了,若是不比男兒做得差,那算是我的本事,倘若不行,我也會好好抓住夫君的心,過安穩日子,最不濟我還能回家去……」

  說到這裡,梅子笑著看了看江逸,「逸哥總會給我口飯吃。」

  前面江逸聽她說著,還忍不住連連點頭,後面這句一出來,突然窘了一把——當家大嫂什麼的……呵呵。

  梅子這番話,倒叫一屋子的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蘇白生,因著秦翠兒的關係,一直對梅子心懷介蒂,並不是短短兩年的相處就能輕易消除的。

  蘇白生心中所想,梅子自然能猜出幾分。

  她揚了揚頭,平靜地說道:「上次三哥過來跟我說了一件事,那個女人死了,她娘家哥嫂逼著她改嫁,她一腦袋撞死在了江二家的院牆上。三哥怕我難受,猶猶豫豫半晌不敢說,殊不知,這件事倒讓我高看她一眼。」

  這件事在場的人都知道,秦翠兒在棗兒溝守了兩年的寡,平時族裡也稍微接濟著些,這次她娘家來人逼著她改嫁,秦翠兒甯死不從,為著這個,族裡作主給她找了個離著江家祖墳不遠的山頭埋了,倒比她那個混蛋丈夫下場好太多。

  她死的那天正好是八月十四,跟當年那場事故整整差了兩年。若不是她死了,大夥險些就忘了還有這麼個人。

  如今梅子提起來,可以說是徹底地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蘇白生終於發現梅子和她娘完全不同,她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比大多男子還要想得通透。

  江池宴和蘇白生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蘇白生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若想好了,那便去罷,讓大海跟著,也算是娘家兄弟,別讓人挑出短來。」

  梅子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拚命壓抑住狂喜的表情,顫抖著嗓子,一個勁說:「謝謝小叔,我、我一定好好的,不給家裡丟人……」

  她太過興奮,原地踱著步子,彷彿都要飛起來似的,急於同所有人分享喜悅。

  江逸對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貼心地說道:「這件事先這麼著,幫著你姐做飯去吧!」

  梅子「嗯」了一聲,給長輩們行了一個大大的禮,便小跑著出去了。

  蘇白生又對大海說道:「少不了要辛苦你。」

  大海正沉浸在「娘家兄弟」幾個字裡,聽到這話連忙躬身道:「小叔客氣,說不著這個。不過,對於要做的事我是半點不懂,還得小逸做出個章程來。」

  江逸乾脆地說:「沒問題,我把我知道的都列出來,剩下的就讓梅子和烏木去折騰吧!」

  當天晚上,江逸就把海帶的生長環境、適宜水深、外形特點以及他所打聽到的錦州港附近的情況都細細地列了出來,甚至還有簡易的潛水設施、注意事項等。

  他邊寫邊畫,蘇雲起在一旁看著,適時提出問題或加以補充。

  兩個人從晚飯過後一直忙到黎明時分,桌子上寫滿小楷、畫滿圖的紙足以裝訂成一本《戰國策》的厚度,桌下捲成團廢棄掉的更多。

  後來江逸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蘇雲起還在握著筆整理。

  梅子敲開門叫他們吃早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向來堅強又潑辣的小姑娘,豆大的熱淚瞬間奪眶而出。

  ******

  北方冬天來得早,過了中秋,天氣就迅速冷了下來。

  江逸就等著沙棗落葉的那天,一人一把大掃帚,把地上的沙棗葉都掃起來收進口袋裡,曬乾之後就能當藥材使。

  江逸拿著從家裡帶過來的園藝剪,哢嚓哢嚓剪樹枝,照樣收起來。無論是樹葉、樹枝還是樹皮,叫小川運到祁州都是上好的藥材。

  除了沙棗之外,大寧南邊還有一片銀杏林,五六十年的銀杏樹,零零散散長了上百株。

  附近的山民只撿銀杏果,大片大片的銀杏葉全便宜了江逸。

  說起來這片林子還是蘇雲起打獵時發現的,小川多少知道些,銀杏葉也是藥材,葉子曬乾了泡水喝可以降血壓,專注富貴病,價錢自然也高。

  再加上蘇雲起來往遼東收的其他山菌藥材,林總總裝了滿滿噹噹的三大車,再加上兩車皮子,足夠往南邊跑一趟了。

  大海跟隨梅子和烏木去了遼東,小川、小六和二牛押著藥材去了祁州,家裡人手一下子就緊了起來。

  夏荷身子越來越重,廚房裡的活全歸了江逸,外面的採買事宜蘇雲起負責,平日裡打掃庭院有江二柱和王小五,一早一晚的兩位長輩也拿著掃帚勞動勞動,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剛進十月,草原上就落了雪,雖然落到地上就化了,但也預示著冬天來了。

  又過了兩天,原本以為天要放晴,江逸都把倉庫裡的沙棗攤在院子裡了,結果一陣大風颳來,天忽然就陰了下來。

  沒等人們反應過來,烏濛濛的天上就飄下了鵝毛大的雪花,氣溫也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凍得人心裡七上八下。

  孩子們倒是高興,仰著腦袋在院子裡接雪花吃。

  江池宴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眉頭緊鎖。

  蘇雲起大跨步地往外面走來,頭上肩上都是雪花,有些化了沾得他頭髮濕漉漉的。

  江逸拿著自製的鴨毛撢子從屋裡跑出來,體貼地給蘇雲起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蘇雲起伸展手臂,輕輕地把他往懷裡摟了摟,又很快放開,「咱爹在麼?」

  江逸指指西間的大屋,「屋裡呢?有事啊?」

  蘇雲起點點頭,走到長輩們屋前,恰好江池宴從屋裡出來,似乎也有話對蘇雲起說。

  蘇雲起恭敬地叫了聲「爹」,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場雪來得太猛,我擔心……」

  蘇雲起的擔憂也正是江池宴所想,他擺擺手,「坐下說,小逸也聽著。」

  江逸應了一聲,三人落座。

  夏荷從裡屋出來,拎著一壺熱茶。

  江逸趕緊接過去,責備道:「身子這麼重了,可得小心些。」

  夏荷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身材胖了不少,皮膚卻更顯得白皙溫潤,笑起來更加溫和,「倒個水而已,不礙事的。逸哥兒不是說了嗎?要適當運動。」

  「在院子裡走走就好,燒水就算了,萬一再燙著。」即使夏荷不說,江逸也知道她最近腳腫得厲害,手也時常發麻,小六和梅子都不在,身邊也沒個人照顧,一切都得小心著。

  江池宴接過江逸遞的茶水,看了看蘇雲起,說道:「給小六去信,讓他先回來。」如今天氣變化快,若再晚些恐怕得堵在路上。

  夏荷連忙說道:「世伯,我沒事,不用讓六哥提前回來,可別耽誤了正事。再者說,離車隊回來也沒多少天了,不用特意麻煩這一趟。」

  江池宴放下茶杯,沉吟道:「小川和二牛恐怕要多耽誤些日子。」

  江逸和夏荷一臉困惑,蘇雲起介面道:「這天氣若是放飛信鴿恐怕會凍死餓死,依孩兒看來,不如托余家商隊傳信。」

  江池宴讚許地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信直接送到蔚州,想來會比小川他們還要早到些,這樣正好在蔚州把他們攔下來。跟他們說,讓小六先回來,藥材也不用拉到祁州,無論貴賤就在蔚州賣了,多買些糧食,尤其是豆子小麥這些不怕潮又管飽的。」

  到這裡,江逸也聽出幾分意思來了,提議道:「讓雲舒把咱家的芋頭、南瓜加工成粉全送過來,那個糖份高,非常時刻比一般糧食更能補充體力。」

  「還有抗寒救疾的草藥,趁著價錢穩定要多收些。」蘇雲起補充道。

  江池宴點頭。

  夏荷也在一旁聽著,慢慢地回過味來,不由擔憂地抓緊了手裡的帕子。

  江逸看到了,正要安慰她兩句,恰好蘇白生從衛所回來,眼睛眉毛上都是雪。他走得急,後面一個小兵顛顛地撐著傘都沒追上他。

  江池宴心疼得不行,也不顧眾人在場,直接給他把濕淋淋的外套脫下來,然後是鞋襪,全程黑著臉。

  蘇白生自知理虧,半點沒反抗。

  江逸早就機靈地跑到爹爹們的房間裡,從櫃子裡拿出小爹的棉衣棉襪,又從床底掏出新做的氈鞋——這些平時都是他親手打理的,自然花不了多少時間,等到他拿著東西回到前廳的時候,濕衣服剛被扒下來。

  江池宴把人扒完就不管了,在一旁皺著眉頭生悶氣。

  蘇雲起和江逸兩個人伺候著自家小爹把衣服換了,又給他倒了杯熱茶。

  自家親叔叔,夏荷也沒什麼可迴避的,她把濕衣服接到手裡,素白的手一攥,一手的手漬,不由心疼地問道:「小叔這是一路從衛所走回來的?」

  蘇白生偷眼看著江池宴,諾諾地不敢說話。

  跟著他回來的小兵咕咚咕咚喝完蘇雲起遞的熱茶,熱切地看著蘇白生,巴巴地說道:「原以為蘇大人是文人,沒想到腳下工夫也這麼好,竟然不比我們將軍差多少,我在後面打著傘追著一路都沒追上呢!」

  江池宴的臉更黑了。

  蘇白生悄悄抓住他的衣袖,妥妥地示弱。

  江逸轉著烏溜溜的眼睛往倆位爹身上掃了一圈,笑嘻嘻地解圍道:「小爹,您這麼急匆匆地從衛所回來,是有什麼急事麼?」

  蘇白生連忙點頭,像個孩子似的,「我想著燕王那邊總歸有秦大人上摺子,用不著我多操心。世子這邊咱們要說上一句,恐怕還得托他請些醫者。」

  江逸訝異,「有這麼嚴重麼?」

  蘇白生恢復了沉穩的樣子,點頭道:「恐怕比我們想像得還要嚴重。」

  這場寒流來得突然,許多牧民都沒來得及賣掉多餘的羊儲備下過冬的糧食。因此,今年受凍挨餓的不僅僅是牛羊馬匹,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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