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薛母
祖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半晌才從詫異的情緒中緩過神來,他在心裏喲呵一聲,沒想到這個小表弟居然還有兩副面孔。
“我從沒來過胎心監護室做檢查,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不是很正常嗎?”祖祺聳了下肩膀,頗為無辜地說道。
不過儘管他嘴巴上這麼說,行動上還是迅速站起身坐到崔均卓面前的單人床上。
顯然這不是崔均卓第一次懟原主,卻是祖祺第一次當場回懟他, 一時間崔均卓愣怔在原地沒動,不可思議地瞪圓眼睛怒視祖祺。
祖祺扶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崔均卓跟前坐好,抬起頭時, 他臉上已經掛著盈盈笑容,並毫不懼怕的回視崔均卓。
崔均卓生了一張溫和且格外討喜的臉,架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讓他平白多了絲書卷氣。
——然而這只是五分鐘前祖祺對崔均卓的評價。
現在來看,崔均卓下拉的眼尾的嘴角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不好相處, 白熾燈投射到眼鏡片上的光澤讓他霎時多出幾分銳利。
無論從神情還是氣質來看,此刻的崔均卓和剛才的他比起來都判若兩人。
兩人一陣大眼瞪小眼後, 祖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提醒道:“可以開始做檢查了嗎?”
“當然。”崔均卓的聲音比剛才低了好幾度,他半眯起眼睛,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祖祺兩眼,才垂眸斂去眼中的厭惡。
下一刻,崔均卓冷聲命令道:“把衣服掀起來。”
祖祺被崔均卓翻臉不認人的幼稚行為逗得有些想笑, 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翹。
他連忙清了清嗓子, 十分配合的撩起衣服, 露出已經懷有八個月身孕的肚皮。
崔均卓將兩個圓形小鐵盤貼在祖祺的肚皮上, 轉頭看向儀器,卻在餘光中瞥見了祖祺似笑非笑的臉,頓時冷著臉說:“有什麼好笑的?”
“我心裏高興。”祖祺回道。
“高興也不准笑!”崔均卓的眉頭都快打成一個結了,面頰上的寒霜幾乎要順著空氣在周遭蔓延開來。
“好好好,我不笑了。”
見崔均卓當真動怒,祖祺非常識趣的趕忙斂去臉上的笑意,抿起唇,儘量裝出一副極為嚴肅的樣子。
可惜祖祺的退步未能得到崔均卓的滿意,他不動聲色注意著祖祺的一舉一動,看得越久,眉宇間的嫌棄就越深。
直到快檢查完時,崔均卓終於忍無可忍,掀起一邊嘴角,涼颼颼的開口說道:“我表哥能忍不代表我們其他人也能忍,你之前做過什麼齷蹉事,你自個兒心裏清楚,要不是看在你懷了薛家孩子的份上,你覺得你能舒舒服服坐在這裏嗎?”
祖祺早就猜到崔均卓會這麼說,此時倒不覺得驚訝。
也許崔均卓是為數不多清楚內情的人,知道去年原主在宴會上給薛玨下藥的事。
這樣一來,崔均卓對祖祺的惡劣態度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祖祺設身處地想了一下,若是有心懷不軌的人對他的好哥們下藥,他也不會給那個人好臉色看。
祖祺自知理虧,只能認命的躺平,接受崔均卓的冷嘲熱諷。
“我警告你不要再折騰出什麼么蛾子出來,你要炒作要回娛樂圈都是你自己的事,別把我表哥拉下水,你以為變相對外公佈你和我表哥的關係,就可以鞏固你屁股下的位置嗎?做夢!”
崔均卓說話時口齒清晰,抑揚頓挫,非常悅耳,只是他吐出來的每個字無不充斥著尖酸刻薄的味道。
聽完這番話,祖祺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崔均卓之所以這麼憤怒,敢情是吃了前些日子的瓜,以為祖祺故意炒作,還借勢把自己和薛玨捆綁起來。
那他可真是冤枉了!
雖然他把石皓和陳美馨有染的事告訴給了柏光建,但是他沒想到柏光建會把這件事放到網上去,後面局勢的發展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祖祺好聲好氣地說道:“我在這次事件中也是個受害者,輿論的風向不是我能夠一手掌控的,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所有責任往我腦袋上推,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崔均卓本來就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面對祖祺苦口婆心的解釋,他面色冷淡得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浸著涼意的目光仿佛要看穿祖祺的靈魂,他全身上下縈繞著“我不聽我不信”的氣息。
祖祺:“……”
說了半天,結果是對牛彈琴。
僵持半晌,最後祖祺妥協的朝椅背上一靠,把衣服往上掀了幾下,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祖祺以為崔均卓說了一會兒後便會適可而止,哪知道這個人說起話來沒完沒了。
直到做完檢查,崔均卓還在嘰嘰喳喳的諷刺祖祺這次炒作是為了生完孩子後能順利重返娛樂圈。
祖祺:“……”
腦補太多是病,得治。
見祖祺一臉無語的繼續保持沉默,崔均卓還以為自己說中了對方那點見不得光的小心思,頓時眼底的嘲意更甚,連語調也變得陰陽怪氣起來。
“祖祺,你可真行啊,都算計到這個份上了,以後不爆紅簡直對不起你現在的付出!”
“可惜你說錯了。”祖祺忽然開口,他抬頭看向臉色鐵青的崔均卓,嬉皮笑臉地說道,“我又不是傻子,都已經抱上薛玨這條金大腿了,為什麼還要累死累活的去娛樂圈闖蕩?反正薛玨會給我錢,我只需要吃喝玩樂就行了。”
崔均卓被祖祺這番沒臉沒皮的話驚呆了,愣了大半天,然後怒不可遏地指著祖祺說:“果然你就是為了錢才想方設法給我表哥下藥,你也太無恥了!”
祖祺笑而不語。
崔均卓氣得劈裏啪啦說了大串,喘口氣的功夫,祖祺便雲淡風輕打斷了他的話:“你口渴嗎?”
“不渴!”正在氣頭上的崔均卓惡狠狠回道。
“我渴了,你去幫我倒杯水吧。”祖祺指了下不遠處桌上的水壺,“半杯就行。”
崔均卓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你讓我給你倒水?”
祖祺拿出手機:“那我喊薛玨進來幫忙好了。”
還沒等祖祺撥通薛玨的電話,怒氣衝衝的崔均卓忽然一陣風似的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了水,走回去遞給祖祺:“給你!”
“謝謝。”祖祺笑眯眯的接過水杯。
後面祖祺就摸索出了對付崔均卓的辦法,只要崔均卓開口想要刁難他,他就找藉口使喚崔均卓。
起初崔均卓還不樂意替祖祺跑腿,陰森森的表情活像是要生吞了祖祺似的,轉眼瞧見祖祺拿起手機就要給薛玨打電話,下一秒崔均卓跑腿跑得比兔子還快。
如此三番四次下來,屢次受挫的崔均卓乾脆直接閉上嘴巴,臭著張臉專心給祖祺做檢查。
被念叨了許久的祖祺也總算能安靜一下了。
經過這件事,祖祺忽然意識到他在薛玨親朋好友心中的印象恐怕早就跌到穀底了,哪怕那些人不知道原主給薛玨下藥的事,也會認為祖祺是個費盡心思攀高枝的小明星。
看來以後要少和那些人接觸才行。
一兩個崔均卓能勉強抵擋,若那些人全是崔均卓這種性格,就算祖祺真的有九條命,也不夠他們折騰。
剛這麼想完,走在前面的祖祺推開門,就看見翁玉香那張保養得當且笑盈盈的臉。
“終於出來了,我本想進去看下你,小玨非說男女有別,不讓我進去。”翁玉香說著瞪了一眼薛玨,接著熱切的拉起祖祺的手,“快讓我看看,哎呀都瘦了,你這孩子別被網上那些評論影響了呀,都是些沒素質的人,我們不和他們計較。”
旁邊的薛玨面無表情開口:“張叔說他這周胖了四公斤。”
祖祺:“……張管家怎麼連這個也要跟你彙報……”
薛玨反問:“不然說什麼?說你經常威逼利誘小雅去給你買烤鵝嗎?”
祖祺:“……”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話嗎?”翁玉香沉著臉轉頭瞥了眼自家嘴欠的兒子,眼神裏挾了十足的警告意味,再回頭面對祖祺時,又綻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餓了嗎?小趙訂好餐廳了,我們先去吃飯。”
說完,翁玉香扭頭看向站在祖祺身後沒吭過一聲的崔均卓。
“小卓也一起去吧,自從你留洋回來後,我們姑侄倆還沒有單獨吃過飯。”
“既然姑姑都親自開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崔均卓笑道,他又恢復了之前溫和有禮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尖刻只是祖祺的幻覺。
交接好工作後,崔均卓換了套休閒便裝,他和薛玨一樣是完美的衣架子身材,無論穿什麼都能把衣服襯托得格外有形。
如果不是見識過他的真面目,顏控的祖祺還真就被崔均卓的表像哄住了。
小趙訂完餐廳就和張管家一起打車離開了。
薛玨開車載著他們一行人前往餐廳,崔均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祖祺和翁玉香坐在後座。
儘管翁玉香已經年過六十,但她的皮膚狀態在長期保養的情況下並不顯老,漂亮的五官及溫和的氣質也為她加分不少。
有個翁玉香這種美麗得看不出年齡的母親,難怪薛玨的外在條件那麼優秀,他怕是想醜都醜不起來。
祖祺來到這個世界後,經常接到翁玉香打給他的視頻電話,也許是在薛家的生活太枯燥乏味,翁玉香非常喜歡和祖祺聊天,時常被祖祺逗得哈哈大笑。
不過以前的翁玉香再怎麼不高興,也不會將情緒表現在臉上,而現在,她眉宇間始終籠罩著一股淡淡的憂愁。
祖祺把翁玉香的反應全部看在眼裏,他猜到翁玉香應該是有心事,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
當然他的安慰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幸從醫院到餐廳的路程很短,下車後,翁玉香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連忙整理好表情,不多時她臉上的愁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趙定了一家只服務貴賓顧客的高級中餐廳,位置在二樓的包廂,高挑漂亮的服務生領著他們四人往包廂走。
進包廂前,祖祺冷不丁感覺尿急,向翁玉香打了個招呼後,便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幾步,忽然有人從後面抓住了祖祺的手臂。
祖祺扭頭就看到薛玨眉心微蹙的俊臉,薛玨的視線從祖祺挺起的肚子上掃過,隨即叮囑道:“別走得太快了,小心摔著。”
祖祺哭笑不得:“大哥,我很急。”
薛玨抓著祖祺胳膊的手順勢往下挪了幾分,然後牽住祖祺的手,十指相扣。
“你行動不方便,我陪你去好了。”薛玨說。
祖祺被薛玨莫名其妙的舉動嚇了一跳,正奇怪著他是不是哪條神經搭錯了,結果轉眼看見笑吟吟注視著他們的翁玉香後,祖祺瞬間明瞭。
演戲還要演全套,無奈之下,祖祺只能像個小孩似的被薛玨牽著去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