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教訓
那邊似乎吵不出結果,沒過多久, 哭聲就漸漸遠去了。
張陽陽這才終於想起自己還在打電話。悶聲悶氣地「喂」了一聲。
江風問:「怎麼了?」
果不其然, 張陽陽生無可戀道:「我帶著筆記本出來列印論文, 趁著我跟你打電話的時候, 一孩子把奶茶潑我電腦上了。」
江風:「你存了嗎?」
「我只存了三改稿,可這是我的五稿!我的英文資料翻譯還是孤本啊!」張陽陽一股火發不出來,只能長長歎了口氣, 無奈道:「我送去修修看。你快點回來,我不給你打掩護了, 你自己滴幹活!」
江風捂著話筒拿開一點。
這是遷怒。
江風掛掉通訊, 小山神在旁邊仰著腦袋看他。
江風拍了拍他的頭說:「我回去了。」
小山神猶豫了一下,和他揮手。
他問:「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江風:「可以。」
小山神用力揮手:「拜拜!」
江風和閻羅一路走下山,小山神也跟著他們一步一步下來。走到邊界的時候, 他止住腳,爬到一塊石頭上, 客套說:「拜拜。我再送送你們。」
閻羅:「……這時候你應該說不送了。」
「送送吧。」小山神揮手, 「爸爸你走吧。我等你啊。」
江風走出老遠,回頭一看, 小山神還站在那顆石頭上。見他們看過來,揮得更賣力了。
半長的頭髮在風中飄動, 一雙小手高舉過頭, 然後定定望著他們。
閻羅說:「走吧。」
等兩人終於消失在視線裡,小山神悵然地握住自己的手。失神了一會兒,爬下來去山上找宗策。
宗策正在讓小鬼出去買東西, 小山神進來,直接摸走了她的手機。
宗策立馬怒道:「你幹嘛?你跟你爸爸一個樣子,為什麼老拿我的東西?不告而取是為偷!在地府偷東西是要斬雙手的!」
小山神躲到牆角說:「我可以給他打電話了。」
宗策額頭青筋一跳:「他不是才剛走嗎?!」
「那你先教教我。我下午可以打嗎?還是要明天打呢?再不然後天才能打?他要是不高興的話,我也可以一星期打一次的。」小山神對著手機喊道,「喂?你在嗎?喂?」
「這有什麼好教的?他打電話過來你接就好了。」宗策過去拽他,「把手機還給我。」
小山神轉了個身,外頭將手機夾在脖子和耳朵之中:「喂,爸爸,嗯嗯,是我。」
宗策還以為他真打過去了,硬掰著他的腦袋,將手機抽出一截。結果發現連屏保都沒打開,頓時嘁了一聲。
小山神兩手握住手機:「你不要嘲笑我。你為什麼嘲笑我?我只是想打個電話。」
「玩什麼家家酒?」宗策嚴肅教育他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個幾千年的老妖精了,要學會自己長大了!」
小山神:「我在自己長大了。」
他看著手機,又按到耳邊,說:「我現在跟爸爸多說話,等他打來的時候,就不會說那麼多了。」
宗策一時語塞,眼神閃爍,也不跟他搶手機了,坐到一旁說:「他又不是你親爸。他是判官,沒孩子的。」
「我知道啊。」小山神點開手機主介面,手指在上面點啊點,說:「可我還是叫他爸爸啊。」
宗策:「如果你沒遇見他,生活可能要輕鬆多了。修煉是要清心寡欲的。」
「我不,」小山神鼓著臉倔強道,「我不!我還是要爸爸,他就一個人。」
宗策沉默地拿過平板,又繼續刷起遊戲。
小山神拉了拉她的衣角,指著一處道:「我要做那片山頭的主人,我要修煉了。」
宗策:「……」
特麼的,江風把她丟過來就是做保姆呢?
江風回到學校,直接去找張陽陽。
張陽陽把論題和資料庫找給他,讓他自己看一遍記下來,方便應付導師簽字。
「誒,你論文是自己寫還是找人代寫?」張陽陽說,「一學長缺外快,一千一篇包過查重。兩天交貨。do you 需要?」
江風:「不需要。」
張陽陽拍腿:「我就知道。同時天涯摳門人,一千一篇,我現在就能徒手寫十篇,怎麼可能給別人賺?!」
室友哂笑道:「你不需要徒手十篇,你先把這篇寫完了吧。」
張陽陽痛心疾首:「我最近真的,是不是命犯太歲啊?不,是命犯熊孩子。我這究竟什麼八字?什麼情況啊?」
旁邊的室友說:「唉,算了吧算了吧。我以為你倒楣已經習慣了呢。」
「問題是太氣人了,他惹完事就哭,也不道歉,我才要哭的好嗎?虧他還是教職工家屬,監護人跟我說算了吧,就是個孩子,哥現在還沒畢業,也不能跟他計較。」張陽陽咬牙切齒,「我去他的孩子。那小子絕逼陰著呢!我看他再大一點,徒手可摘日月。父母也有文化水準了,怎麼教育成這個樣子啊?」
室友:「誰沒好那時候啊。」
張陽陽說:「雖然我小時候應該也熊過,但我隻禍害自己人。而且我可沒少挨打。每次做錯事,我媽道歉道得比我還快,嘩嘩一頓揍,讓我用真誠的眼淚給對方賠罪。」
室友偷笑:「所以這不就打傻了?」
張陽陽惱羞成怒:「打你啊!」
江風:「那你現在呢?」
「電腦送去修了,明天再看看情況。我跟導師說了一下,他還沒給我簽字。」張陽陽說,「而且你的論文怎麼辦啊?一次都沒去找導師,我估計要倒楣。」
室友:「江風不拿畢業證也沒什麼關係吧?這專業都不對口的。」
張陽陽:「你以後主業是送外賣嗎?還是去做道士啊?難不成跟我們一樣朝九晚五?」
室友:「送外賣……需要a大學歷嗎?」
江風第一次感受到對自己人生未來的迷茫。
……真是新鮮。
張陽陽捂著心口說:「我們這些畢業生啊,不容易啊。」
室友:「考研唄,考完研究生還能再讀三年。」
他們正說著,又一位室友從外面走進來。將手上的資料往桌上一丟,開始脫衣服罵道:「臥靠,真特麼絕了。」
張陽陽:「怎麼了?」
「樓下自行車全被踢翻了。本來排得整整齊齊的,有個小孩兒過來非踹一腳。靠,多米諾骨牌一樣全翻過來了。我還在那裡停車,差點就給撞了。」那人餘光瞥見,說:「誒,江風你回來啦?」
張陽陽嘿嘿笑道:「感覺有點釋懷了怎麼辦?果然不止我一個人倒楣啊。」
那男人拿起紙質論文在他面前秀:「可我導師已經給我簽,字,了~」
張陽陽站起來說:「吃飯了吃飯了,最後吃幾回食堂,吃一次少一次,走走走。」
幾人勾肩搭背,愉快地一起去食堂吃晚餐。
江風先打好菜,選了位置坐下。沒多久,右上角坐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兒。
那男孩兒衣著看起來不差,手上拿著一把藍色的大水槍,不住擺弄。
張陽陽快步走過來,扯著江風告狀道:「就是他就是他!我們坐遠一點。」
熊得這麼外在,江風便順勢站了起來。
幾人剛換了位置,那男孩兒就舉著水槍,在旁邊的座位上都滋了一點。隨後覺得沒意思,又將水槍對準了往來的學生。
那群學生見狀皺眉,自覺繞開一段,男孩兒得意大笑,嘴裡喊著biubiubiu。被他奶奶抓住,舀著飯菜喂了一口。
張陽陽不滿說:「小學這麼早就放假了嗎?為什麼要把人帶學校裡來?」
室友說:「唉,算了。」
過了十幾分鐘,校園鈴聲響起。雖然大四的學生時間比較自由,但縫下課時間,學弟學妹們會有一波高峰期。食堂頓時熱鬧起來。
那孩子就在擁擠的人群裡不住亂竄,靠著一把水槍橫行無忌。
一些學生被打濕了衣服,想發飆,孩子的奶奶跟在他後面,連忙就說:「唉,小孩子嘛,別介意別介意。」
張陽陽捂著心口自我安慰道:「生活會教做人,我始終堅信著會這一天。」
他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一聲暴喝。
張陽陽低頭,覺得什麼東西飛到了自己腳下。他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個黑色的鏡頭。
「我去?」
食堂裡人正多,所有目光都聚集過去。
那出聲的男人一把揪住男孩兒的衣領,怒不可遏道:「跑哪兒去啊?」
婦女連忙走過來,掰著男生的手指道:「放手!你幹嘛呢?這嚇到孩子了!」
男生把人往前一推,指著道:「管管你孩子行嗎!幹嘛呢?公共場合不要嬉笑打鬧是基本素質知道嗎?沒看見別人桌子上放著東西嗎?拿著把水槍當真槍,這裡是學校不是遊樂園!」
婦女:「他不懂事啊!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大學生就你這點素質啊?」
對方這態度明顯激怒了他,男生語氣越加衝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我有素質有什麼用?你有嗎?我拿素質跟你講話你聽得懂嗎?」
室友激動握住張陽陽的手:「你這烏鴉嘴真管用啊!」
另外一名室友跟著道:「繼續啊繼續啊!」
三人異口同聲地念咒:「值錢!值錢!值錢!」
江風:「……」
有些學生把摔到遠處的相機拿回來,遞給那男生。
婦女在眾目睽睽下難以下場硬道:「我賠你不就行了嗎?你怎麼說話呢?」
男生說:「好,要賠是吧?你賠啊,剛買的,三萬多,有□□,請問現金還是轉帳?」
婦女驚了一下:「哪有那麼貴的相機?」
「那可多了。」男生說,「十幾萬幾十萬的都有,你該慶倖我還沒有錢到那地步。」
婦女頓時不說話了,男孩兒反身抱住她,張嘴就哭。
婦女安撫道:「哎呀,別哭了寶寶,沒事沒事啊。」
「哭什麼哭!」那男生不是個好欺負的角色,也是被氣到了,當即掏出手機道:「哭你就不用賠了嗎?損壞他人財物!」
「呼——」
張陽陽眼含熱淚,感動得無以復加。
「你看見了嗎江風,這就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江風:「……」
張陽陽雀躍:「生活的驚喜就是這麼突然。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我又沒說不賠,你凶什麼。嚇唬誰呢?」婦女說,「我聯繫一下他爸爸,他爸爸是學校裡的教授。他媽媽也是。你是哪個學院的學生?」
男生:「教授也得賠,我不信a大教授就可以不**律。他要是丟得起這人,我就認栽。」
旁邊的同學扯著他的袖子道:「好好協商理賠吧,別衝動。對方還未成年呢,鬧醜了要硬賴你也沒辦法。都一個學校的。」
婦女給對面發了一條短信,又開始推卸責任說:「哪有把貴重物品就這樣帶出來的啊?你這是自己保管不好才會被摔壞。他就帶著玩具走了一遍而已。現在大學生一點擔當都沒有啊,什麼事都要人賠。」
「我一單反哪比得上你孫子貴重啊?這麼貴重物品你不照樣帶出門。那我要打他一頓是不是也是因為你保管不好我就不用負責任了?」男生冷笑道,「而且我就是有錢,我樂意帶。我還有更貴的呢,只要你賠我可以給你砸個痛快啊。」
旁邊竟然有人鼓掌。
「兄弟。辯論隊的嗎?我們挺需要你啊。」
張陽陽喜悅之情滿溢而出:「我a大真是臥虎藏龍!」
室友:「臥錢藏錢!」
張陽陽:「再用力啊!」
江風:「……」
兩邊正在對峙,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擠進人群裡。
男孩兒立馬撲過去,委屈道:「爸爸,他欺負我,打我還罵我!」
老師抬頭看向男生:「這裡怎麼回事啊?」
男生看見學校老師,還是收了一點脾氣。對這孩子的平白告狀不屑咋舌,說道:「老師,他公共場合亂跑亂鬧,把我放桌上的單反被砸壞了。至於他的控訴,這裡的人可都不是瞎子。」
老師看了一圈,從眾人臉上知道是自己理虧,拍了下他兒子的頭道:「別哭了!」
男孩兒仰頭,開始狼嚎。
老師無奈道:「媽,你怎麼不看著他?」
婦女嘀咕說:「男孩子們,調皮不是很正常嗎?」
「我去,是你導師啊!」張陽陽戳著江風說,「你導師爸爸來了!」
室友補充道:「他還沒教授職稱。他只是副教授。」
老師態度明顯好很多,說道:「所以同學,你想怎麼解決?」
男生說:「我不是真想讓他賠,可我現在真的生氣了。這單反我才買了沒多久,。撞壞了不說連句真誠的道歉都沒有,就一直推卸責任。我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男人畢竟還要在學校裡長期任教,不希望名聲因為這種小事受到影響。和顏悅色道:「能修嗎?能修的話修理費用我出。不能修的話我全額賠償,你看可以嗎?」
男生:「不是錢的問題。我要他先道歉,他道歉我也可以不用他賠。」
「賠還是要賠的。」男人說,「就是我對單反也不瞭解。這東西應該拿哪裡去修?官方維修點?」
張陽陽在江風耳邊輕聲問:「官方維修點都是殺豬攤,你知道哪裡有修這個比較便宜的嗎?」
江風以前送外賣的時候,對一些店鋪的確比較熟。尤其是古董街那一邊,能人聚集,他聽到了不少的事情。點頭說:「應該有。」
張陽陽把鏡頭塞進他手裡,示意道:「畢業論文的簽字啊兄弟,去吧皮卡丘!」
然後一把將人推了出去。
江風鏡頭遞過去。
鏡頭已經被砸壞了,有了裂痕。男生跟著社團去給活動拍攝,剛用完沒裝進相機包。
單這個鏡頭就是貴的,起碼要五千以上。
男生說了聲謝接過來,繼續檢查自己的機身有沒有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