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百章
隨即周先生出現在窗戶外,他跳著往裡面看了眼, 實在太高, 又急匆匆跑去大門處敲門。
褚玄良過去將他放進來。
周先生越過他往裡衝, 羊羊還是搖搖晃晃地一道黑影, 離開江風就維持不住人形,於是一隻手拽住他的褲腿,看著周先生。
「羊羊!是我的羊羊嗎?!」周先生坐在他面前, 一時間語塞,張口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現在怎麼辦?這孩子會怎麼辦?」周先生抓著江風問, 「他是不是連投胎都不能?」
褚玄良:「很遺憾, 他這情況真的是……」
周先生怒從心起,跳起來:「這家姓苗的到底做了什麼!畜生——他們在哪裡!」
江風指向角落。
周先生一震:「他們……」
江風:「嗯。」
周先生頓時神情懨懨了。人都已經死了,又能怎樣呢?
褚玄良看了眼周先生, 說道:「倒是也不至於太糟糕。我會將他帶回師門,慢慢化解戾氣。只要他堅持住不化厲鬼, 應該不久就能前去投胎。」
周先生:「真的嗎?那……那太好了。請一定多傷心, 多少錢都可以的。」
他們正說著,外邊出現兩個陰差, 站在窗邊,將角落的兩人引走。
褚玄良要留在這裡報警處理後事, 江風還有在意的細節, 先行離開,去地府審問。
閻羅殿內,二人並排跪在堂下。
判官翻動功過格進行記錄, 抬起眼冷冷掃了前方二人。
大殿上落針聞聲,兩人總算回了神智,在這殿內驚恐萬狀。
換魂這種事,手法實在太過熟悉。定然又跟那個假的判官筆有關。或許就是同一個人。
從時間推斷,這道士替他們換魂,早於之前少陵山群。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出來。
判官問:「他人在何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馮,神出鬼沒。他在幫我換魂之後,人就不見了。」苗女士攥緊自己的手說,「那個孩子流掉之後,一直纏著我,在我耳邊哭。我也害怕,找不到馮道長,只能用之前的方法先把他裝起來,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怕事情敗露。可是那瓶子不管用,它不斷吸引別的鬼來攻擊我,我又不敢丟了它……」
判官說:「自然。他既已死,便是死魂。這孩子命格過輕,又是早天,本來死在你手上就對你有些怨言,後來又進了你的肚子,導致自己無法投胎,怨氣更深。你如果再懷下去,他的魂魄可能會吸取戾氣變成厲鬼,那生下來的可能就是一個鬼胎,還害得他不得往生。」
苗女士指著他丈夫,哭道:「可我都是為了他啊。我那麼想有孩子……我如果離婚我就可以有孩子了……」
她先生張了張嘴唇,不受控制地說道:「我一直知道我的命格,不會有後代。」
苗女士悲傷的神情僵住,她頭偏了一下,表情從不可置信,到駭然陌生。無數厚重情緒閃過,最後定格在漠然。
她哭不出來。
她原來也沒有多愛他。
這就是一個人渣啊。
這句話說出口,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她先生態度坦蕩起來:「我找過道士問清楚,我有錢。只要我能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能讓他活下去。」
斜了眼苗女士,竟然還有些怨恨:「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多餘的事?如果你不做,就不會惹禍上身,就不會牽連我!」
苗女士仰頭大笑,然後衝著他罵道:「畜生!」
「你閉嘴!你這麼心狠手辣我還覺得你是畜生!」
「我心狠手辣?你看著我不停地流產,出去不停地找小三,你看著自己的孩子死還過得這麼逍遙滋潤,不是兇手是什麼!」
閻羅用力拍下驚堂木。兩人在巨大聲浪中捂住耳朵尖叫一聲。
閻羅沉聲道:「放肆。」
白無常嗤笑道:「閻羅殿前還敢吵鬧,真實死了還嫌命大。」
兩人啞然。
他二人陽壽本不至於這麼短。可一個靠著邪門歪道謀奪他人魂魄,一個故意漠視妻子流產,且拈花惹草,導致三個胎兒、一名幼童先後離世,如此殘害生靈,自然罪不可贖。
閻羅問:「你是如何認識那道士?何人幫你引薦?」
苗女士用力呼吸,隨後低下頭道:「網上。我加了很多的道家跟佛教交流群,然後有一天,某個群裡的人邀請我進了另外一個群,並把那道長的名片發給了我。我就想著試一試……後來發現都靈驗了。他給我算了幾卦,說得特別准……」
閻羅嘴角抽了下。
現在的罪犯都是用網路的,可是他聯手機都沒有。
看看,這樣多不利於他斷案。
苗女士繼續回憶說:「我聽他口音,他l跟n不分呐。還有,我沒見到他的臉,但我看過他的手。女人對膚色很敏感,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的手是偏蒼白的,第二次再見的時候,黑了起碼兩個色度。為什麼?」
閻羅與判官不動聲色。
這人應該是換魂續命了。
閻羅道:「你反問本君?」
苗女士不敢說話了。
他二人的生平沒什麼疑惑,直接壓入地獄,什麼時候孽鏡臺前洗清了,什麼時候可以流放江邊等待輪回。
判官神魂從地府出來,正好接到玄一道長的電話。
玄一道長拍腦袋說:「哎呀我知道了!我找到這個符的出處了!」
他抓著符籙翻了一遍。
他說難怪這張貼在禁錮羊羊瓶身外的拒魂符,會如此熟悉,跟乾元道的確是有些淵源。
「這說來也話長啊。我說之前怎麼想不到呢,這要往前倒好多年呢。」玄一道長歎道,「馮家以前在h省一代的某縣,開了一家小道觀。那時候日子不大好過,小一點的道觀基本開不下去。但馮家家主有點本事,在那地方還算有聲望……不過我聽我師父說,那本事有待考究,因為一個小地方的靈異事件發生頻率太高了。咳……你知道,特殊時刻,會有道士做這種事。」
江風:「……」
玄一正色道:「當然我們沒有的。我們是大觀!」
江風艱難道:「……是嗎?」
「當時他們還跟其他道觀一起,來a市跟乾元觀交流取經過。」玄一道長快速轉了話題,吧唧嘴巴道:「所謂取經嘛,總會互相畫畫符。他們是小道觀,沒什麼底蘊,而符籙除卻幾種機密的,也沒什麼好不能教的,更多的靠天賦,不能說的是結煞。我們本著扶持的心態,能教的就教一教。」
「看見這個拒魂符我想起來了,這是他們馮家吸取各道觀所長之後,唯一畫出的拿手符籙。我師門後邊倉庫現在應該還壓著一張,做紀念品一樣地放著。」玄一道長點評,「我師父說,這符雖然有用,可不倫不類,對拘押的魂魄不好,所以沒讓我們學。只是礙於面子存了下來。他還說這馮家人的道術,都很邪門。自己鑽研,怕是鑽錯路子了。」
江風:「聽你這麼說。馮家以前就不大乾淨。」
「唉,這年頭就算是正統道觀裡,也難免會有些敗類,要說不乾淨,的確是有很多人受利益誘惑。至於道術幹不乾淨,老夫也不敢說啊。」玄一道長說,「他們做過什麼不重要,他們早就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滅門了。這麼小的支派,都不算正統,所以沒有任何記錄。」
江風跟閻羅,早就將近五百年內,有關馮姓的道士全部翻過一遍,還找了疑似的人進行聞訊,可從未聽過一起滅門事件。
江風問:「為什麼被滅門?」
「靈寶現世吧?」玄一道長說,「我也不記不清楚了,我沒活那麼久,只是偶爾聽我師父提起過幾句。聽說是馮家人得到了什麼寶貝,遭人覬覦。那個年代的人發財都想瘋了,又沒什麼人管——不,是管的人也想發財——所以就被滅門了。」
江風蹙眉:「是什麼寶貝。」
「最可笑的是,根本沒有人知道,也沒人見過。當時不過是傳出這樣一句風聲,他們就一股腦地湧去了。」玄一道長說,「所以我師父覺得,當年血流成河,不過是妄念驅使。根本沒什麼不世之寶。就算有,那也不是普通人的命格熬得住的。看當年去搶劫的道士跟普通人,死了七七八八。不義之財,總歸還是貪不得。」
江風瞭解了:「有關馮家的資料,能發給我嗎?」
玄一道長:「沒有資料,哪有什麼資料?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統道派,不過打著道門的旗號而已。交流都是當時那觀主不請自來的。你看,還有人說孫悟空紅孩兒是我道門的神像呢。我們有什麼辦法嘛……但我可以幫你問問。」
江風:「……」
他是聽出這怨念了。
「好。」江風,「麻煩你了。」
玄一道長:「不必不必。這等惡人還在世逍遙,我也安不得心。你跟地府說一聲,我再多找找。」
江風:「嗯。」
因為一直跟著褚玄良往來,又去了趟地府,江風有段時間沒去上課。
這天終於去學校的時候,張陽陽就抓了他問:「你最近都跑什麼地方去了?」
江風想他一個半知情人士,也不隱瞞了,說道:「忙陰間的事。」
張陽陽忽然歎一聲:「我死後也能當陰差嗎?」
江風好奇道:「你想當陰差?」
張陽陽撓頭不好意思道:「這不是大小也是個官嗎?而且陰差聽起來多酷?」
「嗯……」江風說,「你要是能保持住,那死後的確是可以的。地府也缺人。」
江風頓了下,又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想這種事情比較好。想多了……玄的事情很難說。」
張陽陽:「……不會吧?」
江風:「嗯。而且陰差沒什麼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