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碗湯（八）

　作為一個警察，甦訪夢的敏銳和睿智是令人吃驚的，她對于危機的應對以及本身所展現出的令人仰望的能力，都讓重案組的人很服氣。可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認為她會繼續查下去——即使霍森承認了殺人罪行，甚至將謀殺過程都講述的栩栩如生，但案子仍有許多疑點。

　霍森說他恨死者，為死者穿上衣服是不想毀掉整個霍家的聲望，可是為何隱忍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才開始殺人？是什麼催化了他殺人的*？在這場有悖人倫的慘劇中，霍家其他人又都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霍森從小被死者侵犯，難道身為父親的霍雋與身為兄長的霍淼完全沒有察覺嗎？霍小小口中所說的，霍雋與死者在書房內的激烈爭吵又是為了什麼，此事是否與霍森有關？

　但不管再怎麼審問霍森，霍森只重復一句話︰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說。

　對于組員們的急切，甦訪夢根本不在意。她甚至命令這樁案子組員們不許再查，如果有誰敢違抗她的命令，就別怪她不客氣。就這樣，組員們被遏制了整整三天，直到第三天的夜里，傳來了霍雋在凌晨三點鐘被人殺死，死狀和霍頓一模一樣的消息。

　整個警察局都沸騰了，霍雋死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霍森很有可能不是凶手！否則如何解釋霍雋的死亡方式？

　甦訪夢漠不關心，她冷淡地看著警員們，任由他們被調動，卻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想殺死霍雋的人不少，恨他入骨的更多，嫌疑人這一塊這實在是不值一提，霍雋的死有可能跟霍頓霍森有關，也可能沒有關系，這誰知道呢？有可能是之前的那個凶手，但也有可能是模仿殺人，只是割喉與挖眼而已，這案子都上報了，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重案組的成員們倒是都認真起來，唯獨甦訪夢一個人在辦公室里打游戲。小龔看不慣她這樣，就想來勸她，結果卻被甦訪夢踹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她來警察局的時候就遭到了伏擊，當時眼鏡正好遇到她，本來是打算跟她說一下霍雋車上被動的手腳的，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開口，甦訪夢就將他踢開。眼鏡吃痛撲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質問甦訪夢發什麼瘋，就被她拽住滾了一圈，藏到她車子後面。

　他被拽動的時候耳邊傳過咻的一聲，好險沒有打中，否則他的命恐怕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甦訪夢把手上的包交給他，今天她穿的是干練的長褲，褲腳往上一拉，腳踝處竟然綁著一把刀。甦訪夢平時是不帶槍的，她冷笑了一聲，正要起身，卻被眼鏡拽住︰“你干什麼去？太危險了，對方有槍！”

　“關你屁事。”不要拉住她，也許她還能追上那個開槍的人。甦訪夢二話沒說就給了眼鏡一腳，將對方踹進徹底，隨後跳起來踩在車頂上，一個翻身，躍至一根柱子後面。一顆子彈擦頭而過，順著風向跟子彈的落地位置，甦訪夢確認了開槍人的所在地點，她猛地抬頭看向警察局對面大廈的頂樓，然後跳起來，踩了一個正走路男人的肩膀，躍到二樓。

　那人眼見不妙，收拾了東西就想逃，可惜甦訪夢速度更快，她在樓層間跳躍，也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就到了頂樓，殺手已經跳過了大廈之間的間隙，甦訪夢毫不示弱地跟上。說來也奇怪，她明明可以更快地把人抓住，結果卻沒有，反而是等那人逃離了警局區域，才甩出刀子直插對方腳筋。

　殺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甦訪夢跑到他面前，第一件事是卸了他的下巴，恰好此時她的手機響了，看了看來電號碼，甦訪夢露出輕蔑的笑，接起來聲音卻很溫柔︰“大少爺，你好。”

　那邊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是甦警官嗎？快救救我，下一個被殺的肯定是我，你快救救我啊！”

　甦訪夢用腳在地上殺手的手腕上用力碾壓，對方發出哀嚎聲，霍淼也听到了，他倒抽了口氣，甦訪夢笑笑說︰“大少爺，不管怎麼說咱們也有數面之緣，你急著動手殺我，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甦警官在說什麼，我完全听不懂。”

　甦訪夢說︰“這麼急著打電話來確認我死沒死，听到我的聲音你應該很失望吧？不過很可惜，我這人吶，輕易死不了。”

　然後她壓低了聲音，目光陰狠︰“不過你就難說了。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時間差不多了，你活不了多久。”

　“你、你什麼意思？”

　甦訪夢掛了電話，踢了地上的人幾腳，不無遺憾地說︰“可惜我是個警察，否則到我手里，不弄死你才怪。”然而她還要把這具身體還給宿主，必然不能對其造成損失。于是她很愉快地將殺手兩只手筋挑斷了，然後說︰“你不想被抓吧，那就滾吧。”

　她一點都不擔心這人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做這行的，仇家無數，失去了自保能力，活著都困難，又怎麼敢拋頭露面。

　那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頂著被卸掉的下巴挑斷的手筋腳筋，用另外一只完好的腳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甦訪夢回去後，對于關心自己的警察們，她很自然地表示自己追丟了。所有人包括局長都在奇怪她為什麼什麼也不查了，難道就這樣不把所有疑點查清楚，便將霍森當成凶手嗎？

　這麼草率的結案真的好嗎？

　可對于他們的質疑，甦訪夢仍然不予回應。

　就像是她說的那樣，過了沒幾天，霍雋的死亡調查仍然沒有個結果的時候，傍晚霍淼也被發現死在自己的臥室里。他的死狀同樣和之前的兩名死者相同，喉嚨被割開，眼珠子被挖出來放在桌子上，就好像在看著什麼，也像是在懺悔什麼。

　這下可真是驚天的大新聞，霍家是名門望族，一夕之間男人死的只剩下一個凶手，可警察們卻遲遲不結案，甚至在第二第三兩名死者死亡前就將所謂的凶手抓捕，這是否也是警察能力與公信力下降的一種？

　警察局門口，甦訪夢被一群記者的話筒跟攝像機圍的水泄不通，她剛得知霍淼的死亡消息從家里趕過來，結果剛到門口就被堵住。

　這群記者真是難纏，一個個尖銳的問題不絕于耳︰

　“請問甦組長是不是礙于上頭的壓力準備將霍森指控為凶手並且早日結案？”

　“甦組長對于幾個小時前霍淼的死有什麼看法嗎？”

　“警察為何遲遲不能給公眾一個結果？什麼時候才能結案？”

　……

　甦訪夢煩死他們了，她站定，突然微笑，“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有很重要的線索可以和諸位以及正在觀看新聞的民眾們分享，可以把你們的話筒跟攝像機都舉高一點嗎？

　記者們沸騰了，誰都想搶這個大新聞，于是紛紛按照甦訪夢的要求把手里的話筒以及攝像機舉起來，甦訪夢又對他們笑了，然後笑容瞬間消失，她長腿一踢，嘩啦啦啦，從右到左，所有的攝像機全部變得粉碎，同時她還揮出拳頭，將一干話筒全部破壞掉，然後作出一副受驚的樣子︰“哎呀，真不好意思，沒有設備采訪了，諸位回去再重新準備一下吧。”

　她的速度快得簡直不像人類，一直被圍堵卻沒有硬闖是因為她在判斷哪些人帶了錄音筆，現在好了，什麼都沒了，她這麼粗魯狂妄也沒有證據記錄下來。

　然後她問向身邊被擠得沒了半條命的小龔︰“你看到什麼了嗎？”

　“啊？！什麼？發生了什麼，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警察們紛紛做出？？？的表情，甦訪夢哼了一聲，終于弄開擋路的人群走了進去，順便吩咐小龔︰“記得把附近的監控路線毀尸滅跡。”

　“是！”

　甦訪夢是來找霍森的。霍森穿著囚服，神情十分憔悴，看見甦訪夢他露出無奈的表情︰“我都認罪了，你究竟還想怎麼樣？”

　“我是來通知你兩個壞消息的。”甦訪夢看起來很真誠。“霍雋死了。”

　“你說什麼？”

　像是怕霍森不夠難受，她又補充道︰“霍淼也死了。”

　霍森完全反應不過來了，甦訪夢湊近他耳邊，聲音極小，外面觀看的人甚至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因為她的表情和眼神看起來都很平靜。然而事實上，甦訪夢說的是︰“我特意不讓人去查這個案子，把它晾一晾，為的就是給凶手時間，否則難保事情被查出來，這兩人就死不成了。”

　說完她立刻站好，問霍森︰“現在包容霍小小，還有什麼意義嗎？”

　霍森滿臉是淚，他抬頭看著甦訪夢，眼里充滿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