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考核】

　　新的工作日伊始，考核期也如期而至。

　　這天一早，吳秘書和李輝早早到了封傲住處。

　　比起封傲，打理日常生活或是準備出行物什，李輝顯然在行得多。待得知封傲竟只準備帶著人和錢去，李輝嘆著氣不敢有一句抱怨地替這讓他又驚又怕的領導收拾了換洗衣服等用品。

　　李輝這是認命了。

　　只怪自己當初頭腦發熱地答應了要效忠這個人，還傻兮兮地幻想這個人會在不久的將來展露頭角讓他抱上大腿。

　　哪知道，是這麼個結果！

　　上了車，吳秘書就開始彙報為期一星期的供應商考核的具體行程。

　　子公司所在的城市是五區核心城市之一，公司在市區和郊外都建有工廠，但因為地皮價格和城市建設的考慮和華夏維權會對五區下達的逐年上調的環保指標，大型的工廠都向五區邊緣城市轉移。

　　公司的直屬工廠數量不少，加上大大小小的合作供應商，一個星期的時間根本不夠用，所以同往年一樣都是擇重擇新考察。

　　考核的第一站在離公司本部不遠的平安鎮，這是五區核心城市以下最富裕的一個鄉鎮。幾年前空軌建設經過鎮內，借著這樣的便利向五區管理局以及維權分部申請了許多優惠，因此這附近的工廠林立，製造業非常發達。

　　產業集聚的關係，子公司的空軌承建工程的建材單單平安鎮便有七八家，服務行業借著這股東風辦的十分火熱，商鋪酒店等的密集度隱隱有趕超核心城市的勢頭。

　　供應商們宴客的排場也非常大，地點設在鎮內最大的酒店，不過二十來號人卻足足擺了十桌的流水席。

　　封傲被介紹給了幾人，一聲聲的「鄭董事」「幸會」「久仰」交迭而來。

　　封傲臉上帶的笑讓人產生他本人很好相與的錯覺，平安鎮的供應商們因此顯得格外熱情些。這種場合向來新面孔是逃不過被群哄猛灌，所謂交情都是喝出來的這一點與封傲闖蕩江湖時倒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江湖人可因這一杯酒為知己赴死，而眼下這些人越是熱情就越恨不得要人性命，所求所圖絕不單純。

　　封傲如今的酒量已經大好，不過因為還在用藥的時候不宜酗酒，一般喝到三分便催內勁將酒氣逼上臉，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叫人一陣取笑卻也不多加為難。

　　雖是考核，當天不過在幾個工廠轉了幾圈，晚宴上卻對分公司的人大肆讚嘆了一番，這個說領導們工作如何用心，那個說公司業績長虹離不開幾位老闆的英明領導。

　　分公司今次的考核團由方董事帶隊，韓總經理坐鎮公司並沒有參與，他的場面話並不比韓棟遜色，大方地承了這些人的恭維，「公司能發展得這麼好，在座的各位都功不可沒，如果沒有你們這麼仗義，給的價格也實惠，做事也實在，公司哪裡能走得出去。以後合作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多，還希望各位一如既往地照顧我們才好啊。」

　　「哪裡話，哪裡話！」

　　「一定！一定！」

　　如此這般，散場時人人滿面春風，封傲回到酒店時，李輝正克制又激動地算著這些供應商送來的大禮，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識這些人把鈔票當紙送的！

　　第二天，他們依然在平安鎮逗留，這一次見的卻是那些還沒有合作關係的新工廠。分公司在五區可謂是巨頭中的巨頭，多少人巴望著搭上這艘大船大賺一筆，每年分公司下來考核的時候，都是他們結交的最好機會，哪裡能錯過。

　　宴會上有人甚至很直白地將價目表都呈上來，比之昨日的某家合作商足足低了半數。這種破壞遊戲規則的行為和廠家不可取，但他的這份資料也足夠讓公司從已合作的供應商那裡拿到至少百分之五個點的讓利。公司的領導們這一場酒吃的明顯比昨天開懷多了，而李輝在這一天收禮收到手軟，他這才知道和昨天比起來，那些數目都是小巫見大巫。

　　這一路下來，李輝再一次接受了人生的洗禮。

　　而對於封傲來說卻是見怪不怪。

　　拿人的手短，打點好了才好辦事，這一點就算封傲做到反派大教主也仍然深有體會。從前是他向人低頭，後來，那些人想方設法地討好他，這種直接呈上銀票的都是小兒科，甚至曾經有人求他辦一件事，送來了與魔教對立的某個大門派的幾十個頭顱。

　　雖說是考核，但這種時候靠的都是台下的功夫，人情做足，換到場面上，除非犯大錯，彼此都有互不為難的默契。

　　順利地到了最後一站，考核結束後時間還很寬裕。待正事結束，某個工廠的老闆很會來事地邀請幾人到臨近的景觀區觀賞茶花。

　　五區相對於幾個重工業區域和一區二區這樣繁華的地方而言，自然風光保留較為完整，是旅遊的好去處。這座景觀區位於五區地界最邊緣，風景異常秀麗。

　　這小小的村莊從前落後窮困的景況是無法想像的，富起來也就是這幾年的事。那位廠長將眾人帶到這裡來，卻不是簡單的觀賞那麼簡單，而是恰到好處地拍了公司的馬屁。

　　當初開拓這一片風景區，並將這一處得天獨厚的茶花行銷向全華夏乃至海外的便是子公司。

　　五區文化使然，上流圈可謂極盡附庸風雅之能事。賞花，便是其中一種。

　　山茶花，作為華夏十大觀賞花卉之一，廣受歡迎。而這一帶的茶花亦是山茶界頗具名氣的品種，追崇者千萬之眾，市場十分可觀。這極大的商機，給公司帶來的收益也不容小覷。

　　時下方初春，正是茶花盛放的季節。姹紫嫣紅的花朵宛如春的霓裳，悸動了美好的時光。

　　山花漫漫，落英繽紛，此等美景怎能錯過！

　　景區培育的茶花多為滇山茶，花型偏大，遠看時色彩嬌豔鮮明，近看時嫵媚中又不乏高貴典雅。一縱人走走停停，對茶花讚譽有加，文采斐然者，即興作詩幾句或是引經據典一番。

　　有公司的一人說道：「各位不知道了吧，我們這兒可還有高人在呢，你們還爭著獻醜。咱們鄭董事才高八斗，那可是連周老爺子都非常欣賞的！」

　　在場的人沒有不知道周老爺子的習性的，聞言看封傲的目光霎時敬佩起來，直說要他隨性說上幾句，指教指教他們這些粗人。

　　封傲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說話那人，冰寒之感隨著他視線的移開也消失不見，快得讓人慣性忽略那一瞬本能地察覺到的危險。

　　封傲：「詩詞歌賦此等，在下拙劣，無法奉陪。」

　　幾人只當他是謙虛，哄抬著封傲讓他賞臉，封傲沒有理會。方董事見他為難正要出言替他解圍，就聽有人喊道：「爸爸。」

　　聲音熟悉，方董事立即看去，可不正是自己兒子和周家的小孫女周曉甯。原來這小子陪未婚妻來這裡玩，還算長進。

　　不待方董事開懷，轉眼又看見跟在他們身後面色冷然的鄭宥廷，他臉上的笑淡了下而後笑得更濃了。

　　「曉寧啊，怎麼來這兒也不和方叔叔說，好讓人接你，這裡的路還多是泥路，不好走的。」

　　此處風景區除了自然風光，同時也被公司建設成一個復古農莊的休閒所在，因此保留著原始的風味，就是道路都是泥路。

　　周曉寧笑了笑沒應答，和在場的人打了招呼。其他人一聽這位就是周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孫女不由多看幾眼，臉上的笑更是熱情。這個說要讓人陪著她賞花，伺候果水也保安全，那個道一定要留她吃飯用最地道的特色菜款待她。

　　周曉寧自小被這樣優待著長大，原本聽慣了這些話，但此時卻有些不耐煩。

　　今天千方百計才拖著鄭宥廷陪她來這裡，哪想到方志安居然聽了消息厚著臉皮跟過來。這下子她想和鄭宥廷單獨相處的計畫又被攪黃，讓一個懷春少女怎生不惱？

　　想及此，她又暗自看了眼鄭宥廷，從他的表情並不能看出什麼，可周曉寧就是敏感地知道他此時心情不虞。她怕是這些人囉囉嗦嗦的讓他心煩，連忙說不用，託辭離開。

　　周曉寧當然不會想到鄭宥廷之所以不悅，那完全是在這個地方偶遇封傲的關係。

　　父親，在他的生命中扮演著的從來只是那個給了他一顆精子的男人，與他本身的生活毫無瓜葛。

　　況且，他從孩提時候開始就在父母不順利的婚姻生活的壓抑下長大，不論是對父親還是母親都生不出半點好感，更別說和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依賴他們了。

　　上一次會在生死關頭躲到他那裡，現在鄭宥廷想起來都懊惱非常。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這個五區，偏偏只有這個人是不會害他的，是他本能地信任著的人。

　　關於父親，十五歲之前的冷眼旁觀，十五歲之後的道聼塗説，他並不瞭解這個男人，所知的不過是別人加注在他身上的標籤。

　　沒想到這一次在五區的機遇，竟讓他對父親完全改觀！

　　這個人決計不會是別人口中懦弱無能的鄭家長子，也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被母親背叛卻還能忍氣吞聲的孬種。

　　是什麼讓他改變了？還是他從前都只是在隱藏？這個問題鄭宥廷得不到答案。

　　但他不想和父親有更多交集這一點卻沒有變過。從前是壓抑地想要逃離，而如今，則是因為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

　　——對於危險的直覺。

　　封傲對於他身上的傷如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在意，跟著一眾人走了一個山頭，再折返。

　　美景在前，怎奈封傲不是能欣賞這些花花草草的人。在他看來，敵人的血液開出的花比這花更有看頭得多。不過是幾朵花而已，沒得那麼自作多情，將那所謂的情趣強加到花草身上，真是無趣至極。

　　景區的接待人熱情地安排了當地的特色菜，封傲淺嘗即止，倒是這些農家釀造的土酒讓封傲很是喜歡，也不管其他人，自己和那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品論這在都市人眼裡看不上的糙酒。

　　釀酒的老人見他如此喜歡，直拉著他的手就帶到釀酒的酒甕處，說什麼也要給他裝上幾大瓶帶回去。

　　封傲卻之不恭，總算這趟路也不算白走了。

　　因明天下鄉的領導就要啟程回市區，眾人難免多喝幾杯，熱鬧到深夜，紛紛倒頭就睡。

　　慘叫聲，刺破了寂靜的萬籟！

　　女人一邊拼命地跑一邊聲嘶竭力地慘叫，不一會兒便驚動了幾人出來看個究竟。

　　那女人抓緊就近一人的手，不等別人問，急促地吞咽了幾口唾沫，渾身發抖著大叫：「救命！」

　　「救命啊！要，要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