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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女子保命日常》第261章
第261章

  漫天大雪, 銀芒一片。

  看起來年紀約摸五十左右的婦人懷抱著熟睡的孩子從車上下來,孩子不大,也就兩三歲的樣子,面前別墅的大門打開, 六七歲的外國小男孩子出來替她拉著行李,同齡的小女孩子接過她懷中的孩子放入手推嬰兒車中, 房間內白髮蒼蒼的夫妻相互攙扶蹣跚著步伐出門, 看到婦人的瞬間熱淚盈眶,將她緊緊擁在了懷中。

  之後, 大雪覆蓋了整個世界, 鏡頭開始隨著時間的變遷而走動,回憶的故事線逐漸變得飽滿了起來。

  婦人是繈褓中的孩子的外婆,身為國內解放初期最早那麼一批知識份子, 曾被公派在烏普薩拉大學求學,而當年待她誠懇熱情的導師, 就是這對老夫婦。

  婦人畢業後便回了國工作, 如今上了年紀, 丈夫五六年前便去世了, 自身前些年也被檢查出得了鼻咽癌,雖然做完手術後康復很好,但醫生還是建議她去一些空氣品質更好的鄉下等地方養老,對身體調養更加有益。

  她一直在等手頭的事情忙完了就出國陪陪恩師夫婦,這對夫婦如今退了休,有一個成績出色的兒子已經在別國定居, 二人生活閒適還熱心幫忙撫養了其他幾個得意門生的孩子,和他們一起生活養老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恰好這時女兒和女婿想要送孫子在國外上學,並一直猶猶豫豫去哪個國家更合適,她建議乾脆跟著她一起到瑞典,至少有個大人能陪著孩子成長。

  於是,不久後,婦人便帶著還不會走路的孩子離開了祖國的土地,來到了恩師所在的斯德哥爾摩,開始了六人生活。

  斯德哥爾摩分佈在十四座島嶼上,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一份寶藏,兩百多年免於戰爭讓這座城市保留了更多祥和的歷史氣息,這裡冬季多雪,夏季少夜,整個城市和平而安逸。

  而那個繈褓中的孩子,也在這裡一天一天地健康長大。

  等鏡頭再次一轉時,他已經從頭上沒有一根毛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孩子出落成了唇紅齒白的少年。

  家裡也迎來了第二個中國籍孩子,叫梁帆,是個男孩,性格開朗,和他玩得很好。

  斯德哥爾摩的春季很短,國王花園兩岸的櫻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怒放,外婆走在前方,少年跟在後方。

  櫻雨間,剛滿十二歲的少年身材消瘦而高挑,肩寬腰窄胯寬臀翹,因為天生黑色素不旺盛,他的髮色是天然的棕偏深亞麻色,瞳孔褐中帶一點黃,雙唇顏色極淺,色調偏水紅,搭配上精緻而立體的五官和如緞細膩的皮膚以及每一寸都雪白到仿佛發光的膚色,外婆常說:「你要是生在古代,我都不敢讓你出門,怕被誰家野姑娘給輕薄了。」

  他聞聲只是抿唇笑笑,嘴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他說話的時候聲音極輕,很暖也很溫柔:「至於嗎?我沒覺得。」

  「以後有機會回國就明白了……」外婆笑著,「你呀……真會長!這書上形容唐僧的措辭用在你身上,一點問題都沒有,女妖怪就喜歡你這樣的。」

  「女妖怪……」他笑著,雙眼眯了起來,仰頭看著櫻花樹,「女妖都很漂亮,身材很好,很有個性,很有意思,我也喜歡女妖怪。」

  「你呀!」外婆拍著他,對自己孫子這打小單純的性子是有些無語,「女妖怪那是榨人精氣的,你要是和女妖怪在一起,享樂幾天,要不然她吃了你,要不她害了你,要不然她吸取你的生命讓你枯竭死了,你還喜歡不?」

  他笑得更開心了:「那得看那個女妖怪有多漂亮了,特別漂亮的話,或者我特別喜歡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外婆斜著眼瞪他:「你可別了,我可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對了,你說,你是不是最近交女朋友了?看看你,滿臉春光,哎喲,小心思一點都藏不住,說說吧,誰啊?是不是上次我見到的那個……」

  「沒有啊,你又亂猜……」

  祖孫二人總是如此打趣著,他一直以為,自己的人生便會一直如此平靜而快樂地在這座城市一輩子。

  有溫柔而嚴厲的教授夫婦、有慈祥卻不失幽默的外婆、有和善體貼的龍鳳胎哥哥和姐姐、有大大咧咧卻心地善良的梁帆,他們七個人,會永遠永遠在這個快樂的大家庭裡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十三歲生日前一個星期,外婆忽然說要去醫院,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只留下了一封信——

  [你要好好生活,做一個健康快樂的人,外婆不圖你功成名就,只希望你一生健康快樂無憂。

  還有,替我告訴你的媽媽,她小時候,我和你爺爺也是初為人父母,太過於驕傲,可能傷害過她,但我們真的愛她,希望她能夠原諒。]

  沒過多久,外婆就去世了。

  外婆病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沒說。

  他們這一大家的人,也許是有人從事過放射類研究工作的緣故,又也許只是命不好,大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

  有的很小,很快就好;有的略大,尚有醫法;而有的……

  那些天,他一直躲在房間裡不肯出門,連學校也不去,誰勸也無濟於事。

  直到年邁的教授夫婦破門而入,摟住他,聲音輕柔地安慰著:「孩子,你得堅強,雖然很痛苦,但生活還得繼續,越難過就得越向前。如果你實在扛不住,我們可以送你回中國,回你的父母身邊。」

  「我在中國沒有家人。」他冷漠地如是說著,「這裡就是我家。」

  對於一些人而言,生恩始終比養恩大,秉承著「血濃於水」的思想,即使父母拋棄了自己,長大之後也要背棄一心一意對自己的養父母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但對於一些人來說,縱使父母有萬般苦衷,生恩和養恩比起來依舊屁都不是。

  相較於十年期間隻活在電話和互聯網中甚至外婆去世都不曾來探望的父母,還是身邊這些和藹可親的人更加讓他覺得溫暖,更像是他的家人。

  消沉了一段時間,他漸漸恢復了過來。

  外婆的離去雖然對他的精神造成了極大的創傷,但並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擾。

  外婆似乎早就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於是,從五歲教他煎雞蛋、六歲教他自己洗衣服、七八歲開始放手讓他一個人獨立嘗試做家裡的各種事,九歲已經不再照顧他的日常居家生活、十歲會時常和他聊女孩子和青春期,十二歲不再去過問他的**……

  即使一個人會覺得寂寞,但是他因為習慣了獨立,依舊能過得很好。

  只是,或許因為幼年時間有過病痛身子虛弱遠離社交的關係,他並不是個開朗外向的人。

  沒有了總是會在他沉默的時候第一時間站出來給他加油打氣並活躍氣氛的外婆,他的生活變得越發平靜而淡然。

  不過,平靜也是好事,他養成了看書的習慣。

  放學後如果沒事,他回家會先做完自己該做的家務,等吃過飯,他就回到房間看書,看累了可能會和哥哥姐姐相約一些戶外活動,或者陪無所事事的梁帆在家打打電動,又或者同教授夫婦聊聊天。

  於是,漸漸地,他以為這將是他接下來的全部人生。

  他會和梁帆一起慢慢長大,考同一所大學,哥哥和姐姐也會留在斯德哥爾摩工作,他們四個人還會住在這棟老房子裡。

  或許有一天,教授夫婦也會像外婆那樣永遠地離開了他們,但是,只要他們四個人在一起,這個溫暖家就還在。

  然而,安穩的生活還不到兩年,變故再一次發生了。

  他的父母一通電話打來,未經他同意,就定下了他回國的時間。

  當時教授夫婦年紀已經很大了,男方已經漸漸不能走路,耳朵也越來越背,時常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指責父母的蠻橫無禮。

  而他的內心,也陷入了煎熬——

  外婆還在的時候總是對他說:「愛有很多中表達方式,有過於親密的,有相對疏遠的,辭職陪讀的父母也是愛,一種會讓孩子感受到沉重的愛;拼命工作但下班後不懼疲憊陪孩子玩的父母也是愛,一種會讓孩子想要體諒的愛;努力上進隻輸出金錢卻懶於輸出精力的父母也是愛,一種會讓孩子埋怨的愛……但是,你要記住,這些都是愛,愛的方法不同而已。」

  外婆的言語,無非是想讓自己寬恕那兩個遠在中國只知道電話慰問的父母。

  他雖然從未當面否定過外婆,卻從未認可過這番話:他可以原諒因為忙碌無暇顧及孩子的父母,可是除了某些極特殊的職業之外,就算是員警和消防員,也不是365天天天執行任務,他們真的忙到沒有一刻能陪伴自己嗎?

  可是,一想起能夠和十多年未見的父母相間,他又隱隱有些期待和激動。

  於是,埋怨和期待的種子分別在他心中埋著,直到父母的所作所為徹底掐死了他心中期待的幼苗,埋怨長成了參天大樹,遮蔽了他內心的整個世界。

  似乎一部分奉行家長制的家長有這麼一種常態——

  在和太久沒有接觸並疏於溝通與教養的孩子接觸的時候,會因為尷尬、不知所言或者想要樹立大人的權威等各種原因,刻意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姿態,甚至會用苛刻的言辭與過於狠戾的做法等方式來樹立高於孩子一等的管理許可權的權威。

  頗有一種新任領導上任時,要把前任領導的手下全部管教一番,才能讓他們在自己手下工作的時候服服帖帖的感覺。

  但是,孩子並不是下屬,孩子也不認可下屬這樣的身份。

  孩子對於長久沒有給予自己愛和幫助卻突然跳出來指責與謾駡自己的父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就算對方為了自己的成長出了錢,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自己還是個孩子,理所應當地認為生了就該養是父母應盡的責任,而「養」這個字除了掏錢這種物質上的撫養之外,自然還要有兩人對自己精神上的撫養。

  父母如今的行為就等於參加考試的時候題目隻答了一半導致分數沒及格,老師可不會因為學生至少答了一半題而去寬恕學生,因為這些本身就是學生該做的。

  同理,面對不及格的父母,自己沒有指責他們已經是一種仁慈,憑什麼還要忍受他們沒來由的批評和謾駡呢?

  如果考試不及格的人也要被原諒,那麼誰來褒獎那些為考試努力拿了高分的人呢?

  孩子的思維如此根深蒂固,這時候家長試圖嚴厲控制,只會適得其反,和孩子之間徹底發生了難以修復的裂痕。

  呂博和端溪夫婦二人雖然時常通過照片和視頻聊天見到自己孩子如今的樣貌,但是當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時,他們還是本能地愣住了。

  這個孩子的相貌和他們二人都不像,反倒是像極了已經過世的端溪的父親,膚白如雪,五官精緻,如果生為女兒身也絕對是個超級標緻的姑娘。

  但是這個孩子又遺傳了呂博父親的偉岸身軀,不到15歲的年紀,淨身高已經超過了一米八,目測再過不久就要超過呂博本人。

  望著如此懷念又陌生的兒子,轉念一想眼下的緊急形勢,這對向來擅長教育學生的夫妻也顧不得抒情,偏偏在自家孩子身上犯了糊塗,用了最錯誤的溝通方式:「你……你……你出國的時候,那個名字就不要用了,我聽說你外婆還給你起了個名字,都不要用,平時也不要叫,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說清楚,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先叫這個名字,過一陣你就會叫這個名字……」

  「為什麼?」

  「都說了不要問原因,你怎麼還問?」

  「……」

  面對如此蠻橫蠻橫的父母,即使是向來溫柔的他也忍不住出口頂撞:「我並不想改名,這個名字跟隨我很多年,我很喜歡,如果你們需要我改名,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端溪和呂博一聽,頓時頭疼,卻不能為此做太多的解釋——

  大人們往往在做一些明明為了孩子好卻見不得光的事情時,又不願意讓孩子得知事情的真相去瞭解大人世界的陰暗面,於是就想要找個理由隱瞞事實,可面對孩子的質問,情急之下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謊言,於是很容易惱羞成怒,想要急急忙忙把事情搪塞過去,不自覺地就變成了命令式的口吻:「讓你改你就改,哪有那麼多話,說什麼你聽什麼按著做就是了,我們還能害你不成?」

  「……」

  鏡頭一轉,在這個孩子還沒有消化新的名字、新的生活環境甚至還未習慣在生活中用大量自己的母語交談的時候,父母拿來了一份臺本,讓他背過上面的所有身份資訊和內容,並告訴他:「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端琰,你的身份就是臺本上的身份,你要好好記清楚。」

  面對幾乎完全篡改了自己身份的內容,他錯愕:「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父親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你不要事事都問為什麼行不行?你覺得我們會害你嗎?我是你爸!她是你媽!我們害誰都不會害你!我們大人的事情給你這種小孩也說不清,你老老實實做不就行了?」

  「可是……」

  「沒有可是!」

  「……」

  鏡頭一轉,端溪看著他,露出有些惆悵的表情對身側的呂博道:「江陳輝是個黃黑皮,整體很黃,這孩子除了跟江陳輝一樣很高之外,真是沒有一點共通點……」

  於是不久後,父母就將他送去美容所進行美黑,他震驚而又氣憤:「你們是不是瘋了?」

  父母想了想,還是父親先開口說了話:「男子漢大丈夫皮膚黑一點才像回事,你看看你以前像什麼樣子?不男不女……」

  「我不做!我不認為我的外貌會影響我的性別!你們迂腐!你們無知!你們……你們……」

  「你不做就不要上學!也不要出門!更別想去瑞典!」

  「……」

  鏡頭再次一轉,父母將一個身型消瘦、皮膚蠟黃的小女孩帶到了他們家,對他說:「從今天開始,她是你的姐姐,叫呂佳音。」

  他錯愕地看著父母,張口想要詢問為什麼,可是回想起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他最終選擇了沉默。

  他們不是外婆,他們不會像朋友一樣在乎自己、尊重自己的感受,他們只在乎他們認為對的東西,他們從未把自己當作一個有獨立意識的人在看待。

  一對把他們自身標榜為正確答案的父母,還有什麼溝通的必要嗎?

  他和父母的裂痕一天比一天大,但因為他深愛外婆,深愛那個不斷替自己女兒和女婿開脫的外婆,所以他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始終都沒有徹底垮掉。

  他是個溫柔的孩子,幼年的病痛讓他有著稍強的忍耐力,外婆逝後他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他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承受力要更好一些。

  可是,有時候人越是溫柔和謙讓,越是會被誤會成沒有脾氣。

  父母原本因為對他過分嚴苛所產生的愧疚感,在看到他沉默的面龐時,也逐漸變成了疑問句:「我對這個孩子真的很過分嗎?他反應很一般啊?其實還好吧?」

  到最後,父母忘卻了這份愧疚感,反而變得理所應當。

  不久後,《人民的英雄江陳輝副局長慘遭陷害,是誰的錯?》一紙新聞橫空出世,明明焦點是江陳輝的冤案,可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野史說他是江陳輝出事之後被接回國的兒子。

  於是,一時之間,他成了各種小眾新聞媒體的焦點,站在了八卦的風口浪尖之上。

  主流媒體因為有完善的行業規整而做事相對有職業道德,但一些小眾媒體就不同了,為了挖出點什麼,幾乎毫無底線,每天都會有各式各樣的記者跟拍和採訪,完全不顧他還是個十五歲孩子的身份。

  面對這樣的輿論壓力和外界的眼光,他選擇全部一個人消化。

  當然,如果一個人不消化的話,也沒有其他人替他消化。

  然而,白天在外面表現得有多淡定,晚上回家躲在被窩裡哭得就有多撕心裂肺。

  夜裡,他抱著胳膊蜷縮在床上,卻不敢抱得太緊,因為身體實在是太疼了。

  他太白了,即使做了美黑,皮膚一連黑了三度,也比不上外面膚色稍微深一點的人,更無法和從小風吹日曬還天生就黑的江陳輝做比較。

  於是,美容院那邊就加長了他烤燈的時間,但美黑燈其實就是在模擬強太陽光,過長時間的美黑就等於過長時間的暴曬,即使有護體油做輔助,也導致他皮膚被曬傷還併發了炎症。

  因此,明明是夏天,他卻不願意穿短袖。

  但凡四肢暴露在空氣中,陽光輕輕照射,他就會覺得全身上下像是在被針紮一樣難受。

  他在學校裡面也不太交朋友和說話,他不習慣這裡的生活,不習慣這裡的教學節奏,不習慣這裡的人文風俗……最關鍵的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更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他開始學著讓自己臉上不要有任何表情,這樣,那些小道記者從自己這裡討不到什麼油頭,也就不會再纏著自己了。

  於是,日子一天天地過著,他一天天地封閉著自己,等回過神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幾乎不會將情緒表露在臉上的孤冷少年了。

  鏡頭一轉,某天夜裡,呂佳音在閨蜜家留宿,他躺在臥室的床上睡覺,父母大約十一點才從外面回來,推開臥室的門朝裡面看了眼,見他已經睡下了,便悄無聲息地走到客廳,小聲地攀談著——

  「律師說什麼?」是父親的聲音。

  「律師說……」是母親的聲音,「她遺產總共是三千七百萬左右的人民幣……」

  「三千七百萬?」父親震驚了,「她根本就沒怎麼工作過,還那麼年輕,她哪兒來那麼多錢?」

  「我也不知道……所以說……難怪連我爸我媽都超喜歡她……」母親歎氣,歎完笑了笑,聲音中多了抹他聽不懂的情緒,「從小到大……她什麼都是好的……我媽總是說……為什麼她不是自己的女兒……要是倆家能把女兒換一下該多好……呵呵……也是啊……畢竟我爸媽是清華的……她也是清華的……我不過就是個普通大學畢業的……我媽覺得她更配做自己的女兒吧……」

  「唉……別傷心……」父親安慰母親,「你爸媽是高傲了點……畢竟那個年代的知識份子……這也正常……對自己要求很高,對孩子的要求也就高了點……但也沒有壞心……要不是她……小琰怎麼會平安長這麼大……」

  「我媽那是上了年紀之後看到我爸死了,她自己也忽然得了鼻咽癌,一下子怕了,慫了,也想明白了,人如果沒了健康一切都是個屁,所以變得和善了。」母親笑笑,鼻音重了些,聲音哽咽了些,「自從我考上大學後,我媽和我爸就再也沒有正眼看我一眼,我爸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媽臨死前也不過給我打了通電話,呵……」

  母親哭了會兒,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在國外的遺囑是公正過的,全都由她的唯一直系親屬繼承,沒提名道姓,但是她的孩子可就這麼一個,如果孩子發生任何意外,那麼她的財產將有50%用於捐獻,剩下的50%按照一系列規定再慢慢分。」

  父親頓時歎:「這筆錢……數目不小啊……這孩子要是有了這麼些錢……未必會大富大貴……但是就算一輩子沒出息……也都不用再為了生活奔波啊……」

  父親和母親這段意義不明的對話戛然而止。

  不久後的某天,父親問他:「小琰,你喜歡佳音嗎?」

  他冷漠地看著父親:「你要說什麼?」

  雖然不知道父親想做什麼,但是他已經漸漸明白了如何與這對父母相處,那就是——不做選擇。

  因為父母但凡開口提問的時候,其實已經替自己做出了選擇。

  「爸爸一直沒對你說實話……」呂博語重心長道,「爸爸知道你回國之後受苦了……但是很多事情爸爸都沒辦法直接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太小了……知道的越多對你越不好……」

  他:「你到底要說什麼?」

  「是這樣的……」父親想了想,「我決定告訴你,我們這麼久以來這麼為難你的理由。」

  他一聽,終於轉過頭,認真地看著父親。

  「你知不知道你小時候其實基本看不見?」

  「有點印象……」

  「你有個小姨,表小姨,叫林安安。」父親道,「是她把眼角mó給了你,讓你有了光明。」

  「那表小姨怎麼辦?」

  「對啊,你表小姨看不見,很難受,對不對?」父親歎氣,「所以,因為看不見很難受,她拜託拜託爸爸和媽媽,保護好她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就是你現在的姐姐佳音。」

  他一怔。

  「所以,兒子呀……」父親問,「你覺得,爸爸媽媽應該怎麼做呢?你覺得,你又該怎麼做呢?咱們是不是得對佳音好一點?」

  他垂下頭。

  「爸爸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父親說著摟了樓他的肩膀,「但是啊,兒子,和看不見比起來,其實這些痛苦,真的就是那麼回事了,很快就不會再有人天天找你的事,咱們很快就會過上好的生活,再忍一下下好不好……」

  他想了想,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小琰,你以後,就一直保護著佳音,好嗎?」父親問。

  「好吧。」他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答應了。

  「保護她一輩子,好嗎?」父親又問。

  他停頓了一下:「她婚後如果她的丈夫對她有一點不好,我會讓那個男人知道什麼就叫恐懼。」

  「不不。」父親搖著頭,「爸爸媽媽很愛你,也很心疼佳音,你們兩個,就不能一直守在爸爸媽媽身邊嗎……」

  聽到父親話語的那一刻,他像是聽出來了什麼畫外音。

  但是,那時候的他還是年紀太小了,雖然戀愛經驗豐富,但人情世故終究是差了那麼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一種越發讓他不舒適的感覺——

  不自由,很壓抑。

  日子就這麼平穩地繼續向前進著。

  期間他結識了趙天喻,經歷了趙天喻和呂佳音這麼一出戀愛大戲,在萊安西得知了呂佳音的小秘密,還為此被父親毆打。

  他和父母之間的裂痕並沒有隨著江陳輝案件的熄火而緩和,反而破裂越發嚴重,直到有一天,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

  教授夫婦過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他第一時間就向父母提出想要回斯德哥爾摩的請求,可是卻遭到了父母的厲聲拒絕。

  「我知道你覺得最近江陳輝的案件已經消停了,但是萬一有人還在盯著你怎麼辦?」父親搖頭,「又或者說萬一你回去了,有人知道這個案子認得你怎麼辦?」

  「可是他們養了我這麼多年。」太久沒有和父母爭辯的他,即使明知沒有勝利的可能,但還是再次鼓起了勇氣,「教授夫婦對我和外婆都非常好,你們什麼都不說就讓我回國,我都忍了,但是他們的葬禮我必須出席。」

  「不可能!」父親站起來大聲指責著他,「誰還沒有個生老病死?需不需要你回去看?你又不是他們的子女!也不是他的親屬!看什麼看!再說了!如果不給他們交伙食費!他們會讓你們住家裡嗎?!」

  母親在一旁搖著頭:「我們這麼多年拼命是為了什麼?我們犧牲了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壞人都由我們來做就是為了讓你這輩子活得輕鬆,不就是為了你回國有個好發展?不就是擔心你的身體?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如果我不是他們的親屬,那我和你們有什麼關係?相比從小陪伴我長大的那些人,你們對我而言,才是真正的陌生人罷了!」面對如此冷血無情還極其世俗的父母,他一時著急,選擇了同父母撕破臉,「而且,還是極其庸俗物質的陌生人,我真為你們的價值觀感覺可悲。」

  而他這樣的言論,瞬間激惱了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自己的母親。

  他這一套林安安式說辭,激起了端溪太多兒時不好的回憶,她下意識抬手,一個耳光狠狠地落在了面前兒子的臉上。

  她瞪著他:「是我生了你,是我每天哭著求所有人能不能救救你,是我選擇答應撫養她的孩子才換來你重見光明和出國生活的機會,你吃的、你喝的、你過得所有何不食肉糜的日子雖然都是林安安出的錢,但是這樣的條件全部都是我給你創造的,我就算把我自己變成一個惡人也想為你鋪好以後的人生路。」

  她道:「是啊,我是很世俗,我是價值觀可悲,我沒有你小姨那麼優秀,優秀到就算清高到唾棄金錢也能隨隨便便手頭資產上千萬,很抱歉你的母親是我而不是林安安,但就是因為我世俗、我可悲,我才給你創造了一個不用擔心金錢的生活,讓你以為自己活在烏托邦裡。」

  整個寒假,他被關了禁閉不許出門。

  直到三個月後,父母終於消了氣,替他報名了一個北歐的旅行團作為掩護放他出了國。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老別墅因為夫妻二人的去世已經換了新的主人,梁帆因為自己的離開也選擇回了國,哥哥和姐姐在兩位老人去世後選擇離開了斯德哥爾摩去其他城市發展。

  承載了他童年所有回憶的一切,就這麼簡單地消失殆盡。

  心裡仿佛被挖出了一個空洞,這一生都仿佛再也無法填補上了。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櫻花怒放的季節,他站在櫻雨之中,望著前後粉茫茫的一片,卻再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外婆,外婆……」他仰頭看著櫻花樹呢喃,「我想你了……」

  那次回國之後,他再也不曾提起斯德哥爾摩的生活,選擇正式接受了新的名字,按期去做美黑,開始了名為端琰的人生。

  他從警校畢業後沒過多久就被調入市局工作,還分了房子,仕途的路上出奇的平坦和順利。

  呂佳音從警校畢業沒多久後轉職做了律師,因為擔心呂佳音職業的危險性,他將單位分的房子讓給呂佳音居住,而他住到了九九莊園西。

  他和父母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為了增進感情,父親會每週來給他送親手熬制的高湯和飯菜,母親會定期邀他回家全家聚餐。

  這樣平靜而穩定的日子就這麼慢慢過著,直到數年後一通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是哥哥,他說:「我想教授夫婦了,想你的外婆了,也想你和梁帆了,我現在回到了斯德哥爾摩工作,我妹妹也結婚重新定居在了這裡,我打算買下那棟別墅,如果你想我們的話,歡迎偶爾回來住住。」

  那一刻,他心中仿佛重新燃起了什麼。

  而就在與其同時,一個關鍵人物出現了:陳月洲。

  她在警局的那一番坦白,讓這些年一直恍恍惚惚猶豫不決的他終於堅定了決心——

  他要替呂佳音深愛的父親報仇,他要找到江陳輝死亡的真相,他要還清眼角mó的恩情,並且和呂佳音劃清界限,奪回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重新回到自己該有的人生軌跡中去。

  他不好功名,不好財富,父母對他的期盼他都不太感興趣。

  於他而言,有輛差不多的車開著,住著差不多的房子,拿著差不多的錢,和最愛的家人生活在一起,過著小打小鬧且和平安逸的生活,那才是他所嚮往的。

  於是,他選擇主動找這個名為陳月洲的女孩搭話。

  這個女孩實在是太膽小了,本來個子就低,說起話還低著頭、畏畏縮縮的,他和她交談了好幾次都沒有任何結果。

  最終,他不得不選放棄了正面出擊,而從側面調查。

  他跟蹤她、尾隨她、觀察她一天到晚都在鬼鬼祟祟做些什麼,她破綻百出眼見著就要翻車的時候,他不得已還得替她做的一些破事善後。

  跟蹤她收拾爛攤子的那些日子,有同事調侃過他:「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感覺很忙啊……」

  「談戀愛?」他扯了扯嘴角,「你會和座敷童子談戀愛嗎?」

  「座敷童子?」同事想了想,「這不是日本妖怪嗎?而且還是小孩子……」

  「是啊,妖怪,而且還是小孩子。」他道,「身高到我腰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你可別亂來啊,那是犯法的。」

  「……」他掃了眼同事,不再說話。

  之後的劇情,鏡頭瘋狂地旋轉,直到呂佳音被捆在浴室的那一夜停了下來,他看著浴缸中的奄奄一息的女人,低聲道:「我不想,再失去什麼了,所以不該握在手裡的,只能丟掉了。」

  再到他和上官澤的人聯繫暴露了呂佳音的身份,以及他看著手機上陳月洲的照片擼完後冷下臉給趙世風發短信,到後來呂佳音自殺後他父母悲痛欲絕的說詞……

  畫面如同走馬燈劇場一樣再次瘋狂旋轉,最終停留在一個鏡頭上——

  他伸手牽著病床上女人無力的手,紅著眼,像個孩子一般低聲哀求道:「求求你了,別出事,我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

  畫面頃刻間結束,陳月洲被拉回了現實。

  身旁的男人原本只是答應牽著他的手睡覺,可是一番回憶醒來,這個男人已經將自己緊緊擁在懷中熟睡了。

  陳月洲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好久之後才長舒一口氣。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能能說什麼。

  足足呆滯了半個小時,他才問478:「這個劇情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啊?】

  「很多細節都沒有啊,包括貓去哪兒了,我表哥……」陳月洲話說到一半欲言又止。

  478明白他的意思:【你傻啊?你說的這些內容和這條支線沒什麼關係,劇情幹嘛要告訴你?什麼都給你說了要你做什麼?】

  陳月洲頓時再次長出一口氣,不知道真相心裡惦記,即將知道真相又會害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查看真相,結果鏡頭不給播放……

  他剛打算繼續說話,玄關處卻傳來了瘋狂的拍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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