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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女子保命日常》第97章
第97章

  「蘇……蘇珊……你……」

  陳月洲從視窗爬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土, 掛了電話走向她道:「我說過的吧,欺淩從來不會因為你的妥協而停止,它只會因為你好欺負而變本加厲。」

  「你怎麼……」

  「你想說我怎麼在這裡?」陳月洲居高臨下地看著趙韓洋梓, 「猜到你爹媽都不是個省油的的燈, 打發梁莎的第二天我就坐了個飛機過來了,我記得你之前告訴過我你家在哪個社區, 所以在你們社區找了個周租的房子住著,中午正在家裡睡覺就聽到樓上說你們家見血叫救護車了, 問了下在哪個醫院我就過來了, 一過來就看見你整個人和丟了魂一樣地去搭乘電梯,想了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蘇珊……我……」

  「喏。」陳月洲從口袋裡掏出一枚薄荷糖, 拆了包裝, 單手捏住趙韓洋梓的嘴,直接將圓圓糖丟在她口中, 「吃了, 然後跟我下樓, 如果你想要家庭和平,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聽我安排。」

  「蘇珊……」

  含著口中冰涼甜膩的薄荷糖, 一股酸澀在心中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趙韓洋梓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她再也無法忍受地一把抱住陳月洲的腰,放聲大哭了起來——

  「蘇珊,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啊……我真的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嗚嗚嗚嗚……」

  「安了安了……」陳月洲對著趙韓洋梓碩大的腦袋虎摸了一把,「別想不通就找死,明白嗎?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為什麼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呢?」

  「我真的沒辦法了,他們……他們總逼我……他們為了那三十萬我的離婚錢……說打就打起來……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這都是老套路了……不逼你就奇怪了……」陳月洲拍了拍趙韓洋梓的頭頂,「行了行了,擦乾淨鼻涕和眼淚。」

  「可是,我到底要怎麼辦啊,我要怎麼辦啊啊啊嗚嗚嗚……」

  陳月洲歎了口氣:「說實話,如果人家沒把你當回事,你真的不要太當一回事。」

  他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餐巾紙遞給趙韓洋梓,然後抬頭看著天空:「我啊,在我家的時候,我爸總覺得自己是一家之主,從小打我媽打我姐打我,誰都打,雖然打我打得比較少,畢竟我是家裡唯一的男……呃,不,畢竟我小時候長得像男丁。

  上大學的時候,他說讓我本科畢業就去哈爾濱,他希望我能把房子買在哈爾濱。

  人啊,總想著發達了就往自己省份的省會城市跑,我媽一點文化都沒有,走哪兒都是個伺候人的心思,所以一直抱著我在哪兒她在哪兒的心態;我爸吧,文化程度還不如我媽,可中國啊,男人再窩囊都以為自己能操國家的心,大學的時候他來北川看我兩次,發現北川這地方,真可怕,比哈爾邦濱先進好幾倍,物質也好、思想也好,他覺得他在這裡活不下去。

  於是他堅決不願意讓我留北川更不許我在這裡讀研,因為一般研究生在哪兒讀工作就定哪兒,那天他就拿著木棍打我,說我不孝,以為還能管住我,可惜啊……」

  陳月洲笑笑:「我當時舉起地上的木凳就朝他頭上掄了過去,瞬間見紅,那血嘩啦啦的,全家把他急急忙忙就往醫院送,然後,從那天起,再也沒有人敢對我的決定質疑,我就是這個六口之家的新一家之主。」

  說完,陳月洲揉了揉趙韓洋梓的頭髮:「人啊,本來就是動物,就應該像對待動物一樣對待,你跟他好好相處吧,他就是要跟你吆喝;你跟他發火了,他發現鬥不過你了,不但脾氣變得溫順了,還反過來討好你,懂嗎?所以,如果你真的愛他們,你反而不能順著他們。」

  「那我要怎麼辦呢……」趙韓洋梓無助地看著陳月洲。

  「怎麼辦?」

  陳月洲尬笑一下。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和這兩個神經病斷絕關係。

  他們兩個人愛怎麼鬧騰鬧騰去,哪怕將來互相捅刀子,捅死了拉倒。

  但是這話能說嗎?

  社會對於血脈親人的渲染太濃烈了,親情這東西已經成為了不少人身上的鐐銬。

  國家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通過思想上的枷鎖維護社會秩序的穩定,讓人與人之間因為「不能割捨」的感情而避免這個人無所顧忌而胡作非為。

  可他陳月洲知道這個道理,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即使知道了,人家也未必認這個理,大多數人對他所說的這句話只會回以一句:虧你父母生了你,白眼狼。

  眾人如此,趙韓洋梓又是如何呢?

  即使他陳月洲是為了任務而來可以不顧一切,這話也沒法說出口。

  陳月洲長歎一聲。

  又陪趙韓洋梓休息會兒,見她不哭不鬧了,他拉住她的手:「洋梓,搬出去吧。」

  「……」趙韓洋梓瞬間沉默。

  陳月洲知道她不願意,於是想了一下,換了個角度勸她:「哪怕不為你自己好,就當是為了你父母好,搬出去吧。」

  陳月洲皺了皺眉頭道:「你父母爭執的原因是什麼,你想想。」

  「……」

  「是你。」他道,「因為你那個三十萬你父母在吵,你媽是不可能把錢拿出來和你爸平分的,你應該知道這一點,所以你應該去把你那三十萬要回來,拿在自己手上,他們兩個人誰都拿不到,也就不會吵。」

  「……」趙韓洋梓聞聲抱了抱膝蓋,「是啊……都怪我……」

  「還有,你帶著梁琦,住個遠一點的地方吧,你消失了,你們社區那些八婆看不見你了,慢慢的也就沒人議論你們家家長裡短了,但是只要你還在,你父母看到梁琦就心煩,遲早還得出事,你說你是不是天天給街坊鄰裡找樂子?

  你要是擔心你父母安危,就每個月給每個人帳戶上各打個一千五百塊錢,你父母都有退休金,這一千五就算是他們的零花錢了,你說對不對?」

  「……」趙韓洋梓垂下頭,使勁吸了吸鼻子。

  許久後,抬頭看向陳月洲:「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很好,那等會兒我陪你下去,先問你母親要錢,如何?」

  「……」趙韓洋梓用力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等趙韓洋梓心情平復一些了,陳月洲拖著她下了樓,來到韓笑的病房。

  看著病床上板著一張臉的女人,陳月洲開門見山——

  「韓笑女士,麻煩把存有趙韓洋梓三十萬賠償款的銀行卡交出來,並附上密碼。」陳月洲無賴般地指了指身後的趙韓洋梓,「這是你女兒的意思。」

  「你?」韓笑看了眼陳月洲,又看了眼他身後的趙韓洋梓,頓時面露惶恐,「洋梓,你什麼意思,你現在是不要我了嗎?啊?我養你了這麼多年,你不要我了嗎?啊?」

  「……」趙韓洋梓頓時開始發抖。

  陳月洲從口袋裡掏出入耳式藍牙耳機,直接插在趙韓洋梓的耳朵上,然後打開手機音樂播放機播放瑪麗蓮曼森的歌。

  「洋梓!你聽到我說話了嗎!」韓笑頓時大吼。

  「韓女士,洋梓她現在聽不見你在說什麼,和你交談的人,是我。」陳月洲微笑,「把卡交出來。」

  「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問我要錢?我家的事關你屁事!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我啊!告去啊!」韓笑揮著拳頭掄來,陳月洲眼疾手快直接摁住她的胳膊。

  「韓女士,我怎麼會去法院告你。」陳月洲笑,「我只會把你拿著女兒離婚的錢不撒手的行為告訴你小超市附近的街坊鄰裡,讓他們都知道,你女兒被男方傳染了性病所以男方才給了那三十萬,你拿著女兒健康的錢不放手不知道還想幹些什麼,也許是看上了誰家小夥子也說不定呢,如何?」

  「你血口噴人!」韓笑頓時怒吼道。

  「誰說不是血口噴人呢,可是街坊鄰裡們又有哪個需要知道真相呢,他們只需要在這枯燥乏味的人生裡拿別人家的不痛快當作自己家的痛快添個樂子而已罷了,你說是吧?」

  「你……」韓笑被氣的心口疼,但她也不屈服,「那你有本事去說啊,去告訴啊!」

  說著,她還故意笑嘻嘻地看向趙韓洋梓:「洋梓,洋梓啊,你戴著耳機就聽不見我說什麼了嗎?我才不信呢,你有本事去說啊,告訴全社區你的破事,你不要我們的臉,你自己那張臉也不要了?兒子的臉也不要了?呦,瞧把你請個援兵厲害的,瞧你們厲害的……」

  趙韓洋梓蒼白著一張臉,死死地握緊雙拳。

  雖然音樂聲音很大,但從母親那戲謔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又在嘲諷自己。

  陳月洲見狀,冷漠地抬起手臂,一把扯掉韓笑胳膊上的留置針。

  留置針針眼比靜脈針粗,拔針的那一瞬間,鮮血從手腕處噴射而出,韓笑嚇得大驚失色,慌忙捂住自己的胳膊:「殺人了,殺人了,來人啊殺人了!」

  小護士聞聲小跑而來,陳月洲冷漠地回頭,聲音低而沉:「怎麼,家事也要管?」

  小護士張了張嘴,猶豫片刻,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不,她不是我們家人啊,殺人了啊,護士你別走啊!你別走啊!」見呼叫護士無效,韓笑抓著身旁桌子上的病例就朝陳月洲身上丟,「你滾,你滾聽到沒有!讓洋梓到我面前來!你滾……」

  陳月洲轉頭看了眼趙韓洋梓,她膽怯地瞧了眼陳月洲,使勁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來到韓笑的病床前,聲音顫抖道:「媽……把錢……還給我吧……」

  「你說什麼?」韓笑頓時聲音大了幾分,「你問我要錢?」

  「媽……把錢……還給我。」趙韓洋梓向韓笑伸出手,「那不是你的錢……」

  「洋梓,你要造反了是不是?你跟著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矮子要造反了是不是?」

  陳月洲:「……」

  好好說話沒事兒幹做什麼人身攻擊?

  一米五五怎麼了?

  他半年前還一米四五呢!

  「媽!」趙韓洋梓痛苦地大聲哀嚎,「我不想和你吵!拜託你把錢還給我!不然……不然……不然我現在就走!」

  「那你走啊。」韓笑露出一副「瞧把你能的」的表情,轉過頭去抱住被子,整了整打算躺下繼續睡。

  「媽!你住院的錢是我掏的!我如果走了!你一會兒檢查費自己掏!馬上就要做下輪檢查了!我還沒繳費!」

  趙韓洋梓喊出這些話後,有些後怕地抓住陳月洲的手,陳月洲趁勢拉著她掉頭就走。

  「那你有本事別交!我不稀罕你交!」背後是韓笑憤怒的嘶吼聲。

  ……

  半小時後,被陳月洲扣住的趙韓洋梓真的沒有去繳費。

  直到護士到病床前催促,韓笑才發現,女兒竟然真的是鐵了心問自己要錢!

  這下怎麼辦,她是被救護車拉來的,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啊……

  她這張臉可不能毀啊,不然以後怎麼出去面對街坊鄰裡?

  不然先把錢還給她?等她那個該死的朋友走了,改天再鬧一鬧要回來?

  這個想法一出,她匆匆撥打了趙韓洋梓的電話,一副哀怨的語氣道:「洋梓,你想要你的錢是吧,就在衣櫃裡我那個口袋裡,密碼就我生日倒過來。」

  陳月洲立刻搭車同趙韓洋梓回家,在韓笑的口袋裡翻出了銀行卡。

  「她有網銀嗎?U盾在哪兒?」

  「這兒。」趙韓洋梓拉開床下的櫃子,在韓笑的記帳箱裡翻出銀行卡對應的U盾,「現在都用掃一掃支付,她的卡基本都有網銀的……」

  「你現在用你的手機登陸,有U盾境內人民幣匯款是不限額的。」

  趙韓洋梓乖乖照辦,等轉帳完成了,陳月洲攔住她:「我去醫院給你媽交錢,你現在去找房子,趁著天還早。」

  「這……這麼急嗎……」

  「怎麼,在這個滿地都是血的家裡,你還能睡得著嗎?」

  「……」趙韓洋梓沉默。

  等陳月洲在醫院替韓笑交過費,趙韓洋梓已經到了天津外國語大學的附近,她在那裡讀了四年的書,最熟悉周邊的環境,也清楚周圍的房源怎麼樣。

  而另一邊,呂佳音已經飛機落地,在聯繫趙韓洋梓得知她正在找房子後,很快就趕了過去,兩人一起找了一戶合適的二室一廳,安頓好了梁琦,還在周圍的超市裡買了一些日用品。

  等一切都忙完,天已經徹底黑了。

  陳月洲收到趙韓洋梓的短信就趕去了出租屋,一進門,驚訝地看著屋內已經擺放工整的內飾,驚歎道:「行啊洋梓,你收拾很利索啊。」

  「不是我……」趙韓洋梓趕忙擦了擦餐桌,將洗好的蘋果端給他,「佳音來過了,她陪我找的房子,然後陪我收拾的這裡,剛剛才走掉的……她還要趕著十二點的飛機,明天還要上班呢……」

  陳月洲在餐桌旁坐下:「那她怎麼說?」

  「她說既然已經選擇了……就讓我好好堅持下去,非特殊情況不要接我媽我爸的電話,她很贊成你那個每個月給每人打錢的計畫,她剛才給醫院打電話,讓給我媽請了個護工,不讓我過去了,我爸也回家了,佳音給我爸打電話說了大概情況,我爸也同意了……」

  「那就好。」陳月洲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你就在這邊安安心心寫你的書,如果覺得寫書有點累了,不想幹了,就出去散散心,你們學校附近不是文職和翻譯工作挺多的嗎,你就找家小公司幹一干,不喜歡了或者有靈感了再繼續回來寫,明白嗎?」

  「嗯……」趙韓洋梓低下頭,看著桌面,像是在發呆。

  好一會兒後,猛地抬起頭,眼眶紅紅地,聲音怯怯的,帶著鼻音:「蘇珊,謝謝你。」

  陳月洲撐起下巴,瞧著眼前強忍著眼淚的趙韓洋梓,忽然在某一瞬間覺得,她也不過是個被糟糕的父母摧殘了的可憐孩子,即使已成長為大人,還身為人母,卻依舊清晰可見一個缺失關愛的孩子的輪廓。

  於是,上前抱了抱她,聲音柔柔的:「你如果真的要謝我,就好好生存下去,好好把梁琦撫養成人,好嗎?」

  趙韓洋梓抬起頭,看著陳月洲的雙眼,片刻後,用力點下了頭:「我一定。」

  在趙韓洋梓的新家陪她睡了一晚,隔天一早,陳月洲也搭乘飛機回了北川。

  回到北川後,他每天都關注著趙韓洋梓最新一本的更新情況,日更6000字,不多不少,收藏穩定,評論和諧。

  持續一周后,陳月洲不再關注她的,而是向478提交了任務。

  說到底,人生的路終究得自己走,旁人的幫助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下一條路到底是深淵還是平原,就看自己選擇的是深淵還是平原了。

  在那之後,趙韓洋梓逐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白天送梁琦去上學,自己在家寫作,晚上接梁琦出去下館子,增進母子感情。

  這麼一來,好像生活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直到某一天——

  坐在出租屋裡構思內容的趙韓洋梓收到了一條短信:

  [洋梓,你再不出現,媽媽就真的自殺了,媽媽現在在醫院的樓頂,你知道的吧,那裡,能看得見咱們家。]

  趙韓洋梓渾身一冷,她瞬間開始全身打顫,點在鍵盤上的指尖不住地抖,將塑膠表面敲出「噠噠噠」的聲響。

  二伏天的正午,大太陽火辣辣的,全世界都如同一個大蒸爐,烤得人心發慌,可趙韓洋梓卻忽然覺得好冷,她本能地衝到衣櫃前,瘋狂地拉出櫃子裡的所有衣服套在身上,然後縮在牆角裡,無助地發著抖。

  許久後,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衝了出去,衝進那無處庇蔭的人間地獄之中。

  ……

  二伏天的最後一天,陳月洲拿到了夜校的本科畢業證。

  並通過參加成人學位英語考試和行賄老師拿到了學位證書。

  為了慶祝自己脫離「初中沒畢業」這種讓人羞恥的個人標籤,他決定好好去夜店放鬆一下。

  本來想拉上陳蕊順便多叫幾個美女,可圍觀陳蕊的朋友圈後發現,這廝又和某位佬出國旅遊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認真裝扮了一下自己,決定一個人出門溜達溜達。

  可大門剛一打開,就迎面撞上個人——

  他房東。

  一個約摸五十出頭的男人,微胖,據說家裡有過烈士,分房子的時候第一批就分給了他。

  「那個……劉朝明……先生?」

  「對,是我。」劉朝明朝著屋子裡瞧了瞧,「小陳是吧?」

  「對,您有事?」

  「哦,這樣。」劉朝明撓了撓頭,露出一副難為情的表情。

  陳月洲:「……」

  一般房東出現這個表情,絕對是有事,該不會是……

  劉朝明想了下道:「小陳,你的房子……我記得交的是五個月的錢吧?」

  陳月洲點頭。

  「那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來月就到期了對吧?」劉朝明伸出三個指頭,「也不說了小陳,我補你三個月的房租,你換個地方找個房子行不?」

  陳月洲:「……」

  媽的,果然是這個套路。

  所以他之前就說了,租房過日子這行為,在中國絕對行不通。

  這大暑假的,讓他上哪兒找房子去?

  再說了,他可是為了自己人身安危才住在市局大院兒裡的,萬一搬出去遇到趙世風了呢?哪兒還有比這裡安全的地方?

  「……我女兒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我家地方小,我也不想讓我女兒和我們夫妻倆擠在一起,就打算讓我女兒住在這邊……」

  「男方沒買房?」陳月洲隨口問。

  「這北川買房哪兒有那麼容易?再說了,男方付首付的話,我女兒以後得跟著還貸還得掏裝修費,我們家也沒少花錢,還顯得好像是男方買的房,男方萬一買到山溝溝去了我女兒也得跟著過去住不是?

  與其那樣子,不如這房子我們家出,這房在哪兒,人就在哪兒,我姑娘住自己的房子底氣足了不說,也就不用離開我們老兩口了不是?」

  說著,還一副關切的口吻道:「我給你說小陳,將來結婚,一定要自己買房,讓男方買車和消耗品,知道嗎?

  你可別以為買房是你虧了,你是賺了啊孩子!

  這二百萬的房子十年後它還是二百萬甚至更多,可這二百萬的車子十年後一百萬都未必有人買,知道嗎?」

  陳月洲:「……」

  不愧是個條子,邏輯清晰。

  這裡是公家的福利房,可以租賃,但不能買賣,把這套房給女兒住,男方就算是個大騙子,也從這套房子上討不到半點好處。

  這廝比大街上那些一定要求男方買房、然後總給女兒陪一堆會高速貶值的電子產品當嫁妝的父母精明多了。

  可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在這裡住得好好的,憑什麼因為他女兒要結婚自己就得搬出去?

  他要搬哪兒去啊!

  「不,劉朝明先生,你現在讓我搬走,我搬哪兒去啊?」陳月洲心煩意亂地問,「而且這房子是端琰替我找的,你得跟端琰也通一下氣吧。」

  「小端啊,小端我給他前天早打電話說過了。」劉朝明掏出手機翻了翻通訊記錄,「你瞧,我還給小端說了,說你得讓我家住的那個姑娘搬走,我得把這邊裝修一下,給我姑娘住,他沒給你說嗎?」

  陳月洲定睛一看,還真有記錄,通話時長四分鐘。

  也就是說,端琰在知道房東要趕自己的情況下,居然沒給他提前通知一聲?

  陳月洲忿忿答:「沒有,他沒給我說。」

  「沒有啊?那不然我再給他打一通電話?」劉朝明又撥了端琰的電話,一邊等接通還一邊碎碎念道,「我還以為你是小端他對象呢,我當時還想的是不然你剛好搬過去和小端住好了,所以才不大擔心你後續找房子的事……」

  等待音響了幾聲,電話被接通,劉朝明摁了公放鍵,急急忙忙道:「小端啊,小陳這邊你還沒給她說我的事啊?」

  「嗯。」對面是端琰聽不到情緒的聲音。

  「小端啊,你得給小陳說一聲啊,不然我這邊很為難的。」劉朝明說著就要把電話給陳月洲。

  「不用。」端琰及時制止,隨即輕笑一聲道,「她特別厲害,自己能找的到。」

  陳月洲:「……」

  媽的。

  這個王八蛋。

  居然這個節骨眼上公報私仇!

  拿房子陰自己!

  等劉朝陽和端琰又寒暄了幾句掛斷電話,陳月洲負氣地鼓起嘴:「你什麼時候要房?」

  「我簽的裝修公司是明天就來……」

  陳月洲:「……」

  這他媽根本就沒有緩衝的時間好嗎?

  明天就來?

  他行李擱哪兒去?

  一時間怒火中燒的陳某人心裡產生了一個之後讓他後悔到懷疑人生的念頭。

  而另一邊。

  掛斷電話的端琰一邊在洗碗池前衝著碗筷,一邊看向身側將乾淨的碗筷收進清潔櫃的父親:「爸。」

  「啊?」中年男人一臉懵地回過頭,「怎麼?我剛才的筷子放錯位置了?你這洗碗櫃地方分得也太細緻了,簡直和你媽一樣,哎喲我的天啊,你們娘兒倆真像……」

  「不是,擺的位置沒錯。」端琰將最後一個盤子擦乾淨交給自己父親,「明天幫我把我姐手中的鑰匙要到手,最近不要讓她過來了。」

  「哎?」端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麼情況?吵架了?你可別氣佳音啊,她現在也大了,萬一又醒了,到時候可就……」

  「不是的。」端琰關上水龍頭,擦了池子周邊的水漬,露出意義不明的表情:「最近可能,有點忙。」

  ……

  當天晚上,端琰正在家裡翻資料,聽到大門外一陣「哐啷哐啷」的巨響,緊接著,就是一陣瘋狂的砸門聲。

  他輕笑一聲起立,拉開大門,門外大大小小擺了一堆行李盒,正前方站著個像炸了毛的山雞一樣的小人兒。

  陳月洲一臉憤怒地瞧著端琰,皮笑肉不笑道:「端隊長,報仇報得爽嗎?整我很開心嗎?看我沒地方住很愉快嗎?哇,人民公僕居然是個記仇的小人耶好厲害啊!」

  端琰沒接陳月洲的話茬子,而是撩起眼皮掃了圈他身後的紙盒子:「你的行李?」

  「對啊。」陳月洲抱起胳膊,「既然端隊長不留情面,那我也不留情面咯,這些行李沒地方放,放在你們家樓道沒問題吧?反正你們公共空間這麼大,在我找到房子之前佔用一下你家門口的地方不在意嗎?」

  「……」端琰沒接話。

  【宿主,不大好吧,你把行李堆人家家門口,這多難看啊……】

  「難看什麼難看?我本來有三天搬家時間,都是他故意不說,害得我明早就得騰房子!我管他好看難看!」

  【可是,萬一他給你把行李都丟了……】

  「他是那種會把別人的行李丟垃圾桶的人嗎?而且還有這麼多行李?」

  478頓時嫌棄地看著陳月洲:【宿主,你不要抓住別人善良的品質就加以利用好嗎……】

  「478,我再問你一遍誰是你宿主?」

  【……】478默默地戴上耳機追劇去了。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拍了拍手:「好了,行李已經搬到了,端隊長再見。」

  說著,他扭頭就走。

  「去哪兒?」端琰問。

  「還能去哪兒?」陳月洲冷哼兩聲,「不去找房子難道睡你家樓道嗎?」

  端琰雙手抱臂,側身,背靠在門框上,將大門露出寬敞的空間,與此同時看向陳月洲:「不進來嗎?」

  陳某人一愣:「……進哪兒?」

  端琰轉身,直接進了房間,並且沒有順手關門,從客廳內照出的暖光仿佛在說:「歡迎光臨啊,快點進來啊……」

  越來越懵逼陳月洲:「……」

  等等,這好像和劇本不太一樣。

  不對,好像從端琰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劇本就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端隊長不是應該一臉氣憤地看著他然後一直用吃人的目光目送他離開嗎?

  怎麼……

  難道這廝預料到自己要來了嗎?

  在自己摸透這廝的尿性的同時……這廝也摸透了自己?

  不不不,他陳月洲這麼高智商的社會精英怎麼會被一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條子摸透……

  可是……

  陳月洲捏了捏下巴,莫名有點慌。

  「478,你說我進去嗎?」

  【……】478瞧了眼陳月洲,【你慫什麼?】

  陳月洲:「……」

  也是啊,自己到底在慌什麼?

  他是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啊!

  只要他不願意,難不成端琰還有膽量對自己做些什麼?這廝的仕途不想要啦?

  對啊,沒錯啊,沒什麼可怕的啊!

  裝修這麼好的房子,免費住一晚,為什麼不住啊?

  自己最近因為天天浪,已經把手頭的活期花得差不多了,的確能省一下是最好的……

  想到這兒,陳月洲火速鑽了進去,關上防盜門的同時對著客廳正在看電視的端琰不屑道:「既然你還有點良心,那我就大發慈悲地住一下吧,不許明早起來收我的房費啊。」

  端琰背靠在沙發上,左手手臂搭在椅背上,聽陳月洲這麼一說,將頭埋進左臂臂彎裡,抬起頭時,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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