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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妃奮鬥史》第164章
第164章 新文已開~

  中平帝謹慎得過了分,所有布置尤其關鍵之處, 俱障眼法重重, 層層遮掩力爭外人難辨其真實意圖。

  愚者千慮, 尚有一得,更何况他?肯耗費許多時間去籌謀,總歸有收穫的。一點點的,他的人終於走到厲害位置,無聲無息構成了一張網。

  然但凡走過了路, 終歸會留下足迹的。跳出局外目標明確地找, 抽絲剝繭,不管魏璋還是傅竣, 都是判斷力强且敏銳的人, 去了障目之葉, 很快便端倪初現。

  外頭的事,就不需要傅蓁勞神了,魏璋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母后放心,我和舅舅已布置起來了。」

  他聲音很啞,面露痛苦。

  「莫傷心, 你還有母后。」傅蓁喃喃道。

  ……

  至此, 傅蓁已不需要操心外事, 她隻調整心緒, 專心應付皇帝。

  漸漸平靜下來後, 她視綫投向麗妃。

  這賤婢!

  與那男人暗自串聯, 又慫恿害她兒孫。

  傅蓁眉目一厲,在徹底清算之前雖不好輕舉妄動,但她要折磨這賤婢也不是難事。

  麗妃很快發現,自己的日子不好過了。

  作爲膝下養了兩個皇子的妃嬪,招人嫉妒,偏出身卑賤不得寵,各種鬥爭陷害歷來沒斷過。

  鬥了二十年,老冤家不少,還有那些出身高又年輕的新妃。以往皇后看著吳王安王的面上,總會回護幾分,但現在皇后常有不適,精力不濟下耐心少了,管得就更少了。幾次三番後,甚至會皺眉她事多。

  在傅蓁的縱容下,麗妃暗虧連連吃,好不容易等來中平帝,她鬱鬱寡歡暗自垂泪,皇帝心疼,摟著她道:「莫憂,有朕。」

  中平帝在後宮有人手不假,能保證麗妃母子吃喝用度一點不短,還能化解暗中的絆子。但明面的尋釁,他却不能出面干涉。在諸妃嬪手段受挫紛紛由暗轉明後,這事就繞不過後宮之主傅皇后了。

  當然,他不能明示,隻狀似不經意地道:「聽聞這幾月,後宮不如從前安寧?她們可擾了你清淨?」

  那日之後,傅蓁便得了頭暈之症,不重,但常復發,中平帝這是關心她病情時,「順口」問的。

  倚在榻上的傅蓁心下冷笑,面上却一詫:「不安寧?幷無。」

  說安寧沒毛病,畢竟大面風平浪靜,也就麗妃成靶子罷了,不傷根動骨不叫大事。

  她笑:「小打小鬧哪時沒有?擾不得我,陛下莫要挂心。」

  中平帝噎了噎,旋即他柔聲道:「那就好。」他輕聲說:「我隻憂她們不識大體,越鬧越大,打攪了你養病。」

  柔情似水,目中化不開的關切,從眼神到動作,竟看不出分毫假像,傅蓁寬袖下的另一隻手攢近成拳,她就是被這副嘴臉騙了二十多年。

  「我近日精力不濟,怕是放縱了她們了。」

  她思索片刻,「要不,我讓淑妃德妃協管宮務,好生管教一番?」

  淑妃德妃,出身清流世家,濟王生母趙貴妃病逝後,妃妾屬二女最尊。然不凑巧的是,這二位正是麗妃的老冤家死對頭。

  中平帝又噎了噎,他很快反應過來,笑笑安撫:「與你分憂自是好了,隻此二人素日有些跋扈,掌過權柄後怕不安分,日後反給你多添麻煩。」

  是啊,掌過權柄後會不安分,他不正是麽?

  可這又和她的兒子有什麽關係呢?

  她的兒子孝順極了,必會對皇父俯首帖耳,至其百年。

  他竟心毒如斯,短視至此,不但戮殺最優秀的長子繼承人,甚至斬草除根,連幾月大的小孫子都不留一命?

  一時恨極,傅蓁不得不垂眸放緩呼吸,調整心緒,聽耳邊中平帝接著說:「既宮中無事,也未打攪你休養,那便先看看,若你力有不逮,再協理不遲。」

  她笑笑:「陛下所言極是。」

  又說了一陣,她揉額露出疲態,中平帝等她睡下就回前朝處理政務。

  輕微的脚步聲往殿門方向移去,傅蓁微微睜眼,冷冷看那赭色帝皇常服的背影轉出內殿。

  她早晚要把他的心挖出來,仔細看看究竟是黑是紅?

  她發誓。

  ……

  這一天,其實也沒等太久。

  在傅蓁後續暗示「陛下肢體偶見發麻、有時乏力」情况下,魏璋傅竣加快準備速度。終於,那個刻骨銘心的日子到了。

  正旦朝賀的餘韵仍在,身處崇德殿的中平帝站起來,忽然他動作一頓,竟捂了捂額頭,「砰」一聲重重摔下。

  驚呼聲,奔跑聲,大殿瞬間亂成一片。

  以老御醫爲首的的太醫署一衆顫巍巍跪下:「啓禀陛下,啓禀娘娘殿下,臣等無能,……」

  皇帝突發卒中,救醒後半邊身體動彈不得,即便用盡好藥,怕也拖延不了多少時日。

  老御醫戰戰兢兢,說最多半月。

  中平帝險些滾下龍榻,但接受事實後,他第一時間讓皇太子去安撫群臣,又讓熬了一夜的皇后去偏殿略歇。

  他這是要緊急布置了。

  截止到現在,一切和傅蓁記憶中幷無二樣。

  隻這一次,她看向兒子,出了外殿後又看向胞弟,魏璋與傅竣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風卷起雪,她冷冷看了片刻,緩步去了偏殿。

  殿內燃了一爐香,幾縷香霧無聲蒸騰而上。傅蓁記得上輩子焦慮憂心的自己全無睡意,但入殿沒多久却昏睡過去了。想必,是這爐香的功勞。

  她淡淡道:「把香撤了。」

  引皇后過來的宮人內侍一怔,張嘴欲言,綠雲一個箭步上去,端起茶盞就澆熄了香爐。

  左右話語都堵在嗓子眼裡,引路宮人內侍對視一眼,福身告退。

  外面無聲來了七八名壯實內侍守著,傅蓁也不理,端坐久久,直到正殿方向嘩聲突起,「叮叮噹當」的兵刃交擊不斷。

  外頭那七八名內侍已被拿下了,一場交戰來得突兀,去得也乾脆,至午時,已漸漸消失,直到聽不見。

  傅蓁站起,淡淡道:「我們走吧。」

  ……

  皇帝寢殿,正殿。

  皇太子魏璋定定注視著龍榻,注視著那個震怒掙扎却導致病情加重已徹底不能起身的狼狽男子,他敬愛濡慕足足二十餘年的皇父。

  「爲什麽?」

  是啊,爲什麽呢?

  他純孝,寧死也不會提前覬覦帝位,爲大楚殫精竭慮。有他在,大楚江山不是更穩固,中平帝的龍椅不是坐得更舒坦嗎?

  這兩年,中平帝的布置從模糊到清晰,他從不可置信到心灰意冷,傷心痛苦過了,憤慨氣怒過了,甚至自我檢討過了,他執著於親自問父皇一句。

  究竟爲什麽?

  中平帝沒有回答,多年隱忍功敗垂成,他雙目通紅正死死瞪著魏璋,歪斜的嘴角動了動,艱難吐出兩個模糊音節,「逆,子……」

  「我來告訴你。」

  傅蓁緩步而入,「因爲從一開始,他就沒把你當他的兒子。」

  也沒有把她當他的妻子。

  他們母子都是工具,聯手傅氏除去權宦權臣的工具,穩定傅氏的工具,一點點奪取權柄的工具。

  本來這工具早些年就該退出舞臺的,奈何她生的兒子太優秀了,導致不得不拖延了這許多時候。

  傅蓁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認了這個悲哀的事實。

  傅氏,其實就是最後一個權臣啊!

  「他有心愛的女人,有心愛的孩子,除了我們這些絆脚石,正好扶持之。」

  皇帝寢殿內,此刻橫七竪八躺了一地中藥倒地的宮人內侍,甚至還有幾個黑衣隱衛,持刀侍衛第一時間解决之,幷將其餘人等拖出去。

  朱紅帳幔層層,傅蓁視綫移向龍榻最近旁的一處。

  當年,麗妃吳王可是躲在皇帝寢殿,擒下她母子二人,這柔柔弱弱的女人,才携著她的兒子現身。

  傅蓁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當時麗妃一臉歉意看著她,眼眸中却閃動著無法遮掩的喜悅光芒。

  「來人,把那賤婢賤子拿出來!」

  傅蓁秀美的面龐扭曲,持刀侍衛利索上前,一挑帳幔,果然見麗妃及吳王昏闕倒地。

  「璋兒,你去處理諸事就是,此處就留給母后。」

  勝局初定,但需要緊急處理的後續事宜還有很多。魏璋閉了閉目,留下足够多的侍衛在母后身邊,轉身大步離去。

  傅蓁冷冷看著驚怒的中平帝,後者渾身哆嗦,臉頰抽搐著,嘴角也歪得更厲害,甚至開始流口水。

  「魏恂,想不到你有如此狼狽的一日吧?」

  傅蓁的目光滿滿的惡意,從上到下打量中平帝魏恂,真可惜,他活不了幾日了。

  她按了按他的左胸:「我發過誓,要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究竟是紅是黑!」

  手掌下的身軀抖動得更厲害,很滿意看見魏恂目露驚駭,她冷冷一笑:「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讓你看看你心愛的女人和兒子是何等下場。」

  傅蓁命人將麗妃吳王弄醒,冷眼看著麗妃驚哭一聲「陛下」,魏恂更劇烈地掙動起來。

  她雙目泛紅。

  被生生絞死的長子,被烈火活活燒死的小孫子及兒媳等人。

  她的小孫子,才六個月大!

  「吾曾聞有酷刑,名人彘,不知陛下可知詳情?」

  傅蓁一雙泛著血絲的眼,從龍榻掃過,掃到藥效未過仍癱軟在地的麗妃母子身上,挑了挑唇,笑意森森。

  她伸出手,一名侍衛抽出薄刃,恭敬奉上,她接過,一步步往麗妃母子而去。

  「啊啊啊啊啊!!」

  ……

  一蓬鮮血,濺在傅皇后的手背上,那點點灼熱,他却能清晰感覺到,魏景倏地睜眼,「騰」一聲坐起。

  一楞,眼前黑黝黝的頗昏暗,不再燈火通明,沒有兵刃沒有慘叫聲也沒有諸多的人,靜悄悄的。

  他重重喘息著,一時不知今夕是何夕。

  墻角立著彩繪雁魚燈,一點昏黃的燭火微微照亮了昏暗的宮殿。透過杏色的綃紗帳子,能看見床前立著檀木座屏風,上面的蒙著的繪了童子抱鯉圖;床頭馬蹄足的小幾,稍遠處的翹頭幾案,還有不遠處一家五口常坐的紫檀長榻。

  身畔一具溫熱柔軟的軀體本貼著他,已動了動,輕柔微帶睡意的女聲響起,「夫君,怎麽了?」

  這是他妻子的聲音,他的阿箐。

  魏晋這才徹底回過神來,他在寢宮,這是半夜,他和阿箐相擁而眠。

  那是一場夢。

  「沒事。」

  可是太真實了,真實得仿佛他真的旁觀了兩年,一起憤怒,一起布置,又極之慶幸,最後隨母后一起手刃仇人,他心潮涌動難以自抑。

  「可是魘著了?」

  都多少年沒做過噩夢了,邵箐一摸他額頭後背汗津津的,忙起身命打了溫水來,擰了巾子給他拭乾淨,又給換了寢衣。

  「曾聞佛家言,三千大世界,一物一數,作一恒河;一恒沙河,一沙一界。」

  夫妻倆親密無間,沒什麽不能說的,重新躺下,不待邵箐問,魏景就說出來了,不過他先問了這麽一句話。

  「阿箐,你相信冥冥中另有塵世嗎?」

  見邵箐面露疑惑,有些驚,他便將那真實得過了分的夢境說了出來。

  他喃喃道:「很真實,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夢。」

  他本不信佛,但此時此刻,却忍不住想,這佛家的三千大世界是真的嗎?

  很荒謬,他却忍不住希冀。

  「我想,既能長久不衰,大約,怎麽也是有些依據的吧?」

  邵箐有些恍惚。

  三千世界,平行時空。

  她是相信的。

  因爲,她正是從异時空而來。

  自己此刻身處的世界,雖與前世古代有種種相似,但邵箐早已能確定,它們是不一樣的。

  她回神,握住魏景的手,輕聲道:「好比一棵樹,它總有許許多多的葉子,或許母后神魂未滅,她回到了過去,在另一片葉子裡好好活著。」

  這話熨帖到魏景心裡去了,他何嘗不知自己所言荒謬,換個人該腹誹他臆想了,只有她,認認真真去考慮其中可能性,憧憬幷一定程度相信。

  鼻端有些熱,總在他以爲對她的情意已滿得傾瀉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可以更多一些。

  「嗯,你說得對。」

  他重重親吻了她的唇。

  「夫君,那你呢,你在那夢中如何了?」

  親吻擁抱,竊竊私語,邵箐忽想起這個問題。

  他如何了?母兄舅舅當然是極好的,可是,可是那夢中的「魏景」該娶妃了吧?

  原身是流放途中病亡的,那流放沒有了,她就該好好的吧?

  邵箐知道自己這麽想不對,平行時空只是一個美好猜想,現在它不過一個夢,可她深愛著魏景,某種念頭一起心裡就難受。

  「我有時在北疆。」和夢中的他合二爲一。

  「有時却在洛京。」單一個意識,誰也看不見他,不知道他在。

  「那你成婚了沒?」

  「沒有。」

  「哦?」

  邵箐大奇,魏景說來也不解:「母后幷沒有替我選中王妃。」

  說來也奇,本來按原來軌迹,傅皇后睜眼的不久後,她就該選中東平侯府嫡長女邵氏爲小兒媳了,但偏偏魏景的夢裡就沒有。

  傅皇后說不甚合心意,作罷此事,後來又一直稱頭暈病症,這是一直耽擱了兩年。

  夢中的「他」即便沒有成婚,同樣在事發半年前返京一趟,魏景和「他」合二爲一。當時傅皇后輕拍他的手,很心疼,不知想到什麽又很欣慰,對他說。

  「二郎,母后不給你選妃了,你也莫要急著成婚,你該尋到一個你真心想著要娶的女子。不拘一年兩年,甚至十年八載也無妨,把她帶到母后跟前來,讓母后好好看看她。」

  一個皇子,齊王之尊,竟說十年八載後成婚也無妨,簡直聞所未聞。當時的魏景忘却現實中的一切,偏偏又覺正該如此,鄭重應了。

  「好。」

  ……

  綃紗帳內,魏景擁著邵箐,笑道:「母后選王妃時,我也看了,我看見你,只是,我覺得有些不一樣。」

  他立在旁邊看那邵氏,毫無熟悉感,很陌生,全無親近之意。

  現在想想,她們仿佛就像是兩個人。

  魏景覺得有些好笑,邵箐却一楞,抬起頭來。

  「是不一樣的,認識了你之後,和沒認識前,不就是兩個人麽?」

  邵箐喃喃,這聽著仿佛是句情話,但却是真的。

  「既然是兩個人,那我就聽母后的,一直找,把你找到了再成婚。」

  魏景也半開玩笑地回了一句情話,但很奇异的,這句話出口後,他從夢中帶出來的那點异樣感立即就去了,他深切覺得這樣就是對的。

  邵箐喃喃:「那我換了一張臉,不姓邵了呢。」

  微微燭光映照,她杏眸波光瀲灩,嬉笑去了,眸底却是認真。

  魏景很認真回了這句話:「只要還是我,不管你換了容貌,還是換了姓名,我只消看一眼,就能把你認出來了。」

  他說的是真的,他就算忘却了世間所有,也不會錯認她,獨一無二的她。

  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臉,邵箐忽然笑了,凑上前,輕輕親吻他的薄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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