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心急

　　儲秀宮那日的事就這麼被牢牢被鎖在了知情人的心底。

　　胤禎對張姑娘的心思，不用莊婉提，德妃便清楚的很。她是個真寵兒子的，但她同時也是個在宮鬥中勝出來的成功女人，第一反應便是有那心思活絡的妖精想勾引自家兒子上位，心中頓時大火，儲秀宮裡她按耐住不出聲，轉而對康熙吹起了枕邊風，直到塵埃落定了，這才把胤禎叫來一頓訓斥。

　　剛巧莊婉給德妃請安，本以為這正是叛逆年歲的少年鐵定要鬧騰起來，卻不想胤禎低著頭漫不經心地點頭應了，倒是讓德妃一肚子的話沒地說，等莊婉臨走時，胤禎也跟著出來了。

　　「……四嫂，我……」

　　莊婉扭頭看到胤禎欲言又止的模樣，開口安慰道，「這張姑娘的事，德額娘也是為了十四弟好……」

　　話音未落，胤禎的神色卻變得有些惱怒，「四嫂提這事做什麼，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莊婉有些驚訝。她不是不經事的姑娘，胤禎眼底那明明暗暗閃爍著的光，她如何不懂。可原本以為不過是少年的一時身體衝動，過幾天就忘了，未想似乎變成了麻煩。

　　莊婉收斂了笑容，想了想準備開口，「十四弟……」

　　「瞧瞧，這不是四嫂和十四弟嗎？」

　　突然，一邊傳來一聲爽利的女聲，莊婉和胤禎都收斂了臉上的神色，轉頭看去，只見八福晉郭絡羅氏正從一邊的回廊下轉出來，臉上的神色可稱不上是愉快。

　　德妃也是個厲害的。她覺得張氏這女子品行不端，就巴不得把這女人弄得越遠越好。然而宮裡那個人不知道胤禎那點小心思，死對頭的宜妃甚至在太后面前都含沙射影地談及過。偏偏八福晉郭絡羅氏也是膽子大，嘴巴不老實，跟著續了兩句，這就被德妃記恨上了。這張氏到頭來竟是成了八側福晉。

　　郭絡羅氏聞旨當晚便摔了一屋子的東西，連八阿哥胤禩都被她長長的指甲撓了好幾下。她心裡自是把永和宮的主人恨透了，連帶著莊婉和胤禎也受了她的遷怒，一上來便陰陽怪調地說，「這沒人的地兒，四嫂子和十四弟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說嗎？」

　　莊婉聞言嘴邊的笑容也沒了，她不是愛鬥唇舌的人，只是郭絡羅氏自從旨意下來後，針對她沒少來事，這會兒她也是煩了。

　　「八福晉想什麼呢，弘安快到生辰了，到時候剛進門的十四弟妹也要來，託付我照顧新嫁娘呢。」說罷，又笑了笑，「瞧我，竟是忘了八福晉沒經歷過這事，哪裡知道這裡面操的心呢。」

　　一句話便戳了郭絡羅氏無子的痛腳，讓她美豔的臉龐再次扭曲起來，再開口就越發不擇言起來。

　　「好一個賢四福晉，嘴皮子功夫倒是不小。我便再是那不上檯面的，我們家爺的心思也都在我一個人身上，卻不知道裝著賢慧弄垮了三個格格的四福晉，新人進門後要怎麼哭呢！可別因為耐不住寂寞，丟了你那賢慧的帽子！」

　　這話好難聽，連八福晉身邊的大丫鬟都忍不住勸止了句，反被她鳳眼怒瞪閉了嘴。見莊婉面色不好，頓時笑得風情萬種邁開步伐。

　　「聽說德妃娘娘專門選了個身子豐腴的。可見，四嫂這肚子能不能生，在那位的眼裡都是無用的呢！」

　　說罷笑眯眯地走遠了。

　　這句話倒是戳到了莊婉心裡的痛處。莊婉也沒心思再去計較胤禎那點心思了，告別後坐上馬車往回趕。

　　本性上來說，她並不反感八福晉那種把丈夫牢牢抓在手上的行為，甚至她自己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正在做同樣的事。她和曾經刻板的四福晉不一樣，也無法以擁有權柄足矣的理由安慰自己看著丈夫去睡別的女人。

　　所以李氏倒了，武氏和耿氏也倒了，她高興極了，同時忍不住心心念念著未來即將進門的鈕鈷祿氏和年氏。

　　「福晉，這是太太送來的關於鈕鈷祿氏的調查，您現在看嗎。」

　　回到了四爺府的莊婉坐在屋子裡心神不定，直到竹琴捧著幾張紙進來。

　　關於鈕鈷祿氏的？是了，當初旨意下來，額娘便送來了書信，自己也順勢讓娘家人調查了下那個即將進門的格格。

　　然而抓起那幾張紙，瞧著上面寫的鈕鈷祿氏大概的喜好，穿戴，性格……

　　刺啦。

　　薄薄的幾張紙在莊婉的手裡變成了碎片，她狠狠地撕扯著，直到再也撕扯不動，才猛地把這些碎紙丟在了地上。

　　「我用得著這樣嗎！」

　　竹湘和竹琴站在角落裡不敢出聲，直到半晌，門簾被輕輕掀開，已經消失了有段時間的吳嬤嬤端著一碗湯進來，仿佛什麼都沒看到般走到莊婉身邊。

　　「主子喝點熱湯，瞧著冷汗出的。」

　　莊婉不吭聲，任由吳嬤嬤放下湯，拉著她的手給她搓揉。

　　「一個院子裡的女人，總免不了鬥來鬥去的，家裡的男主人們心裡知道，卻還是放任著，讓女人們繼續鬥，主子可知道為什麼？」吳嬤嬤慢吞吞地道，「因為不聰明的女人，是鬥給自己看，為的是自己心裡痛快；但聰明的女人，卻是鬥給男人看，讓男人心裡舒服。」

　　莊婉的手指動了動，沒吭聲。

　　吳嬤嬤覷著莊婉的神色，繼續說，「有的人鬥贏了，卻不討好；有的人沒鬥，卻得了寵……您若是想折騰她們，您大可以使勁折騰，誰家不是福晉主子說話。但這心裡的鏡子，可得擦乾淨嘍。」

　　莊婉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嬤嬤說得對，倒是我著急了。」轉頭吩咐一旁站著的竹湘和竹琴，「把那紙都撿去燒掉，一點痕跡都不要留下。」

　　郭絡羅氏是個失敗者，因為她雖然鬥贏了，卻手腕粗劣，招惹來了過多的外力干預，最後注定不會有個好下場。

　　而她，絕對不會跟郭絡羅氏一樣。

　　康熙四十七年春，鈕鈷祿氏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