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娘家女

　　德妃帶著莊婉去了宜妃的宴席，鈕鈷祿氏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鈕鈷祿氏本就是宜妃拿來擠兌德妃的，待到宜妃瞅到德妃身後那個老老實實的身影後，她立刻把人喚上前，苛刻地打量著鈕鈷祿氏，明裡暗裡嘴皮上占了好些上風，這才舒暢地讓人帶她去見病弱在床的和貴人。

　　如同丑角一樣站在人群中央，被人當靶子好一陣排遣，再加上德妃時不時投過來的冰冷的目光，鈕鈷祿氏只覺得指甲都要把掌心摳破了。

　　只恨那四福晉把自己幾句話叫進宮，原想著是好事，誰知道竟是為了這般侮辱自己。再聯想到自己進了四爺府後的種種經歷，還有那荒謬的入府夜，頓時覺得千錯萬錯都離不開那所謂「賢慧」的四福晉。

　　突然，她遠遠地瞧到前方，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帶著個小丫頭拐進了不遠處的廂房，略略思索，只覺得那顏色的宮袍似乎正是十四福晉今兒個穿的。

　　宮裡的女人衣服都講究，輕易不會撞衫。

　　她幾乎下意識就喚住了給自己帶路的小丫鬟，「敢問，前面可是更衣處？」

　　見小丫鬟聞言遲疑，微笑著塞了個銀葉子過去，靦腆地笑道，「你瞧，方才我用了一些酒，這會兒總覺得有些不適，生怕等會兒見到和貴人有些不適，可否先容我去更衣下，再去探望和貴人？」

　　給她帶路的小丫鬟大概是不起眼的新人，攥著手裡的銀葉子，再瞧著鈕鈷祿氏笑容平和，便喜笑顏開地應下。

　　這正如了鈕鈷祿氏的意思，她謝了那小丫鬟，便邁著緊促的步子往裡面去。這輩子她還沒幹過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手掌捂著胸口，只覺得心砰砰亂跳，四處打量著沒人，便咬緊了唇，朝隱約傳來聲音的一邊走去，敲了敲門，道了身份。

　　「我有件事，急需稟告十四福晉。」一想到這事腦出去，莊婉的下場，她的心就砰砰地跳了起來，「必然是對十四福晉有好處的！」

　　裡面安靜了一下，隨即有十四福晉的貼身丫鬟一臉警惕地開了門，「我家福晉讓你先進來。」

　　鈕鈷祿氏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等到門關上後，隔壁的另一扇門便悄無聲息地打開，正是新晉的八側福晉張玉，她往兩邊看了一圈，神色狐疑，到底還是邁著步子，貼到了隔壁隔間的窗棱外。

　　宴席上。

　　莊婉一直坐在德妃身旁侍奉著，時不時應和上幾句，給德妃捧場，瞧著十四福晉完顏氏回來了，便伸手招呼她坐下讓竹湘送杯新茶上來，只是伸出去的手剛剛好被完顏氏錯開。

　　「四嫂莫費心，我身邊也帶著丫鬟呢。」

　　瞧著臉上還帶著孩子氣的十四福晉，莊婉只道她到底是新媳婦入門，多少還有些立不起來，也沒在意，點點頭便讓竹湘又回來自己身邊了，只在一圈人攀談的時候偶爾幫襯兩句。

　　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宮裡的貴人們到了午後便漸漸顯露出困乏的模樣，莊婉這些當兒媳婦的自然都懂眼色，各自服侍著自家婆婆回宮，然後便準備府。

　　德妃是在意面子和規矩的，又拎著十四福晉囑咐了一陣，等到可以出宮的時候，年紀小的十四福晉已經很是疲累，連臉上溫和的淺笑都快掛不住了。

　　莊婉往她身邊走了點，扶著她的手安撫道，「你剛新婚，年紀也小又是第一次進宮，這會兒累了正常。趕緊回去吧，讓人給揉揉腿腳，用上精油按摩會兒，省的明個兒渾身疼。」

　　完顏氏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嫂子先走吧，我們爺早上陪著我往額娘這兒來的，我總不好一個人就……」

　　瞬間明白了完顏氏的意思，莊婉頓時覺得完顏氏真的還是個孩子，不由調侃道，「瞧瞧，果然是新婚，感情就是好。不過這些阿哥們，往日都是天不亮就進宮，夜深了才出得來的。今兒個十四弟大概是告了假才得先往額娘這裡來一趟，可什麼時候離開就說不準啦。弟妹要是等在這裡，恐怕最後心疼的還是十四弟呢。」

　　完顏氏被莊婉打趣地臉頰緋紅，諾諾地點了點頭，莊婉這才收住了玩笑話，「你放心，十四弟把你放在心上，晚上沒什麼事定然是早歸的。況且有他四哥在宮裡守著，也會幫襯著他，總不會讓他新婚不著家的。」

　　完顏氏低著頭謝過了，又問，「四哥倒是照顧十四爺，聽聞先前十四爺沒少在四爺府待，勞累嫂子費心照看。」

　　「我能費什麼勁的？是我家爺總是留著十四弟，自己家兄弟多上心些又有何妨。」莊婉沒多想，以為她擔心十四又被胤禛叫走，「若是你四哥又叫了十四弟來，我必然幫你說道，不叫十四弟留太久。」

　　完顏氏臉色微變，隨即又低下了頭，再抬頭時已經又是疲累的笑了，「那多謝四嫂。四嫂還是快快回府，我便也告辭了。」

　　莊婉只當她是真的累了，告了別也上了自家馬車，對一旁的竹湘道，「瞧著十四弟妹這樣子，倒是讓我忍不住想起我當初初進宮的時候了。」

　　竹湘也微笑，給莊婉扯著腰側起了皺著的衣角，「主子當年可是一直都很鎮定的。當時奴婢都嚇地不敢動了，主子還反過來安慰了奴婢兩句。」

　　莊婉聞言失笑，「第一次進宮，誰會不緊張。倒是十四弟妹，瞧著便是個懂事體貼的，想必十四弟也是喜歡的緊呢。」

　　說到這話上，竹湘給莊婉拉衣服的手頓了頓，「說來，奴婢瞧著席面上，鈕鈷祿氏總是往十四福晉那裡瞧，而十四福晉卻總有些閃避的模樣，要說像是太子妃那般冷淡也是常見的，只是十四福晉好歹還夾帶著兩位爺的關係，如何會……」

　　莊婉倒是沒多想，只是警告地打住竹湘的話，「莫要論人長短。」

　　只是想到太子妃，難免想到現如今宮裡傳出來的一些關於毓慶宮的荒謬事，和太子妃日漸如木偶般冷漠的臉龐，內心只覺得亂亂的。一會兒想到歷史上的九龍奪嫡，一會兒想到自己年幼的兒子和變化良多的丈夫，以至於當自己馬車門口突然撲過來一人時，竟然都沒反應過來。

　　竹湘趕緊擋在門前，叱責，「什麼人，竟然敢驚擾四福晉！」

　　「表姐姐，是我呀！」

　　嚶嚶哭著的女子用力抹著臉，莊婉費了好大工夫才認出那人是歸省時見過的二嫂子家的妹妹。

　　「你是……素蘭？」

　　那哭泣的女子連連點頭，「表姐姐，你可萬萬要為小妹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