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如今的問題是:要以什麼方法,才能從芸芸眾多賀客之中,找出天狼會的奸細來!
葛老的疑慮,當然也有他的見解,他們七雄兄弟,貌和心不和,如果天狼會許以厚利高位,被收買並非難事;至於燕雲七殺手,更是危險人物。江湖上這一類的人物,有奶便是娘,他們投效七雄,原非基於道義,天狼會只要肯出高代價,自是隨時都有倒戈的可能!
但是,這畢竟只是一種揣想,揣想並不能作為一個人犯罪的證據。
現在,只有一件事,應該已無疑問。
胡三鬍子當初的話說對了:前天送去高遠鏢局的那口棺材,十之八九是天狼會的傑作!
其目的,當然是借此製造一個謎團,以便離間他們七雄間的感情。
高大爺想到這裡,不禁暗暗後悔。他不曉得葛老跟虎刀段春的交涉辦得如何,如果虎刀段春已經應承下來,去掉一個巫五爺,本不足惜,但若出之於天狼會的安排,自己這一方面,卻不啻因而減弱一份力量,想想實是失算之至!”
高大爺一邊轉著念頭一邊滿樓縱目四掃。
樓上的十四桌賓客,一目瞭然。
除去每一席上的陪客不算,與座者差不多全是他多年的老相識,這些人不論身份高低,對方的底細,他全清楚。
他一點也看不出,在這些人之中,誰會甘冒大不韙,不惜跟遠處三湘的天狼會勾結,而要和他這位根深蒂固的高大爺作對!
那麼,所謂天狼會的奸細,會不會混雜在樓下的賀客之中呢?
高大爺一念及此,立即轉向另席上的公冶長,笑著招呼道:“老弟,過來,我們下去敬敬酒!”
公冶長今天看來似乎很興奮,欣然應聲離座,托著一隻空杯,含笑走了過來。
朝陽樓的一名夥計,見高大爺要去樓下敬酒,連忙用木盤托起一把大錫壺,打算跟在後面為兩人斟酒。
高大爺手一擺,笑著說道:“不用了,老錢。我們是敬到哪裡,喝到哪裡,你還是留在上面照應著吧!”
當兩人並肩下樓時,高大爺突然放慢腳步,偏臉低聲道:“老弟對天狼會的情形知道多少?”
公冶長微微一怔道:“天狼會?”
高大爺低聲道:““是的,剛才葛老著張金牛送信來,說是賓客之中可能混有天狼會的人,要我們小心提防。”一公冶長道:“他這消息什麼地方來的?”
高大爺道:“來源絕對可靠!等會有空,我會慢慢告訴你。”
公冶長眼珠微微一轉道:“樓下的客人,東家是不是個個都認識?”
高大爺苦笑道:“光認識又有什麼用?”
公冶長道:“為什麼沒有用?”
高大爺道:“如果這個人本是老相識,現已為天狼會所收買,你將以什麼方法辨別?”
公冶長接道:“那麼,如今樓下都是些什麼身份的客人?”
高大爺道:“大部分是做買賣的,也有幾個是關東的土財主。”
公冶長道:“這些人會不會武功?”
高大爺沉吟道:“很少,縱然有人會個三招兩式的,也不過皮毛而’已。”
公冶長點點頭道:“好。到時候我替東家留意就是了!”
兩人來到樓下,眾賓客一致起立鼓掌歡呼。高大爺親自敬酒,該是何等光彩!
公冶長跟在高大爺後面,按次一桌一桌敬過去:每至一桌,賓主之間,例行地要為“於杯”與“隨意”爭論一番,公冶長則借此機會,於一旁冷眼仔細地觀察著這一桌的客人。
結果,公冶長發覺,高大爺的疑心根本是多餘的!
樓下的這十四桌客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一個個腦滿腸肥,臉泛油光,衣著講究,俗不可耐,根本就沒有一個看上去像個人物!
高大爺大概也發覺到這一點,但已欲罷不能,只好繼續一桌一桌地敬下去。
當高大爺敬到第十一桌時,門外大街上,突然人聲鼎沸,就像是什麼地方忽然失了火一般。
高大爺愕然轉身,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夥計奔去門口張望了一下,失聲驚呼道:“不好!大更樓那邊有人家燒起來了!”
高大爺的面孔,登時變了顏色,因為他的莊宅,就在大更樓附近!
接著鑼聲陣陣傳來,只聽有人嘶聲大呼:“快去救火……快……燒的是高府……”
高大爺臉色立即呈現一片死灰!
大更樓那邊的高府,只有一家,起火的是什麼地方,自是不問可知!
頃刻之間,朝陽樓就像一個搗翻了的馬蜂窩,人人爭先向外奔。
第一個奔出的便是高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