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如果說戚冀表態之前,那些被楚然得罪過的藝人還不敢貿然出手,眼下他這麼明白地撇清自己和楚然的關係,就給了他們一個信號。
——新仇舊恨,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接下來,短短幾天的時間,公認好人緣的楚然突然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各種黑料層出不窮。
耍大牌、欺壓新人、造假、酒駕、改劇本……認真踏實的小鮮肉人設一點點崩塌,粉絲脫粉的速度甚至比他之前爆紅的速度還要快。
直到被媒體堵在廁所裏出不去,昔日稱兄道弟的所謂朋友卻一個也聯繫不上的時候,楚然才終於明白,離開了戚冀,他什麼也不是。
然而不管是戚冀,還是安排了整個計畫的林穆和梁繼,都沒有再關注他的情況。
出了初七,鄭友兵、郭建國等人涉嫌職務侵佔的案件陸續宣判,鄭友兵獲刑十年六個月,郭建國獲刑十七年三個月,其他人各自獲刑六個月到五年不等,並要求歸還所侵吞的全部財產。
值得一提的是,郭建國的老婆見勢不妙,居然私下變賣了別墅和車子,準備獨自離開北京。
然而還沒到車站就讓員警抓住了。
由於林穆提前申請了財產保全,郭建國的房、車都屬於保全範圍,她因為私自變賣法院查封保全的物品,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
郭建國和妻子入獄,女兒則是被趕出豪宅,不知所蹤。
這一年的正月註定不平靜,在職務侵佔案吸引了大眾視線的同時,還有一個大案卻靜悄悄地結束。
“……判處王某十二年有期徒刑,並沒收全部財產。”
王遼一身囚服被人帶走,底下一個王家人都沒有,只有原告席上顧英縱跟律師握了下手,起身離席。
律師道:“您不用擔心,有法院判決在,損失的資金很快就能追回來的。”
顧英縱沒說話,淡淡點了下頭。
離開法院,正考慮著去哪兒吃飯,到了一家海鮮餐廳樓下,卻瞧見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林穆和王緒傑。
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模樣,顧英縱後背漸漸發涼,忽然抓住了什麼關鍵。
從王遼這個人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到跟林穆爭奪投資,到他懷疑王遼的身份、找王緒傑驗證,再到因為王緒傑的態度確認投資意向,還有接下來怒不可遏將王遼告上法庭……
所有的這一切,背後似乎都有林穆的影子在。
難怪他會一直覺得心神不寧,覺得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自己前進、逼他在最短時間內做選擇。
如果在這一切背後添上林穆的存在,那就都能說得通了。
就像最開始認識王遼時,他和林穆的那個賭局一樣。
前面一半時間,林穆一直在讓他以為自己在勝利,但因為勝利的果實太小,忍不住繼續跟他賭。直到後半場,他已經心生退意,林穆又開始以退為進,並且讓別人在邊上刺激他,讓他在不清醒的情況下繼續跟注。
最後結果當然也是一樣,林穆大獲全勝,而他卻成為了所有人的笑話!
短短幾個月時間,他從“比林穆差一點”,到被林穆算計得狼狽萬分,到底是哪一個地方出了差錯?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也是在這個正月,賈斯特斯慈善基金會委託一家投資銀行,替自己尋找、聯繫業務契合且有收購意向的公司。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三月份,慈善基金會向大樑基金、ICG資本和其他幾家公司提出了邀請。
這一次競標採用暗標的形式,競標方把標書交上去,慈善基金會將綜合經營理念、價格和專業人士的建議,從他們幾家公司中選出最終的中標者。
標書早在他們出發前一周就已經送到,這次的酒會主要是宣佈中標公司,並且進行慶祝。
得知大樑基金要參與競標的時候,戚冀本以為他終於能夠跟梁繼進行一次正面交鋒,然而到了現場才發現,對方壓根沒打算搭理他。
“梁總。”
梁繼今天可是和阿穆一塊兒來的,沒有像上回一樣懟他,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戚總。”
“……”
戚冀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林穆也跟戚冀點頭示意,一派和氣的模樣,彷彿之前一直針對楚然,真的不是為了對付他一樣。
其實林穆只是懶得跟他費口舌。
今天競標出結果,所有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沒有必要跟他起爭執。
上輩子那個中標兩個板塊的德國弗雷控股公司的老闆也在,林穆和梁繼端著酒杯過去打了聲招呼。
“弗雷先生。”
弗雷跟他握了下手,很是熱情地說道:“終於見到你了,沒想到言辭那麼犀利的人,居然還是個美人。”
“謝謝。”林穆笑著點頭,接著介紹道:“這是我的丈夫,梁繼。”
弗雷用他並不豐富的中文辭彙拼湊出了一句話:“你男人很棒!”
“……”
梁繼聽不懂德語,聽他們倆嘰裏咕嚕地說話,本來就不太高興,一聽見這句話,眼神頓時沉了下來。
這跟“你老婆真棒”有什麼區別!
梁繼彷彿聽見自己腦袋上有鳥叫。
戚冀很快也被人圍住,那些自覺沒什麼希望的公司代表不露聲色地向他打探消息,他卻一直瞧著那邊彬彬有禮的兩個人,終於明白是哪里不對。
梁繼今天的表現可比上回見他的時候正常多了。
越發確認梁繼上回是在耍自己,戚冀臉色有些不好看,引得邊上幾家公司的人心頭打鼓,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話說得不對,讓他不高興了。
畢竟看在已故的賈斯特斯的份上,ICG資本有很大的可能性得到其中一個或者兩個板塊。
這是唯一一個幾乎能確定的名額了,他們當然得儘快打好關係。
另一頭,略過那句蹩腳的中文,林穆和梁繼跟弗雷相談甚歡。
林穆操著一口標準流利的德語,“弗雷先生,這次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弗雷笑著說道:“您這麼說就太客氣了,幫助你們,也是幫助我自己。”
早在林穆和梁繼確認要競標的時候,他們就聯繫上了上輩子連中兩個板塊的德國弗雷控股公司。
要知道,如果硬拼財力,目前僅僅在中國發展的大樑基金壓根不能比得過ICG資本,更別說是比ICG資本更加強大的弗雷控股。
這也是林穆不讓梁繼跟戚冀硬碰硬的原因之一。
自己的實力不如人家,怎麼才能獲得需要的板塊?
答案是:合作。
商人逐利,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大樑基金和其他公司既是互相競爭的關係,也可以在一定的利益驅動下變成合作方。
大樑基金給出的報酬,就是如果自己獲得任何一個板塊,都會將成果與弗雷公司共用。
弗雷也知道,資金不允許他對全部三個板塊都提出高價,何況有ICG資本在,無法提出壓倒性價格的自己,只能忍痛壓低其中一個板塊的價格,幾乎是割捨。
但是跟大樑基金合作就不一樣了。
他完全可以放心地把所有資金拿來角逐另外兩個板塊,而剩下的那個板塊,則會由大樑基金獲得,並與他分享。
當然,大樑的財力比不上ICG資本,林穆提出的合作要求,就是要弗雷去競爭ICG資本看上的投資板塊。
原本分散在三個板塊的資金集中到兩個板塊上,還可以獲得另一個板塊的合作權利,弗雷佔有巨大的優勢,當然是欣然同意。
最終結果出來,果然是大樑基金獲得了情報板塊的控股權,弗雷控股則是獲得了另外兩個板塊的控股權,而打出情懷牌的ICG資本,卻是一個板塊都沒有撈到。
這個結果讓其他的所有人驚訝不已。
要知道,當初賈斯特斯對戚冀寄以厚望,作為巨額遺產的管理者,慈善基金會應該會看在賈斯特斯的面子上,把其中一個板塊留給戚冀才對。
除非弗雷控股拿出的價格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在座的都是商人,眼瞧著弗雷跟林穆、梁繼兩個人的友好氛圍,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跟著戚冀過來的一位ICG資本高管說道:“戚,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也失去了,你必須回到華爾街。”
戚冀的臉色瞬間黑沉下來,冷冷地看了那邊的梁繼等人,憤怒地離開酒會現場。
被他瞪了一眼的梁繼也不太好受。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阿穆跟這個德國人說的都是德語,他一句都聽不懂!
也不知道這個德國佬是不是在勾搭阿穆……
說話的間隙,林穆掃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心下不由得失笑。梁繼就瞧見阿穆朝弗雷說了一句什麼,那個德國佬看他一眼,露出了笑容。
“……”
梁繼覺得他肯定是在向自己示威!
聽不懂德語的梁總出離憤怒,正要給這個自大的德國佬一點顏色瞧瞧,就被阿穆拉住了狗鏈……不是,手腕。
梁繼瞬間安靜下來。
沒等他委屈,林穆從兜裏掏出個什麼東西,轉眼就掛在了他的耳朵上。
林穆無奈地小聲道:“讓你帶上翻譯,你還不樂意……還好我帶了這個。”
梁繼只覺得灰暗的天空頓時明朗起來。
緊接著,他就聽見弗雷笑著說道:“抱歉,我不知道他不懂德語,還以為他只是不愛說話。”
梁繼終於能聽懂他的話,頓時一挺胸膛,“你以為我不懂德語,你就可以勾搭我媳婦兒了嗎?”
“……”
這一瞬間,林穆甚至想把同聲翻譯耳機收回來。
弗雷懂的中文有限,保持著笑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倆,用德語說道:“林,你能翻譯一下嗎?”
林穆笑了笑,心說幸好你不懂中文,否則得被這人給氣死。
“中國新年剛過完,他說祝您節日快樂。”
“不是,阿穆你翻譯錯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梁繼鬧著要把耳機摘下來給弗雷戴上,“我自己來說……”
“……閉嘴!坐下!”
“……”
梁繼被林穆吼得一哆嗦,立即把耳機收回來,乖巧地坐到他身邊,不說話了。
弗雷好奇地看著他們倆,有些新奇,“你們中國人都這麼好玩嗎?”
林穆心說不,如果葉霆的老婆沒懷孕,這種腦回路在全世界都很難找到第二個,面上卻是笑著說道:“有興趣的話,您可以到中國來親眼看看。”
梁繼在邊上氣成球。
阿穆居然還約那個德國佬到中國玩!
感覺他腦袋上的鳥巢已經跟雀巢的商標一樣了!
阿穆還不讓他說話,委屈巴巴。
忍住。
忍住……
忍不住了!
“汪!”
“……”這回弗雷聽懂了,驚訝地看著他,又看看林穆,欲言又止。
林穆只能拉起梁繼,微笑著說道:“他可能有點餓了,我帶他去吃點東西,我們先聊到這裏?下次您來中國,我請您吃我們那兒的特色料理。”
弗雷點頭,遲疑一會兒說道:“我認識一個不錯的醫生……”
“你說誰有病呢!”
手裏抓著的手臂肌肉瞬間緊張起來,林穆連忙回絕:“不用,這是我們倆的……暗號。”
弗雷眉頭舒展開來,了然道:“哦……是情趣,我懂。”
為了避免梁繼的腦洞再冒出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林穆頓了頓,只能硬著頭皮接受這個說法,拉著梁繼離開這裏。
走了一段兒,梁繼忽然說道:“阿穆,原來你不僅喜歡動鞭子,還喜歡聽狗叫?”
當著外國友人的面兒,阿穆總不能騙人。
——僅僅一句話,因為承認了他和阿穆之間不存在的情趣,弗雷就從德國佬變成了外國友人。
“……”
林穆深吸口氣,覺得自己又要破例揍人了,“你給我閉嘴!”
梁繼皺皺鼻子,自言自語道:“那這樣一來,小白的競爭力不是更大了?”
“……”
林穆忍不了了,走到拐角擋住外人的視線,抬手就想揍他,卻被他一下子抱住。
梁繼摟著他的腰,腦袋擱在他頸窩蹭了蹭,小聲說道:“其實根本就不是弗雷找我合作,是你找的他,對不對?”
林穆愣了愣,身子瞬間僵住,沉默一會兒說道:“……是。”
最初是他先聯繫上弗雷,詢問他是否有合作的可能,等對方提出條件,才讓梁繼去討價還價。
為了避免為什麼他會知道弗雷要參加競標這個問題,他抹去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中的作用,告訴梁繼是弗雷自己想要跟他合作。
畢竟在競標的公司中,只有大樑基金的實力能夠有把握拿下一個板塊,還跟ICG資本有嫌隙。
梁繼又問:“你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嗎?”
這話的意思,之前林穆表現出來的異常,他都有所察覺。
林穆呼吸亂了一瞬,這回沉默得更久。
是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梁繼只是真性情,從來都不傻,而且他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那麼多,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他的異常?
只是出於對他的信任,才一直沒有拆穿罷了。
直到這一回,他插手了梁繼工作上的事情。
梁繼……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想到梁繼可能會把現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當成兩個人看待,林穆就覺得指尖發冷。
中標之後就是慶功宴,邊上不少公司的人想來跟梁繼套近乎,試圖從中分杯羹,瞧見他們倆這幅模樣,倒是識趣地沒有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繼歎口氣,親了親他的鬢角,低聲近乎哀求地說道:“阿穆……”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看到阿穆跟別人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聊天,自己只能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取資訊的時候,他突然無比的恐慌。
不是恐慌阿穆不愛自己,而是覺得自己之前其實一直都被阿穆隔絕在外。
他不要求阿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自己,畢竟每個人都需要空間。
但是那種時空上的錯亂感,讓他無法接受。
他甚至覺得,如果阿穆有一天會消失呢?
“沒有了。”林穆最終還是說道,喉嚨有些發緊,“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梁繼頓了頓,嘴唇依舊貼在林穆耳邊,抱著他沉默一會兒,低沉的呼吸響在他耳邊。
良久,他語氣忽然輕快起來,說道:“阿穆,我們去度蜜月吧?”
林穆驀地鬆了口氣,垂眸回握住梁繼的手,待到十指相扣時,才發現自己的眼眶居然有些濕潤。
他笑了下,不知道是笑自己的膽怯,還是笑梁繼思維跳躍得太快,含著眼淚輕輕點了下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