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半個小時後,梁繼沖完澡、換了身衣服,站在休息區的穿衣鏡前,低頭瞧著認真給他系扣子的林穆,心裏直打鼓。
工作偷懶被發現,阿穆居然沒揍他,還這麼溫柔地替他整理衣服……這還是那個天天督促他認真工作的阿穆嗎?
林穆覺察到他的視線,以為他還在為剛剛的事情難為情,不由得好笑,埋怨道:“你這麼著急做什麼?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毛毛躁躁……彎腰。”
話也變多了。
就好像……他們談戀愛的那個時候。
梁繼靈關一閃,摟住正打算給他整理衣領的小媳婦,認真地瞧著他的眼睛。
林穆挑眉瞧著他,眼底笑意還沒消散,“怎麼了?”
梁繼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俊臉貼到林穆跟前,嚴肅道:“阿穆,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林穆聞言一愣,這傢伙瞧出來了?
重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林穆一直覺得沒有必要告訴梁繼,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怕他那腦回路接到天際的腦子亂想,比如跟七年後的自己吃個醋什麼的。
以梁小鳥的醋勁兒,完全有這個可能。
不過那都是建立在梁繼不主動問的前提上,既然他已經覺察到,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林穆正要開口,梁繼忽然想起什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皺眉道:“不對。”
“嗯?”
梁繼一本正經地分析道:“談戀愛時候的阿穆在床上很害羞的,沒有你這麼浪。”
什麼叫做沒有他這麼浪?
林穆臉上的表情一頓,片刻後慢條斯理地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梁!小!鳥!”
“嗷!媳婦別打!嗷嗷!”
總裁室門外,小秘書終於聽到裏頭的動靜,鬆了口氣,把腦袋從門縫上收回來,僵硬的脖子頓時發出清脆的“哢哢”聲。
好險好險……剛剛裏頭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幾乎以為梁總已經被揍暈過去了,還想著要不要衝進去彙報工作,解救一下自己的老闆。
現在還能這麼精神地喊出聲,說明沒什麼大事兒。小秘書給員工群裏報了個平安,整幢大樓的人都發出了鬆氣的聲音。
“呼——”
挨了一頓揍,梁小鳥還得繼續完成工作。
坐在辦公桌前,電腦螢幕上的資訊飛快掠過去,正好卡在梁繼的極限閱讀速度上,讓他沒辦法分心去看旁邊的阿穆。
這種媳婦在旁邊卻不能看的感覺弄得他抓心撓肝的,忍不住調高了文字速度,以便早點完成任務,跟阿穆一起回家。
林穆瞧見了梁小鳥偷偷摸摸的動作,卻沒有對此發表意見,只是默默地瞧著他。
撇去昨天下午出去開會的時間,兩天時間的健身並沒有這麼快顯露出效果,但精神狀態上的改變卻非常直觀。梁繼穿著純白的手工襯衫坐在辦公桌前,寬闊的肩膀將襯衫肩部很好的撐起來,看上去非常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能忽略剛剛進來時見到的那一幕的話。
不過林穆這會兒也沒想著這些事情,視線與其說是落在梁繼身上,不如說是透過他,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梁繼憑藉驚人的直覺察覺到這一點,心頭頓時酸溜溜的。
媳婦又不知道在想哪個野男人了……是那個小藝人?還是天天挑撥他們倆關係的顧英縱?
事實上,林穆想的野男人就是梁繼,只不過是上輩子的他。
林穆在回憶,上輩子的梁繼是怎麼看待那時候的他,和七年前的他之間的區別。
剛才梁繼嘀咕的那句話,不自覺地把現在的林穆和過去的他分成了兩個人,雖然不能說是故意,甚至梁小鳥本人可能都沒有覺察到這一點,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穆忽然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他自己重生過的事情。
萬一他覺得自己不是他的阿穆怎麼辦?
很慚愧地說,結婚後的幾年時間裏,林穆要麼是在忙工作,要麼是跟梁繼互相傷害,還是第七年和解之後,才開始慢慢瞭解對方的心情,所以林穆只能拿七年後的梁繼來做參考。
很快,林穆從記憶裏找出了一段相關的記憶,不過不是和解之後,而是他們倆鬧得最嚴重的那一次。
梁繼當時已經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淩晨一點多路過他的書房,十分厭惡地瞥了眼他面前的電腦,冷冰冰地說道:“我要去找我的白月光了,今晚不會回來。”
林穆已經不記得他在自己面前說過多少次這種話,但每次聽到都會覺得渾身發冷,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麼東西一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他維持著平淡的神色,沒有回應梁繼的話。
梁繼在門口等了兩秒,知道他跟平常一樣不會回答自己,“哼”了一聲就往外走。
只是這回有些不一樣,他走了兩步突然頓住,意味不明地說道:“他很像七年前的你。”
就是這句話,讓林穆感到前所未有的反胃,甚至沒有注意到這句話裏主賓語的順序,在梁繼的身影離開的同時,快步沖到洗手間裏,對著洗臉盆一陣幹嘔。
他晚飯只喝了點湯,到這會兒早就消化乾淨了,理所當然的,除了一灘酸水以外,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嘩啦啦——”
感應式的水龍頭歡快地吐著水花,林穆洗了把臉,抬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臉上神情慢慢歸於平靜,眼神卻變得堅定起來。
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是他的私人律師,也是之前喝醉酒說梁繼是“兩個唧唧”的好友。
“我要離婚。”他說,“你幫我擬一份協議,明天送到他手上。我的要求是……”
“……阿穆,阿穆?”
呼喚聲把林穆從回憶中拉出來,他眼神漸漸聚焦,瞧見眼前梁繼的大臉,神色頓時一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到了過去,緩緩鬆開緊攥的拳頭。
他抬手揉揉自己的額角,“……你工作做完了?”
梁繼全然不知道自己差點挨了一頓毒打,眼神擔憂地瞧著他,手剛從他額頭上拿下來,“做完了!你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誰欺負你了?”
他?要哭的樣子?
林穆微愣,搖搖頭道:“沒有,就是突然想起爸爸還在國外養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來。”
中風患者很難治癒,最多只能希望病情能夠儘快控制住,不要對林爸爸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林爸爸的事情的確給了林穆一記重擊,剛聽到消息的時候,林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梁繼不疑有他,把他抱進懷裏,大手抓住他的泛冷的手指,貼在自己的胸口給他暖手,一邊說道:“別擔心,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有我陪著你,不要胡思亂想,好麼?”
渾身都被包裹在熱乎乎的懷抱裏,因為回憶而泛冷的心臟都像是被這溫度觸動,漸漸溫暖了起來。
林穆低著腦袋靠在他頸窩,伸手環住他的腰間,輕輕點了下頭,“好。”
既然七年後的自己讓梁繼失望,那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好好對待這個人,把那些錯誤全部都扼殺在萌芽之前。
梁繼抱著自家軟乎乎的媳婦,止不住地心疼。
阿穆就是太要強了,什麼話都藏在自己心裏,也不跟別人說,要不是他察覺不對偷偷瞧了一眼,還不知道他心裏這麼難受。
溫柔地親親阿穆的發頂,梁小鳥正打算說些什麼,辦公桌上的電腦忽然‘滴滴’兩聲,“已閱讀到文檔末。”
“……”
林穆一頓,“你剛剛說你已經做完工作了?”
察覺到危險的梁小鳥一秒躥起來,卻還是沒能逃脫阿穆的鐵拳,被揪住腰帶拉回去挨了一下,淒慘地“嗷”了一聲。
“嗷嗷!媳婦別打!我知道錯了……嗷!”
外間的小秘書正在跟人約定行程,聽到這動靜頓了頓,優雅地帶上耳機,面色不變地說道:“您聽錯了,那是您之前送給我們梁總的哈士奇,他很喜歡……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梁總這週末有沒有時間?”
……
正兒八經處理完公務,下午五點鐘,梁繼跟在林穆後頭走出總裁室,就瞧見自家小秘書手裏抱著一隻像是洗褪了色的短腿幼犬。
看面相應該是哈士奇,但瞧了眼那四條比身體直徑還短的腿,梁繼有些不敢認。
小秘書把狗遞到梁繼跟前,“這周日下午兩點,律師事務所的謝海青先生邀請您和林總參加寵物酒會。這是他前幾天送來的小狗,剛兩個月大,已經打過疫苗,您這兩天可以跟它熟悉一下感情。”
見梁繼盯著狗的小短腿看,小秘書解釋道:“哈士奇跟柯基的愛情結晶。”
“……”梁繼居高臨下地瞧著她手裏的狗子,臉上寫滿了拒絕。
他堂堂一米八五的霸道總裁!怎麼能抱著一隻腿比身子還短的哈士奇招搖過市!
“……毛色這麼淡,估計它爸爸生它的時候肚子裏沒有墨水了。”半小時後,別墅附近的寵物用品商店裏,梁繼往購物車里加了一袋狗餅乾,順手撓了下哈士奇的下巴,如是說道。
林穆把餅乾放回去,換成了幼犬狗糧和牛奶,無奈道:“……它爸爸沒有那個功能。而且它現在剛斷奶,不能吃狗餅乾。”
梁繼臉色頓了頓,剛想說話,就聽林穆接著說道:“你要吃餅乾可以去隔壁的便利店買。”
梁小鳥磕巴了一下,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誰……誰想吃狗餅乾了!那是買給小白的!我一點都沒有想吃!”
“……那你先把口袋裏那包狗餅乾放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梁小鳥:這個狗餅乾看起來好好吃,拿一包假裝給小白……
次日,林穆逮到一隻搶小白狗餅乾的梁小鳥。
梁小鳥(連忙丟掉狗餅乾):不不不不是……阿穆你聽我說,是餅乾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