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上還有兩個會議要開,林穆本來說讓梁繼帶著小白先回去,上樓時也在觀景電梯裏瞧見瑪莎拉蒂上了路,等開完會下來,卻發現本該早已到家的梁小鳥四仰八叉地倒在沙發上、張著嘴巴睡得香甜。
林穆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他上輩子交代的那些話,就知道估計是代駕大兄弟上線了,替梁小鳥把車和狗子先送回家,他自己則是留下來等他下班。
這一聲不響的,怎麼總是做些讓人心頭發軟的事情?
神色忍不住柔和下來,林穆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邊蹲下,發現梁小鳥在小聲地磨牙。
梁小鳥睡覺一直很安分,在林穆的記憶裏,除了當年趕論文連著通宵幾天,終於把論文交上去之後那一次,還沒有其他時候磨過牙。
看來是累得狠了。
前些天林穆一直在加班,萬聖節那天還是因為過節才放得早了一些,平時都是十一二點才下班,到家都已經過了零點。
大樑基金的事情雖然有副總們管著,但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總裁親自過目,梁小鳥怕他發燒,忙完工作還得過來守著他,一個多星期這麼守下來,又連著兩天通宵,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
瞧著梁小鳥眼下的青黑,林穆忍不住有些心疼,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盯著他的睡顏瞧了一會兒,低聲道:“……傻鳥。”
這時,梁小鳥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哼哼兩聲,皺起眉頭嘀咕一句:“天天就知道加班……也不知道陪陪我……”
這是夢到他了?
……說起來也是,他一直忙著工作,這輩子剛有些餘力能夠照顧到家裏的事情,又給自己找了新的事情做,梁繼會抱怨也在情理之中。
林穆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瞧見俞助理站在門口等他,很快又離開了總裁室。
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讓梁小鳥多睡一會兒。
隔壁休息室,已經有人在等著林穆。
林穆這些天加班,也不全是在忙活分公司的事情,明面上的事情辦完,私底下布的局也得好好整理一下。
他一進門,裏頭的人立即站了起來,“林總。”
想著早點帶梁小鳥回家休息,林穆沒多費話,示意她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道:“你說海底隧道的項目不能投,是什麼意思?”
如果郭建國現在站在這裏,看到林穆對面的人是誰,肯定會驚掉眼珠子。
——公關部的楊總監。
那天從京城會所回去,楊總監就接手了海底隧道專案的公關工作,負責跟王遼聯繫,並打探王遼跟宏大娛樂那邊接觸的情況。
公司做得越大,就越難往上攀升,以前林宏朗和林穆都信任郭建國,他副總的位置動搖不了,另外一個副總又是剛剛上任,一時半會兒不會下來,楊總監自覺沒辦法再進一步,自然不會有野心。
但郭建國這段時間以來的行為明顯過了界,讓林穆起了換掉他的心思,楊總監怎麼能不心動?
原本得了林穆的暗示,她心裏就已經有些動搖,但一直沒有什麼決定性的因素讓她下定決心跟林穆攤牌。
要是真像郭建國所說的,禾白很快就會破產,她就算當了副總又能有什麼用?
由此,她一開始並沒有表明立場,而是觀察了一段時間。
作為公關部的總監,她的消息比一般人靈通不少,自然也知道蕭陽曦利用資金鏈的問題拉攏一線藝人,還趁火打劫要求提高分成點的事情。
見這消息傳出去之後,其他人都沒什麼動靜,反倒是資金運轉困難的事情慢慢變得人盡皆知,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到蕭陽曦的事情出來,公司撤了所有對他的消息監控,楊總監才猛地驚覺其中的貓膩。
她算是想明白了,蕭陽曦前段時間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進了一趟總裁室出來就讓公司給踹了,林穆要不是有底氣,怎麼可能會把一個二線的藝人往外推?
加上林穆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手腕,楊總監覺得,資金鏈的事情說不準還是他故意放出來試探郭建國的。
那他們做的那些事情,還有哪些是林穆不知道的?
林穆好好兒的突然跟她提起副總的事情,又一直沒急著跟王遼那邊確定合作意向,這兩件事情難道就沒有什麼關係?
想到自己先前也參與到了這個騙局裏,楊總監越發覺得不妙,又見公司從宏大娛樂手上搶到幾個價值不菲的項目,完全沒有衰敗的跡象,這才下定決心找上林穆。
生意場上的人,誰也不是傻子,她知道單純推卸責任沒有用,要想讓林穆信任自己,還是得有個投名狀。
而她現在最大的籌碼,就是郭建國對她的信任。
畢竟是公關部的人,楊總監很有技巧地把自己在這件事情中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最後說道:“我也是直到最近,瞧著郭總對鄭總監的事情格外上心,才覺得有些不對。”
這話說得挺巧妙。
覺得不對,是指自己這麼做不對,還是說她原本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才發覺事情的真相,就立即過來告訴了林穆?
這是模糊資訊,想試探林穆對整件事情的瞭解程度,同時還拋出了自己的籌碼:郭建國準備對鄭友兵下手了,要想知道詳細的情況,她可以幫忙。
林穆淡淡掃她一眼,語氣波瀾不驚,像是沒聽見她剛才說的話,“魏總先前跟鄭總監鬧了不愉快,心裏有些在意也是正常的。”
楊總監神色一頓。
瞧林穆這模樣,顯然是早就知道了她說的事情,但眼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她想錯了,林穆知道郭建國的心思,但並不準備對他做什麼?
可郭建國做的事情可是在挖禾白的根基,林穆怎麼可能放過他?
沒等她琢磨出什麼來,林穆已經站起身,“今天時間不早了,楊總監早點回去,孕早期還是得顧著點身體。”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休息室,徒留下楊總監一個人僵坐在原地,臉色唰白。
她自然沒有懷孕。
事實上,她和老公是丁克家庭,並不打算要孩子。但按照原本的計畫,王遼跟禾白確立合作意向之後,她會用懷孕後體質不好,無法支撐工作的理由辭職,拿著豐厚的報酬,帶著全家一起移民國外。
按照原本的計畫來算,這個時間點,她的確應該是在孕早期。
連這種事情都這麼清楚,林穆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往深了一想,楊總監只覺得有張大網籠罩在自己這些人的腦袋上,隨時準備落下來、把他們全都套住。
細思極恐。
另一頭,林穆出了休息室,對候在門外的俞助理說道:“通知下去,可以開始了。”
先前清出去那一批人,利用職務便利和裙帶關係,侵吞了不少公司財產,林穆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他們,只是這裏頭涉及太多人的利益,一次做得太過,反撲起來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
所以林穆只是換掉了一部分人,剩下的那些,他一直在等個由頭。
鄭友兵多年未娶,好不容易找到個合心意的人,卻被郭建國染指,是個男人就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而郭建國連林爸爸都能下得了手對付,自然也不可能給一個意圖坑害自己的人留機會,肯定會先下手為強。
鄭友兵底蘊不如郭建國深厚,單憑他一個人肯定鬥不過對方,他們兩個鬥起來事小,但會引發的後果可就不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了。
等最後鄭友兵一旦倒了,拔出蘿蔔帶出泥,剩下那些人被帶出來,也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林穆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把計畫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回到總裁室,林穆發現梁小鳥已經醒了過來,正把臉埋進他的外套裏傻樂。
厚實的羊絨地毯吸收了腳步聲,梁小鳥並沒有意識到林穆的靠近,抱著外套深吸一口氣,疑惑地嘀咕道:“奇怪……明明洗頭洗澡都是用一樣的東西,為什麼阿穆的衣服就比我的香?”
“……”這傢伙一天天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
瞧著梁小鳥聳著鼻子聞自己的外套,林穆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被這人嗅聞了個遍,喉嚨頓時一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我忙完了。”
聽見聲音,梁小鳥一秒坐直,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欲蓋彌彰地把外套拉下來藏好,“嗯……我、我剛不小心睡著了,才醒。”
林穆好笑地瞧他一眼,也沒拆穿他,重新去拿了兩件相同款式羽絨服出來,把大的那件遞給他,“走了,回家再睡。”
雖然才十一月,但夜晚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在屋子裏還好,出門不穿得厚實一點可不行。
梁小鳥紅著耳朵不敢跟他對視,矜持地接過外套穿上。
林穆的手沒有收回去,“……我的外套。”
梁小鳥的耳朵可疑地紅了紅,“皺了,我給你拿著。”
穿皺了的衣服必須要換下來,這是林穆一貫的習慣。
倒不是說有潔癖,只是因為隨時要應酬,衣服上有褶皺總有些不太尊重。何況禾白是娛樂公司,周圍不時有狗仔出沒,他作為老闆,總不能讓人拍到自己不修邊幅的模樣。
換下來的衣服放在辦公室,明天早上會有乾洗店的人過來取走,不過梁小鳥這意思是要把它帶回家?
林穆狐疑地瞧了梁小鳥一眼。
梁小鳥被他看得臉色漲紅,奪過他手裏的羽絨服,把他包裹起來,半推半抱地摟著他往外走,“不是說回去睡覺?明天不用上班,我今晚一定好好‘睡’!”
加了重音的字,很明確地點出這句話的不同尋常。
然而累了一天的林總只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