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V章

　　她在黑暗裡輕輕數著數，一秒一秒的數，然後用手指記下時間。她以為自己會數很久很久，然而才過了十幾分鐘，鐵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是來救她的人， 難道是艾塞亞？！

　　她僵硬的手腳動了動， 隨後悄無聲息的下了沙發， 用最快的速度摸到鐵門邊沿， 貼著牆壁站立。房間裡沒有任何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 她只能在他開門進來的刹那， 儘量撞向他， 朝外衝去。

　　她知道成功率很低，可總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強。

　　天知道這個變態現在來這裡會對她做什麼！

　　腳步聲近了，就在門外， 對方似乎停了下來， 隨後傳來門鎖的聲音。

　　鐵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拉開， 暈黃的燈光一點點透進來——就是現在！她沒有猶豫， 雙手握拳抵在胸前，以保護自己的姿勢重重朝外撞去。

　　對方猝不及防，被她重重撞到在地上，外面的燈光也很暗淡，她來不及細看，一骨碌爬起來就要離開， 然而下一秒，她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小澄！」男人的聲音還在發著抖，他的身體甚至連指尖都在打顫。

　　冰冷陰濕的地下走廊裡，他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孩，聲音澀然，「小澄，別怕，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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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寧澄風才知道，她之所以能這麼快獲救，多虧了莫母那個電話以及隨後遞送過來的資料。

　　成年人失蹤，現場無可疑因素，沒辦法立案偵查。

　　但如果有了呢？

　　莫世偣掛上電話後沒多久，莫母就將一應資料傳了過來，他和靳塵兩頭行事，他去報警遞送資料，他則趕去渝桉的別墅。

　　艾塞亞綁走寧澄風的目標很有可能是寧一浩，而寧一浩卻又去了渝桉的別墅，直覺告訴他可能會出事。

　　一路上，他數次撥打寧一浩手機，可始終無人接聽。

　　遠清的別墅入住率並不高，因為地段偏僻，而且別墅當初講究私密性，每一棟別墅之間都隔著很遠的距離。火剛剛燒起來的時候，誰都沒發覺，等到有人覺察時，火已經很大了。

　　莫世偣抵達時，旁邊兩家的住戶和物業剛剛撥打了119，別墅的大門緊閉著，物業慌張的說沒有看到戶主從裡面出來。

　　別墅的大門和窗戶，都是電子控制的，出入需要指紋，物業和其他住戶根本進不去，只能幹著急。

　　物業一邊焦急一邊不解，即便外面的人進不去，可為什麼裡面的人也不出來？

　　莫世偣眼看形式不對，立刻讓物業找工具破門或者破窗，可一時半會哪裡來的破門工具，而且窗玻璃都是防彈級別的，一般的擊打根本撞不破。

　　莫世偣沒猶豫太久，他看了下落地窗的方向，上車發動，隨後開車壓過矮樹叢和草坪，直接開到了別墅窗戶這一側。

　　他系好安全帶，將車倒到一定距離，隨後用力踩下油門，朝著別墅的落地玻璃直接撞了過去。

　　玻璃被撞碎，車內的安全氣囊彈出，他看不清前方的情況，強忍著衝撞帶來的暈眩感，立刻將車子從別墅缺口倒了出去。

　　等到他掙開安全氣囊，從車上下來，衝到別墅跟前時，一道健壯的身影裹著一條被打濕的厚實毛毯從裡面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

　　毛毯掀開，赫然是寧一浩和昏迷過去的渝桉。

　　寧一浩什麼都沒說，用力拍拍好友的肩膀，狼狽的坐倒在地。他們被困在別墅一層的客廳，大量的煙霧和高溫之下，他們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要不是莫世偣當機立斷用車子撞開玻璃，等到消防員趕到的時候，就晚了。

　　然而，太過危急的過程莫世偣並沒有說給寧澄風聽，好在如今大家都沒事。寧一浩身上被灼出一些傷口，吸入濃煙過量，渝桉倒是沒受傷，只是濃煙吸入過量，外加中了藥物暫時還昏睡不醒。

　　寧澄風在醫院看到寧一浩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抱住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爸爸陷身火海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她需要靠擁抱來確定他真的已經平安無事。

　　等到情緒平復之後，寧澄風才回過神來問莫世偣他是怎麼在這樣短的時間裡找到她的。

　　她從那間地下室出來時就知道了，原來自己自始至終都沒被帶走太遠，她待的那間地下室，就在靳塵別墅的隔壁。

　　他告訴她，靳塵報警後，公安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取證，希望能查到她失蹤的原因。

　　後來憑著泳池後方林蔭小道的蛛絲馬跡發現了異常，原來在小道處花園的後面，還有一扇隱蔽的門，因為太過隱蔽，而且明顯做過偽裝，所以連靳塵都不知道。

　　那扇小門，連通著隔壁那棟別墅的花園。

　　公安詢問物業後得知，這棟別墅並沒有售出，但幾天前突然有人租下了這裡，對方租金給的很高，租下當天就似乎有人搬入家具進行裝修。

　　但奇怪的是，裝修一天就結束了，之後也一直都沒有人搬進來。

　　靳塵早在發現花園的暗門時就通知了莫世偣，那時他剛要送寧一浩和渝桉去醫院，聞訊立刻跳下救護車朝這邊趕。

　　好在兩個別墅區非常近，他開著向物業借來的車，十幾分鐘的車程硬生生縮短了一半。

　　他們在別墅找了一圈，最終把注意力投向地下室。

　　被寧澄風撞倒的那個是警方的開鎖專家，他們都沒料到她居然會隱在門側，在開門的瞬間就這麼衝出來。

　　幸好莫世偣就跟在那人身後，及時抱住了驚慌失措逃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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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塞亞是在機場被抓捕的。

　　他行事瘋狂，計劃卻很縝密。為了造成時間差，他在成功將人迷暈轉移後，用她的手機發微信約了她的朋友，然後讓那個提前找好的背影髮型很像寧澄風的女人穿上她的羽絨外套和鞋子，故意從別墅區的監控攝像頭下走過。

　　如此一來，沒人會想到她壓根就沒離開過這片別墅區。

　　他自信哪怕對方確定甯澄風失蹤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他，他以為自己有充分的時間。寧澄風毀掉攝像頭之後，他還下了車，隱在別墅不遠處的樹林後，靜靜欣賞火光。別墅的電子門鎖和窗鎖都被他動作手腳，在他下達鎖定指令後，無論從外面還是裡面都打不開。玻璃是防彈的，門也堅固無比，火又燒的那麼快，這兩個人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來。

　　之後他腳步悠閒的上車，琢磨著關在另一棟別墅地下室的寧澄風，想著她此刻崩潰的模樣，思考是就此不理會，離開這個國家，還是去親眼看一看她現在的樣子？

　　最後，他選擇了後者，也因為這個過於自信的選擇，讓他沒來得及離開。

　　他在抵達另一片別墅區的時候，發現了車道上的警車。

　　對方來的比他預計中早太多。

　　整件事裡，唯一的意外是莫母。

　　他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順著多年前的蛛絲馬跡，查出他所有過往，甚至還異常走運的等到了罪犯馬歇爾的醒來，又及時傳遞了消息。

　　綁架、縱.火、蓄意謀.殺，雖然謀.殺未遂，但莎莉案卻再次被翻了出來。

　　幾天後，莫母親自飛來國內，以控方律師的身份提交證據和證詞。這一次，艾塞亞將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寧一浩的傷雖然不嚴重，但畢竟在火場待了一陣子，吸入了大量濃煙，所以醫院建議留院觀察。

　　換做以往，他早不聽勸堅持出院了。可如今他的女兒眼含霧氣的看著他，一副擔心害怕的模樣，他歎了口氣，留下住院。

　　寧澄風揉了揉眼睛，表示會給他送營養湯和病號飯。

　　寧一浩擔心她之前才受過驚嚇，那麼冷的天又衣著單薄的被困地下室，不想讓她再奔波。

　　「你放心，我會陪著她的，這幾天我已經請假了，她去哪裡我都陪著。」莫世偣站在寧澄風身後，眸光落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

　　「那行，就交給你了。」如果說之前寧一浩心裡還有那麼一點點細微的介懷，經過今天的事，他已經完全釋然了。無論莫世偣是他的兄弟也好，以後變成他女婿也好，他們的關係都不會改變。

　　寧澄風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臨時買的，寬寬大大將她裹成了一隻冬熊，莫世偣的車子在撞玻璃後車頭損壞嚴重，已經拜託靳塵開去4s店修理了。

　　兩個人從醫院出來，他習慣性的去找車，找了一圈沒找到才想起車子去修的事，有些怔然的站在了原地。她看著他笑起來，他卻擰眉沉默。

　　「好了，我不是已經沒事了嗎？」她蹭到他身邊，將下巴擱在他手臂上，抬頭看著他，「莫世偣，不要亂想，也不要自責，這次的事和你沒關係！」

　　「不是，是我的錯。我應該陪著你，無論你去哪裡都陪著你。」他垂眸看著她，看著才剛剛脫險卻還在安慰自己的小姑娘，眼睛漲澀，「我一直都有一些預感，他在場的情況下，我不應該放你一個人。」

　　「其實你為什麼不反過來想想，即便這次沒出事，他還會繼續找機會。現在只是虛驚一場，寧一浩沒事，渝桉沒事，我沒事，大家都沒事，但他卻被抓起來了。這樣的結果不是最好的嗎？」

　　他輕輕撫上她的臉，寒冷的冬天，當她從哪個漆黑一片的地下室房間用那種孤注一擲的模樣衝出來時，她不明白他的心有多痛。

　　面前這個女孩，他從十六歲起就一路呵護至今，冬天怕她冷，夏天怕她熱，她不開心他著急哄她，她傷心難過他只想抱緊她安慰她。

　　他一直把她捧在手心，寵著哄著，哪怕是最基本的家務活都不捨得她操勞半點——這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居然在這麼冷的□□衫單薄的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差不多十二個小時！

　　這十二個小時，她是怎麼過的，有多害怕，哭過沒有？

　　這些細節，他根本不能細想，因為每次一想，他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一般的痛。

　　他知道自己愛她，愛了很多年，愛得很深。

　　可以為了護住她，不顧自己身安危。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在知道她是被誰帶走之後，在那個地下室找到渾身冰冷惶恐顫抖的她時，他是真的第一次有了毀掉一個人，甚至讓他從這個世界消失的衝動！

　　那個人，他怎麼敢！他有什麼權利！

　　男人眸色沉黑，眸底翻湧著某種陰霾的怒恨，那些情緒仿佛下一刻就要衝破而出。

　　然而，一雙白嫩柔軟的手輕輕貼上了他的雙頰，那手帶著輕微的暖，但僅僅是這一些暖，便在瞬間拉回了他的理智。

　　「莫世偣，我好好的呢。」她靠著他，努力踮起腳，在他冰冷緊抿的唇上親了親。

　　「小澄……」他輕輕低喃，將她緊緊抱住，「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知道。」她回抱住他的腰，「莫世偣，謝謝你救了我爸爸，還有渝桉。」

　　「你以後，不許再去我看不見的地方！」

　　「嗯。」

　　「小澄，別離開我，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別和我分手，哪怕你以後喜歡上別人，厭煩我了，只要你告訴我……我可以暫時讓你——」

　　「說什麼呢！」她不滿的抬起頭，「我看著就真的那麼像花心的女孩？」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可以——在我心上為所欲為。」他長睫低垂，凝視她的眸光裡全然的認真。

　　他沒有在開玩笑，他說的是真話，「小澄，我愛你。」

　　「我也愛你，所以不會捨得讓你傷心。」她踮起腳，再次親上他的唇。

　　「我道歉，是我說錯話了。」他扶住她後頸，在她唇上細細碾壓，感受她的觸感、溫度和氣息，然後深深探入她口裡，舌尖溫柔的撫遍她口中每一個角落。

　　男人身體裡的那些陰霾和戾氣，隨著親吻一點點散開。

　　幸好，她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