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寧澄風沒坐多久，事實上連五分鐘都不到， 客房管家連茶都沒來得及上， 她就表示要走了。

　　「不多坐一會嗎？這家酒店的西餐很正宗，晚上請你……你們吃飯吧， 算是向你道歉。」艾塞亞出言挽留。

　　「不用了謝謝， 我等下還得回公司上班。」她面不改色的說謊。

　　艾塞亞將她們送至門口，從迷宮一樣的房間裡繞出來時， 寧澄風瞥見了Fiona的身影， 她應該也住這裡，不過總統套實在太大， 進來時她根本沒看到她。

　　Fiona停步，目光漠然的從她身上掃過，她姿態優雅的舉起手中的杯子，送到唇邊喝了一口橙汁：「來道歉的？」

　　「當然不是， 做錯事情才需要道歉。」甯澄風誠實作答，「我只是代表合作的公司，來慰問一下。」

　　對方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你是一帆的人？小丫頭好有氣勢，你們公司的靳總在我面前都不敢這麼說話。」

　　吳允訝異的看著對方， 這完全是找茬的口氣啊。

　　「您說的對， 所以他是老闆，而我只是一個打工的小職員。」

　　「牙尖嘴利。」Fiona收了笑， 滿眼都是不屑， 「你也就是仗著Hugh的關係，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越來越聰明了，稍微長得漂亮一點就懂得利用自身的長處從優秀的異性身上要好處，少奮鬥二十年的捷徑，誰不想走！」

　　艾塞亞大概是聽愣住了，一時竟沒有出聲。

　　寧澄風靜靜回視對方，忽然笑了笑，「您不也是這樣嗎？嫁了一個好男人，少奮鬥了二十年——哦，不對，以您如今的身家地位至少少奮鬥了三十年！」

　　Fiona怒了，「哪裡來的野丫頭，一點家教都沒有！」

　　「我雖然沒有媽媽，但是我爸爸把我教的很好，在說別人沒有家教之前，為什麼不看看鏡子裡的自己？」

　　寧澄風長這麼大，從來沒因為短短數面而對一個人這樣討厭過，對方打量她時眼底露骨的鄙夷和不屑半點都不加掩飾，仿佛她注定就是高高在上的批判者，而被她批判的人就只能附耳聽命接受她的言詞定義。

　　左右她不是瑞輝的人，瑞輝的老闆娘又怎麼樣，她才不怕她！要是她真拉的下臉朝靳塵施加壓力，那麼她就自己辭職，絕對不會讓靳塵為難。

　　「你——」

　　「Fiona！」艾塞亞幾步上前，適時按住她的肩膀，「她沒做錯什麼，她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歡她，希望你不要和她計較。」

　　Fiona身體被艾塞亞按住，目光銳利的掃過寧澄風，最終收回，「你確定？」她問艾塞亞。

　　「是的，拜託你。」

　　「我不會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但是我不希望她再在我面前出現，懂嗎？」看著艾塞亞點頭，Fiona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鬆手，隨後轉身朝一旁的長廊走去。

　　甯澄風和吳允早就待夠了，沒等艾塞亞上前便轉身準備走。

　　「抱歉，所有的事都因我而起。」艾塞亞追了兩步，他似乎很是不捨，聲音軟和的詢問她的名字，說自己見過她幾次了，可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別人剛剛幫過她，寧澄風也不會這麼不給面子。

　　她很爽快就說了，畢竟只是問名字，而且雙方有合作，哪天說不定就因為公事碰面，刻意瞞著不說沒有意義。

　　「林澄風？」艾塞亞發音不准的重複，聲音還特別大。

　　「甯，我姓甯，寧澄風。」

　　一側的長廊裡，傳來東西落地的碎裂聲。客房管家匆忙趕去，之後是她惶恐的聲音：「夫人小心，我來！」

　　艾塞亞微微側目，眼底似乎掠過一抹難辨其意的笑意。

　　寧澄風想要細看，卻只從他眼中看到擔心，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也沒在意，見他頻頻回頭，便和他道了再見，和吳允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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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裡，年輕的管家小姐看著怔怔站立的Fiona，有些吃驚和擔心。

　　雖然對方才入住沒幾天，可管家早已見識並摸熟了對方的脾氣。

　　她是大公司上位者，平日習慣發號施令，電話和視訊會議通常說一不二。

　　生活方面，她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日出門前，會有專業的髮型師和化妝師上門給她打理，甚至連泡個咖啡，她都會直接讓她去做。之前在廚房打翻一點點飲料，她也是喊她去清理的，衣服哪怕弄濕弄髒一點都要立刻換掉。

　　可剛才她趕來的時候，她居然蹲在那裡撿大理石地磚上的瓷杯碎片，身上那條價格不菲的限量長裙裙擺被飲料汙灑了一大片，她卻似乎完全沒覺察到。

　　她出聲喊她時，對方竟愣了數秒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她。

　　那種目光，茫然、彷徨、惶恐，像是迷路的孩子，完全不是她知道的那個Fiona。

　　管家小姐惴惴不安的收拾著，走廊另一頭，那個漂亮的混血少年邁著悠閒的腳步汲著拖鞋晃了過來。他似乎一點都不著急，也不擔心，甚至看起來還心情不錯的模樣。

　　不是母子嗎？怎麼這個樣子？

　　有錢人的世界真難理解。

　　管家小姐不是第一天入行，深知少言多做不管閒事的道理，她收拾完地面，慣例詢問了聲Fiona是否需要換下裙子，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便低頭退離了走廊。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少年在女人身邊站定，開口時聲音帶了抹關切，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很冷，眼底甚至還帶著嘲弄。

　　如果這時Fiona側頭，便會發現少年與聲音完全不符的表情，然而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裡，聞言只是輕輕擺了擺手：「沒事，只是有點頭暈，我回房間休息會。」

　　「好的，如果有事記得叫我。」少年目送女人的背影，唇角再度勾起一個笑容。

　　房間內，Fiona鎖上房門，撥通了某個電話：「是我……我要你去查一個人。」

　　掛上電話，Fiona轉身怔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中的女人成熟優雅美麗，歲月眷顧她，絲毫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那個女孩子，在她說她沒有家教的時候告訴她，她沒有媽媽。

　　她讓她看看鏡中的自己……

　　一轉眼，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有些事，卻仍舊像是昨日發生的那樣。

　　曾有個人，用溫柔的聲音在她耳旁輕輕說道——如果是女兒，就叫寧澄風，如果是兒子，就叫寧破浪。

　　她噗嗤笑出聲，回道——那我還是生女兒吧，是乘著風嗎？

　　——不，澄澈的風，就像是你，從我身邊經過，像是夏日拂過林間樹梢的清風，澄澈純淨又美好。

　　結果，她真的成了風，他抓不住也留不下的風。

　　Fiona緩緩在鏡子前滑落在地，豪華的套房內溫度怡人，濕度正好，明明一點都不冷，她的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

　　數牆之隔的另一間房間裡，少年斜躺在沙發上，有些慵懶的接聽了電話，「查了？那就不用再攔了。是的，適當的時候還可以遞一點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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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甯澄風發現莫世偣果然言出必行，那天後真的沒再加班，工作日准點下班來接她，週末還帶著她去了朋友的農莊兩天兩夜。

　　農莊地點在S城和H城中間，距離S城稍微近一點，開車大約一個半小時。

　　甯澄風和楊柚聊電話時提到了這事，本來這週末林華風要去H城陪楊柚度週末，楊柚聽到農莊的事便問她能不能一起去玩。

　　寧澄風當即就跑去廚房問莫世偣。她倒不是覺得他會不同意讓楊柚他們去，她只是怕不問一聲，到時沒有房間。

　　「房間很多，讓他們一起來玩吧，人多熱鬧。」莫世偣看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姑娘，低頭親了親她，「我要炸東西，這裡油煙大，快出去。」

　　「你不是說油炸的東西不健康，平時都不讓我吃。」她瞥向流水台，頓時饞壞了，上面有洗淨切成兩半的螃蟹，配上了蔥薑的鱈魚段，還有已經剖開的鰱魚頭，「我來猜猜，你要做香辣蟹，豆豉蒸鱈魚，還有剁椒魚頭！」

　　「其他都對了，不過魚頭是做魚頭粉皮煲，魚頭要炸過才好吃，湯色會呈乳白色，也會更鮮香。」

　　他側頭看著她笑，漂亮的眼尾染上暖色，溫柔的不像話。

　　寧澄風感覺口水在氾濫，這麼秀色可餐的男人為她洗手作羹湯，這頓飯光看不吃她就飽了。

　　「別傻待著，魚頭下鍋會爆油，快出去吧。」

　　她搭著他肩膀，另一手勾住他脖子，硬是把男人拉到自己能夠到的位置，然後在他微翹的唇角舔了口，又親了親，「你最好了，莫叔叔。」

　　「莫叔叔」被唇角柔嫩的觸感弄得心頭一顫，正想抱住她多親幾口，小姑娘卻已經跑了出去。跑到廚房門外還回頭衝他笑，「你加油做飯呀，我不吵你。」

　　莫世偣失笑，心下一片柔軟，如果只是做幾個菜就能讓她這麼高興，他願意為她做一輩子的飯。

　　週五下班後，莫世偣來一帆接了她，直接驅車朝農莊進發。

　　如果路況順利，他們正好能在飯點抵達。

　　楊柚和林華風下午都不忙，請了幾個小時假提前下班，一個坐火車到離農莊最近的L城高鐵站，另一個開車從S城去L城高鐵站，準備接上女友一起過去。

　　農莊那邊莫世偣早就安排好了，他們驅車至半途時，楊柚和林華風就到了，她還發來了剛拍的照片。

　　照片從各個角度清晰展現了他們住宿的房間，裡外加起來一百多平米的超大湖景房，房間在二樓，朝南的臥房裡有一張木質大吊床，從落地窗看出去，晴空萬里，湖水清澈碧綠，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

　　柚子：啊啊啊！這哪裡是農莊啊！這裡根本是度假村！湖邊有一個漂亮到不得了的植物園，建得和童話故事裡的冰雪宮殿一樣！因為太特別太好看逼格太高了，我感覺是不是和你家莫教授有點關係？

　　寧澄風放了那條語音給莫世偣聽，他莞爾一笑，「是我設計的。」

　　她對這個答案不算太驚訝，在她內心深處其實已經習慣——他帶她去玩的地方=他朋友的產業=他曾在那裡留下過作品——的模式。

　　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莫世偣是建築設計師，還很年輕就拿了大獎，可大概是距離太近，加上他從來不是個愛炫耀的人，和寧一浩相處或是陪伴她的時候也總是家常的模樣居多，聊的大多是衣食住行旅行天氣。

　　所以在寧澄風的印象裡，莫世偣一直都只是個普通人，之前哪怕見過他的設計，感受過他的創意，她的感覺也不深刻。

　　直到這次未來城項目，因為一帆是合作公司的原因，她需要先研究和瞭解項目，正因如此她明白了未來城究竟是如何龐大驚人的一個項目。

　　而莫世偣不僅僅是總設計師，還被瑞輝各種待遇捧著，就連Fiona也要禮讓幾分，她才後知後覺得明白他在自己的事業領域究竟有多厲害。

　　說心裡不自豪是假的，畢竟這樣的男人喜歡她愛她寵她，不過她也不是沒有疑惑。寧澄風不是憋得住話的性子，她撐著下巴看著開車的人片刻，開口問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男人被她突來的發問弄得措手不及，這小丫頭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沒想過他們這是在高速上。

　　寧澄風見他不說話也不看她，忍不住用指尖戳戳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然後又沿著白皙骨感的手背輕輕爬到手腕下方，用指腹摩挲著那裡。

　　男人壓下自動上翹的唇角，壓低眉宇低斥：「別鬧，開車呢。」

　　「我都看到你笑了……」

　　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捉住她作亂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緊緊按在自己胸口：「乖，到了我們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