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床頭燈亮了,莫世偣丟下毛巾給她拿紙巾:「我吵醒你了?」
「沒……」她尷尬的不敢看他。
男人修長的手指劃過她臉頰, 在她軟嫩的唇上摩挲, 片刻,他掀開她身上的薄毯, 示意她躺進去一點。床頭燈被調暗了, 他側身摟著她,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將薄毯覆在兩人身上。
寧澄風縮手縮腳的躺著, 一動都不敢動,薄毯底下的他就隻裹了塊不太大的浴巾, 她真怕自己不小心,連他身上這最後一塊布都蹭下來。
「靳塵說你每天都在加班?」他溫柔看著懷裡的小姑娘,長指輕輕理著她的髮絲。
「嗯,整個一帆就我最忙, 我跟你說,他絕對是故意的,連分公司的項目都讓我幫做!」提起這個寧澄風立刻來了精神,開始絮絮叨叨, 一方面表示自己如何立場堅定無視其他追求者, 另一方面自然是告狀。
他耐心聽著,時不時嗯一聲, 偶爾無聲輕笑。等她發完牢騷, 又問她都做了哪些項目, 有沒有搞不定的?
她被他引導著,一問一答間,倒是解決她心裡好幾個疑問。
聊到後來,她不禁疑惑:「你怎麼什麼都懂呀?」
「創意、美術、設計這些東西,廣告行業裡有,建築行業也有,不算太隔行。」他的指尖從她眉角沿臉頰滑至唇角,指腹輕觸,仿佛某個無聲的暗示。
寧澄風腦子裡還在轉著工作的事,根本沒反應過來,直至他柔軟的唇落在她唇上輕啄了下:「很晚了,早點睡吧。」
「睡、睡?」她看著他依然光著的身體,緊張到舌頭打結,「嗯,是、是該睡了,你要不要去穿件衣服?夏天裸.睡不太好,空調冷,會感冒。」
看著女孩努力一本正經的小臉,他只覺得懷裡的人可愛到不行,被強行壓入心底的渴望又冒了出來。
他微微蹙眉,在她一張一合的小嘴上咬了一口,「快點睡,不然……今天就真的不用睡了。」
配合他話語的,是他在她腰.線上流連的手指。
寧澄風第一時間閉嘴閉眼。
他輕輕低笑,湊到她耳旁親了親她通紅的耳垂,溫柔道:「晚安,我的小澄。」
嚶嚶嚶,叔叔總在正經和撩人之間頻換切換,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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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浩打來電話時,她正和莫世偣去海邊的路上。
她連續加班了這麼多天,他想帶她出去放鬆一下。英國那邊的項目還未完,他不久後還得再過去幾趟,遠途他們暫時去不了,近一點的地方卻是可以的。
夏天去海邊最舒服,還有豐富的海鮮夜市。
S城最近的海邊開車過去不過兩三個小時,她早上被叫醒時,他已經收拾完兩人的行李,連早餐都做好了。
他坐在床沿,將人從薄毯裡拉了出來:「起床吃早餐,吃完你可以在車上睡。」
「去哪?」她揉著惺忪睡眼,還在狀況外。
「海邊。」
一臉懵的寧澄風起床洗漱吃早飯,等上車睡了一會才完全反應過來,開始興致勃勃的查攻略。然後這時寧一浩來了電話,他讓她下個週末回去一趟。
「回去幹嘛?你最近沒在劇組嗎,是不是想我了?」
寧一浩有點欲言又止:「正好下周有幾天空,你週五晚上就回來,週六一起吃飯。」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怪怪的?」
「行了,就先這樣,我去做事了!」
往日總是寧澄風先掛電話,今天寧一浩卻一改常態先掛斷了。
「怎麼了?」瞥見她微微出神的模樣,他騰出一隻手去摸了摸她頭。
「寧一浩他有點怪……」寧澄風福至心靈,突然意識到什麼,「難道她真的成功了?我很快就要有後媽了!?」
莫世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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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浩近來略有煩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自家女兒那個朋友,似乎有點……他不太願意朝那方面想,畢竟人家才二十多歲,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是他的晚輩。
但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頻率也實在有點太高了。
甯一浩初夏時又進了組,這次是程製片給他介紹的項目。程製片和他合作多年,深知他的人品性格以及工作能力。
這次程製片有個認識的導演急需武旨以及團隊,他便介紹了寧一浩過去。
這位導演雖然是位很年輕的新晉電影導演,但程製片很看好他,覺得他假以時日,一定會紅。
寧一浩之前一直都是參與電視劇和網劇的項目,電影這塊從沒碰過,一則電影導演一般都有經常合作的武術團隊,二則自然是因為名氣。
難得的機會,加上甯一浩正好在空檔期,雙方見面聊過之後,很快便簽了合約。
導演姓周,二十八歲,手裡的本子是個現代黑色幽默劇,以搞笑情節和動作為噱頭,意在用幽默的方式揭露當下社會問題,屬笑中帶淚,發人深省的現實電影。
劇本是周導自己寫的,主演亦是他自己,取景在一座三線小城。
聶書彤是H城人,距離取景的小城挺遠,但意外的是,寧一浩進組工作沒多久,她又出現在採訪的記者行列裡。
聶書彤工作的網站很有名氣,她亦獨立負責著一個版面,周導事業剛起步,很需要這方面的資源,但凡能公開的部分,都允許記者拍照採訪。
只是沒多久周導就發現這位姓聶的記者,對他們劇組武指的採訪興趣似乎比幾位主演更高。拍照和採訪結束後,她甚至在申請並被允許之後,坐在劇組裡看武指他們工作。
直到後來,周導在拍戲間隙留意到她和結束工作的武指說話,才明白他們是認識的。
聶書彤並沒有在劇組待很久,她知道循序漸進的分寸,以工作為合理理由出現,以寧一浩的個性不會多想。
離開劇組後,她並沒有離開這座小城,她向主編請了年假,這次的工作原本也只是一個藉口。她知道劇組工作人員入住的賓館是那間,在附近找了家條件尚可的住下。
次日深夜,當手工歸來的武指帶著手下的兄弟在賓館附近大排檔吃宵夜時,他們聽到一旁的位置上傳來女人的罵聲。
他們斜側方的桌子旁,背對著他們坐了個短髮的年輕女子,穿了條黑色的露肩裙,看背影身材很好,只是那罵人的氣勢卻令人望而生畏。
因為罵的太過大聲,他們這邊甚至都能聽到罵人的內容,大抵是痛斥已經分手的男朋友。
幾個年輕人聽的興起,寧一浩用筷子碰碰盤子,示意他們吃東西少管閒事。
片刻,她掛上電話,靜靜在那裡坐了一會,突然抓過桌上的啤酒瓶開始狂灌啤酒。一瓶很快見底,她又開始喝第二瓶,那氣勢驚得幾個年輕人再次忘記吃東西,皆吃驚的看去。
第二瓶啤酒又空了,正當那女子抓起第三瓶啤酒準備仰頭再灌時,一只有力的手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帶著怒意的醉眼看去,寧一浩俊挺立體的五官在深夜的路燈下顯得格外肅穆。
「聶記者!」他喊得禮貌疏離,一手卻強硬的將啤酒從她指間奪下,「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這樣喝酒很危險。」
她似乎怔了好一會才認出他,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忽而彌漫起了水霧。
她揪住他衣服的下擺,將頭抵在他握住她手腕的手臂上,嚎啕大哭。
遠在S城的寧澄風絕對料想不到,聶書彤會以與她產生交集相同的方式,在這個初夏的夜晚,與她的父親產生了交集。
前趟是無意。
這一次,自然是蓄謀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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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浩的性格,說好聽點叫嚴肅正直,說難聽點就是死板迂腐。
聶書彤覺得,如果不拉下面子使點手段,照著以前的方法和他繼續做朋友,他們兩個人恐怕一輩子都只會是朋友——還是非常普通的那種。
她當記者這幾年,接觸的人物事件眾多,想要從中借鑒到實用的方法,並不太難。
首先,她必須突破兩人的安全距離,示弱、眼淚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陌生的小城,深夜的夜宵攤,貌似為情所傷的獨身女人,還有不停灌酒的舉動,以寧一浩的性格,不可能放任不管。
聶書彤的酒量其實很好,好到什麼地步呢,她平常都是喝白的,啤酒這點酒精灌再多也不過就是跑幾趟廁所而已。
不過兩瓶啤酒,她只當潤潤喉。
醉還是要裝的,還得瘋瘋癲癲,最好表現出和平時在他面前完全不同的樣子。
當然,不是真的耍酒瘋,那樣太醜了,是個男人都不可能產生什麼想法。所以要如何醉的美,瘋的讓人心疼,才是難點。
她出差在外,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喝醉,他既然認識她,當然得將她安全送回住的地方。
她不求能一次上壘,但肢體接觸肯定免不了,最好能溫柔的背起她,一路走著送她回去。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樂觀,寧一浩替她買了單,將她帶到附近的路邊長椅上坐了會,她哭訴過去的戲才演了個開頭,一名四十來歲面貌普通的劇組女工作人員匆匆而至,她身體壯實,喊了聲甯哥,就動作利落扶起她,將人架在肩膀上。
寧一浩把她剛剛說的賓館名字告訴了對方,讓她務必幫忙送到,並禮貌道了謝。
「別這麼客氣甯哥!平時您這麼照顧我們,有事您開口就行!那我先送她回去!」
聶書彤氣得差點破功,但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任由對方架著身體朝賓館而去。
這次的事寧一浩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的年輕女孩子膽子都大得很,遇到傷心事喝個酒並不算什麼。只是她畢竟是小澄的朋友,他也和她認識,沒看見就算了,看見了自然不能不聞不問。
為此,他第二天還特意找了那名工作人員,問她把聶書彤送回賓館後的情況。
對方告訴他,她把她送回了賓館房間,賓館倒是離他們的賓館很近,但小丫頭挺生猛,進了房間稍稍清醒就問她要酒,她說沒有,她還自個打電話到服務台要人給她送酒過來。
好在她眼明手快,拿下她手裡的電話,和服務台的人取消了送酒的事,後來她歪在床上大概是睡著了,她就替她蓋上被子,鎖門離開。
末了,工作人員還多加了句,說她走的時候,聽見她埋在床上哭,聽起來怪可憐的。
劇組大姐走了沒多久,寧一浩的手機就響了。很久之前,因為工作上的事兩人見過數次,所以她主動問他索要了手機號碼,還加了微信。
微信是聶書彤發來的語音,大抵是感謝他昨晚找人送她回賓館,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致歉。只是語音裡,她的聲音非常嘶啞,還時不時的傳來咳嗽聲。
寧一浩想了想,問她這次出差來了幾個人。
她回復了文字:就我一個。
他微微皺了皺眉,隨後打了個電話過去,她接的很快,只是還沒說話,就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生病了?」
「不知道,頭很暈,大概是發燒了。」
「手邊有帶藥嗎?」
「沒有……」她再度猛烈的咳嗽。
寧一浩沒再遲疑,問清她房間的號,就掛了電話。
他當然知道,最好還是像昨晚那樣,喊一個劇組的女工作人員去買藥送藥,但是他本身不太喜歡麻煩別人,加上今天他並不忙,所以便親自去了。
他買了咳嗽藥和退燒藥,還去附近的粥店打包了白粥和一些清淡的點心,去了聶書彤那裡。
她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糟,眼睛紅腫聲音嘶啞,整個人懨懨的。
對於他的出現,她似乎很不好意思但又很感動,相比昨晚醉酒時的模樣,今天的聶書彤安靜到離譜,說了謝謝,吃了退燒藥然後開始喝粥。
他臨走之前,她有些遲疑的開口問他:「我、我可能還要在這裡住幾天,如果……可能還會麻煩你,可以嗎?」
「不用這麼客氣,有事情你直接打給我吧。」
「謝謝!」她再次道謝,態度誠懇而溫軟。寧一浩忍不住就想起第一次在H城她出現在他面前樣子,眼神晶亮,追問時的言語犀利刁鑽,臉上帶著記者獨有的執著。
他笑了笑,關門離開。
房間裡,聶書彤看著關上的房門,眉宇間的憔悴和陰霾散去,臉上緩緩露出笑容。
正派貼心又暖,好像越來越喜歡了……
總算沒白費她昨天洗了幾個冷水澡又開冷空調吹了一晚上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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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件事,聶書彤之後幾次說要請他吃飯。
他婉拒過幾次,覺得只是小事,不必她特意破費,但她一再堅持,還問他是不是看到她另外一面,被嚇到了?
寧一浩還是答應去了。
她選的地點是一家燈光偏暗的西餐廳,九點之後有人駐場。聶書彤很善談,喜歡說以前做記者時看到的趣聞給他聽,他不善言辭,大多數時間便只是傾聽。
後來,她說到了前男友,側面解釋了那晚的失態。她覺得困惑,明明自己已經不愛了,也分手很久了,可為什麼當有聯繫的時候,還是這麼控制不住情緒?
寧一浩看著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渝桉剛離開不久,小澄還只是個只會吃奶的娃娃,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總是失眠。夜裡睡不著的時候,便坐在小床邊,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奶娃,經常一看就是一整夜。
小澄長大後,曾暗示他,她不介意他再找一個女人戀愛結婚,他說無所謂,不想找,而且已經有了她,他不在乎這些。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曾經很愛渝桉,甚至想過願意帶著小澄,等她學成歸來。
可她走了之後,再也沒聯繫過他。
無數個夜裡,如果沒有小澄,他一定撐不過來。也許也會像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孩那樣,在某個夜裡在陌生的街頭,瘋狂灌酒。
這次晚餐後,兩人的關係近了許多,她半開玩笑的說她一開始的時候還把他當成了寧澄風的大哥,因為他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她表示對著他,最多喊一聲甯大哥,其他稱呼是絕對喊不出口的。
寧一浩倒也無所謂稱呼,畢竟自己的親生女兒也總是甯一浩寧一浩的喊。
只是在寧一浩心裡,即便聶書彤喊他甯哥,她也始終都是晚輩。
她開始時不時的給他發微信,偶爾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分享給他,一般都會配上表情圖片;偶爾遇到不順心或是難以決斷的事,她也會發給他,說他人生閱歷比她多,希望他能幫她參考參考。
他工作忙,有時很晚才會看到,也不是每條都回,對方也不介意,像是只希望有個訴說的空間。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她又突然出現在劇組,掛著記者的工作證,帶著冰咖啡來看他。之後,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變的更多了。他起初還有點奇怪,想著她為什麼總是來這裡出差。
慢慢的,他便覺察到了不對,最後甚至連劇組相熟的工作人員也來私下問他,那個經常來的記者是不是他女朋友?
可聶書彤出現的次數雖然多,但一直都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甚至連出格的話也不曾說過。發微信也熟友的語氣偏多,最多帶點年輕女孩特有的撒嬌語氣。
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多說什麼,萬一真的只是他想岔了呢?
為此,寧一浩不免有些煩惱。
不過這些都只是小事,他這趟打電話給女兒讓她回家吃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周之後,當寧澄風看到餐桌對面熟悉的叔伯以及一位年輕斯文的陌生男性時,才明白寧一浩這次喊她回來的目的。
根本不是什麼要有後媽了好嗎!
寧一浩喊她回來是相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