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晉江獨發：信任

　　這是從去年折騰到今年的一夜。昏昏沉沉睡過去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顏岫卻做了奇怪的夢。

　　夢裡他大著肚子， 褚辰突發奇想要拍孕夫照， 非要拉著跟他一起， 顏岫抵死不從，褚辰竟然派了幾個人前來拉扯他， 硬是把他抬了上去。

　　顏岫氣的大哭， 從上車一直哭到了攝像館， 褚辰站在外面哄他，顏岫死活不肯，還是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淚從車裡流出去， 把褚辰給淹死了，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停止哭泣。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迎面便是一陣細碎黏膩的親吻， 他跟褚辰肌膚相貼， 嘴唇被啃得通紅，臉頰跟不可描述的地方全是他濡濕的口水， 顏岫瞇了瞇眼睛， 軟軟的哼了一聲，男人貼近他：「早安。」

　　他半瞇著眼睛，大腦混沌， 眼神迷茫，渾身都昏沉沉的沒什麼力氣， 只想再睡上它幾個世紀，於是側過臉去不想理他。

　　「山由，新年好。」

　　這人又開始說話，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聲音性感沙啞，叫人耳朵發癢，脊骨酥麻。

　　他單手摀住耳朵，悶聲道：「你走開。」

　　「今年的第一頓飯，先吃了再睡。」

　　顏岫在腦子裡把這句話過了一遍，心不甘情不願的睜開眼睛，腦子命令身體動了動，又懶洋洋的放

　　棄：「我昨天是不是太放縱你了？」　他這會兒渾身像被石□碾過，斷筋斷骨似的，感覺動一下都拖拖拉拉，沉重無比。

　　「知道山由疼老公，我給你穿衣服。」褚辰彎著唇，瞧著他這副慵懶的模樣就心癢癢，吧唧親了幾口，拿來衣服給他套，顏岫被他扶抱坐起，柔軟的羊毛衫領口被拉開，小心翼翼的從腦袋上套進去，辟裡啪啦帶起一溜兒靜電，顏岫忍不住笑：「你當我是小孩兒呢？？」

　　話雖這麼說，但顏岫卻並沒有讓他停止的意思，手臂被他抓起，褚辰當真像是給寶寶穿衣服似的，

　　道：「你是大小孩兒了。」

　　大小孩兒可以自己穿衣服。」顏岫任由他趁機揩油，隨口搭訕，褚辰說：「大小孩兒就是大寶寶，怎麼捨得讓大寶寶自己動手？」

　　顏岫耳朵尖又熱，低聲說：「肉麻。」

　　穿好了身上，褚辰又揉了揉他的耳朵，道：「坐穩了，我給你穿鞋。」

　　顏岫依然在犯困，一被他放開，就又順勢躺了下去，閉著眼睛感受被床溺愛的幸福。褚辰細心的給他把鞋穿上，趴上來壓住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道：「我抱你去洗臉？」

　　「你給我端來洗。」顏岫故意磨他，褚辰卻未見反感：「好，給你端來。」

　　耳邊動靜消失，顏岫迷迷瞪瞪又睡過去的時候，陡然察覺臉上一陣溫熱，睜開眼睛，發現他真的端了盆水過來，立刻驚醒了，他拿毛巾擦了擦臉，道：「我自己去洗吧。」

　　「我伺候你。」

　　「別，我又不是沒手。」

　　褚辰按著他，「我喜歡伺候你。」

　　「我以後老了要是半身不遂，你再親自伺候我。」顏岫把毛巾拿過來，端著水走了出去。早上被穿衣服是情趣，洗臉要求就有點過分了，又不是廢人。他對著鏡子把自己打理好，打起精神一出門就又被褚辰摟住了，顏岫推他：「你別動不動摟摟抱抱的，叫人見了笑話。」

　　「有什麼好笑話的？」褚辰的心裡裝著一個小公主，就想整日纏著他，但顏岫卻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昨晚兩個人用了一整盒那東西的情況下，「好了好了，下樓吃飯。」

　　早飯自然還是餃子，按照龍天姿的說法，中午還得是餃子呢。吃完早飯，顏岫跟著褚辰一塊兒去褚家長輩那裡拜了年，都給孩子包了大紅包，顏岫拿出龍天姿一早準備好的紅包分給下面的小輩們，回家的時候，顏岫對寶寶說：「錢我幫你拿著了，嗯？」

　　寶寶眼神清澈，因為不懂他在說什麼，還挺開心。

　　顏岫十分滿意的把紅包揣在自己兜裡拍拍，道：「好孩子，以後疼你。」

　　褚辰道：「你別昧下他的紅包，給存著，以後娶媳婦。」

　　顏岫撲哧笑了：「他能得多少，以後還不得靠我給他娶。」

　　「孩子的錢是孩子的，大人不能要。」褚辰相當堅持，顏岫卻道：「我媽以前都要我紅包，我怎麼不能要他的了？他以後可以要他寶寶的。」

　　「回去我再給你包一份。」

　　「不要你包，我就要他的。」顏岫對寶寶說：「以後每年發的紅包都讓爸爸給你存著，好不好呀？」

　　寶寶朝嘴裡塞東西吃，軟軟的應了一聲，顏岫說：「你看他都答應了。」

　　褚辰有些發愁的看向懷裡的小傢伙，道：「你怎麼不等過兩年再問他？」

　　「我傻呀？」顏岫挺得意，還啪啪打起了小算盤：「我就現在問他，回去我還得錄個小視頻再問他，以後他就沒法後悔了。」

　　寶寶舉起手裡別人給的糖遞過來，但卻並未打動顏岫的心：「討好我也沒用，壓歲錢給生你的人攢著是應該的。」

　　顏岫說到做到，回家還真錄了小視頻，逗著他點頭之後保存了起來，一個沒忍住發到朋友圈炫耀自己坑娃成功，發出去之後才陡然回過神，秒刪後還驚出了一身冷汗。

　　須臾，樊文冀發來了一條消息：「？？？」

　　顏岫：「？？？」

　　樊文冀：「剛剛你朋友圈……」

　　顏岫反應極快的否認：「是我乾兒子！」

　　樊文冀恍然：「我嚇一跳呢，新年快樂！」

　　顏岫鬆了口氣。

　　儘管褚辰對寶寶相當同情，但也無可奈何，他跟顏岫爭執起關於寶寶以後稱呼的問題，顏岫故意

　　說：「你說叫你叔叔的。」

　　「那不是以前麼？看我們現在這關係，你能讓他叫我叔叔？」

　　顏岫托腮逗著孩子，想了一會兒，道：「以後叫我大爸，叫你小爸。」

　　褚辰感覺自己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威脅：「我不同意。」

　　顏岫橫過去一眼，「你們這些臭男人，沒得手之前百依百順，這才得手不到一天就本性畢露了。」

　　「……」褚辰一邊選擇閉嘴，一邊忍俊不禁。

　　顏岫還有點擔心自己不小心發出去的朋友圈，但連續一晚上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便漸漸放下了，他當時剛發出去就立刻刪掉了。前後沒超過兩分鐘，想必大過年的自己好友裡面也沒誰顯得撐的沒事兒干，在那一瞬間保存下來。

　　年初二，顏岫一大早便聽到了鈴聲，看清楚來顯之後，他有些迷茫，饒正奇這麼久都沒跟他聯繫了，怎麼今天突然打來電話了？

　　是提醒他們要去拜年麼？

　　顏岫心裡奇怪，但還是很快接了，只聽饒正奇問：「你媽去找你了嗎？」

　　「我媽？」就像顏岫從來不叫饒修偉爸一樣，饒正奇也從來不叫竇家珍媽，顏岫搖頭，想到饒正奇看不到，便道：「沒有。」

　　「她不見了。」

　　顏岫瞌睡漸漸消失，問道：「什麼意思？」

　　按照饒正奇的說法，竇家珍是前天早上不見的，吃完餃子大家都出去拜年，她避開人接了個電話，之後就再也沒了影子，聯繫也聯繫不上。

　　聯想到前兩天的那個電話，顏岫坐直了身子。褚辰跟著起來：「怎麼了？」

　　「沒事。」顏岫習慣性的不願多說，走出門才回過神，轉臉去看褚辰，對方果然臉色陰沉，「不是說好的有什麼事都要商量的嗎？」

　　顏岫只得告訴了他，褚辰聽罷就開始穿衣服：「饒家那邊報警了嗎？」

　　顏岫道：「報了。」

　　褚辰道：「你也別擔心，她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顏岫沒吭聲，他出去給顏靖打了電話，出乎意料的被很快接通，對方笑道：「山由？」

　　「我媽在你那嗎？」

　　「在。」那邊傳來一聲嘲笑：「山由跟你說話呢。」

　　之後便是竇家珍尖叫的聲音：「山由救我……唔唔……」

　　顏岫捏緊了手機，道：「你想幹什麼？」

　　「你不會想救她吧？」顏靖說：「你以為我是怎麼聯繫上你的？你的號碼可是她高價賣給我上司的，山由，我們之間怎麼也是父子，我是真看不慣她這樣。」

　　「你少假好心了！」顏岫心中騰起怒意，道：「你頂頭上司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但我知道你被跟蹤了，你千萬不要過來救她，不然有事的就不是她了。」

　　顏岫冷笑：「你激我？」

　　顏靖嘆了口氣：「我知道在你心裡我不是好人，但你要知道，我比起你媽來，還是好很多的，至少我疼過你。」

　　「你疼我，會把我跟她一起做籌碼輸出去？！」

　　「我那是沒辦法了。」顏靖頓了頓，道：「如果我知道……」

　　「你得了吧。」顏岫說：「無所謂，反正你們都不是我親生父母。」

　　顏靖很久都沒有說話，「你可以定位我的手機，找到我們。」

　　顏岫被褚辰帶著一起去了警局，自始至終都平靜極了，褚辰十分擔心他的狀態，一握他的手，果然是冰涼的。他有些心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警局很快通過定位找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顏岫心裡卻總覺得有些不安。

　　為什麼顏靖抓走了竇家珍，卻被他一問就乖乖說出來了？這裡會不會有什麼陷阱？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警官，後者點了點頭，道：「我們會小心行事。」

　　他們很快到了地方，顏岫匆匆下了車，發現這邊是一棟坍塌半邊的居民樓，褚辰一看到就道：「這邊是危樓，建築商偷工減料，第一批住戶沒搬進來多久就出了事故，這兩年一直在打官司，所以沒人住，確定是這兒嗎？」

　　警方還在追蹤信號，樓上突然傳來聲音：「哎——山由！」

　　顏岫頓時仰起臉看過去。

　　玻璃後面，顏靖站在那裡，牆上還掛著一個大喇叭，像是不敢開玻璃說話。

　　褚辰道：「你們兩個真的不是父子嗎？長得這麼像…… 」顏岫眼眶瞬間紅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顏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此刻見了才發現，一點都不。這個男人一直駐紮在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導致他一露面，顏岫就憤怒、委屈，幾乎崩潰。

　　顏靖說的沒錯，他以前是疼顏岫的，確切的說，在很久很久之前，顏岫最喜歡黏著的就是這個父親，可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只有爺爺奶奶疼他了，但即使如此，當被當成籌碼輸到饒家的時候，顏岫想的還是，爸爸會來接他的。

　　可他從來都沒來過。

　　「你到底想幹什麼？」顏岫極力鎮定，渾身還是忍不住發抖，顏靖站在防盜窗上，鬢角已經花白，臉上也有些褶子，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顏岫，好一會兒才笑道：「就想再看看你。」

　　顏岫看到他的手腳分別都少了一隻，只一隻手一隻腳站在上面，道：「山由，你別怕，爸爸會保護你的。」

　　顏岫暴怒：「你放屁！！」

　　顏靖一下子笑了：「有我當年的風範。」

　　顏岫怒道：「把我媽放下來。」

　　「你個小傻子。」顏靖似乎有些無奈，他看向褚辰，半晌道：「好小子，你倒是對他好的。」

　　褚辰摸不清楚目前的狀態，後方匆匆趕過來的饒修偉卻忽然抓起什麼狠狠朝著他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褚辰條件反射的將顏岫護住，二樓的爆炸聲一瞬間響起，顏岫捂著耳朵縮在後方的車前，大腦一片空白，等到他回神再去看的時候，整棟樓已經完全坍塌了下來，這一幕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顏岫呆呆的抬起臉，饒修偉也是一臉驚懼，四目相對，顏岫道：「你做了什麼？」

　　饒修偉道：「這個王八蛋，他剛剛敢打電話罵我……他……」

　　顏岫掙紮著爬起來，「你扔的是什麼？」

　　「顏岫！」褚辰把他抱在懷裡，道：「只是石頭，普通石頭。」

　　警方很快開始忙碌起來，並給出解釋：「是煤氣，屋裡的煤氣達到一定濃度，任何動靜都會讓它爆

　　炸。」

　　饒修偉張皇道：「人質呢？人質怎麼樣了？」

　　「家屬先不要慌，我們正在滅火救援。」

　　顏岫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消息，褚辰把外套搭在他身上，饒正奇緩緩走過來遞給他一份盒飯：「先吃點墊墊。」

　　顏岫扭過臉，把臉埋進褚辰懷裡，腦子還完全混沌著。

　　這一切好像是做夢，明明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他也已經做好了應付顏靖的準備，怎麼今天就突然變了？變得完全不受掌控。

　　顏岫在車裡睡了一夜，醒來的時候褚辰正在他身邊守著：「醒了，我媽剛剛送來了吃的，你多少吃點兒。」

　　「事情怎麼樣了？」顏岫問，並擁著身上蓋著的襖坐了起來，抬眼看去，饒修偉和饒正奇正在前方坐

　　著，饒修偉還在輕聲安慰著自己的小兒子和小女兒，察覺顏岫看過來，他掛斷了電話。

　　褚辰道：「那樓裡，扒出來兩具屍體。」

　　顏岫垂下眼睫，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是他們倆嗎？」

　　褚辰有些說不出話，前方饒正奇道：「一個是活活燒死的女屍，一個是只有一條腿跟一隻手的男屍。」

　　顏岫抿了抿唇，半晌道：「出去看看。」

　　「顏岫！」褚辰急忙跟上，顏岫說看就真的看，不顧警方的阻止，掀開白布看了兩具燒焦的屍首，褚辰眉頭緊鎖，顏岫卻定定看了很久，重新蓋上，道：「結束了。」

　　他轉身道：「走吧。」

　　他的情緒從始至終都平靜的不能再平靜，褚辰卻滿心擔憂，前方饒正奇攔住他的去路：「我爸不是故意的，我們在趕來的路上，你爸打電話對他冷嘲熱諷，所以他才會一見到他就控制不住，他不知道那個石頭砸進去會爆炸，更不知道會害死……你媽。」

　　顏岫看向他，褚辰伸手剛要把饒正奇推開，忽然見顏岫對著他的臉砸了上去，饒正奇後退兩步，眼睛赤紅的看過來，顏岫又一拳砸了上去。

　　他打人的時候陰狠，說話的時候卻冷靜異常：「從現在開始，我跟你們饒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顏岫大步跨進了褚家的車內，褚辰跟上來坐在他身邊，道：「山由……」

　　「我沒事。」顏岫平靜的道：「這世界上，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的。」

　　他扭過臉看向窗外，褚辰卻眉頭緊鎖：「……饒修偉砸玻璃，也是他計畫之中的，警方在他身邊找到了防毒面罩，他一直戴著等你過來。」

　　車子一路駛回了家，顏岫對飯菜毫無胃口，直接上樓休息了，他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當天晚上，褚辰忽覺身邊滾燙，伸手去摸，卻是顏岫發起了高燒，怎麼喊都喊不醒，是燒昏了。

　　匆匆去到醫院掛了點滴，第二天下午，才幽幽醒轉，一眼看到病房和褚辰，他就啞道：「抱歉，

　　我……」

　　「沒什麼好道歉的，你醒來了就吃點東西，好好休息。」

　　顏岫軟軟答應了，昏昏沉沉的吃了些東西，卻全吐了出來，他喝了些水，虛弱的躺在床上，眼神有些生無可戀：「這個開年，是倒霉之相。」

　　褚辰摸著他的額頭，道：「你別想那麼多，事情總會過去的。」

　　「我知道。」顏岫閉著眼睛，低聲道：「我就是想不通……我真的，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好奇怪啊，莫名其妙的就發生了。」

　　褚辰握著他的手，輕聲道：「其實，我也接到你爸的電話了。」

　　顏岫驀然看向他，褚辰低聲道：「那天前面樓層爆炸之前，你爸讓我帶過去的人，抓住了一隻跟蹤你的那批人，但他們不是祁赫指使的。」

　　「是誰？」

　　「是一個外國人，我舅舅已經在查了，弄清楚了會告訴你。」

　　顏岫放鬆身體躺下去，好久才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褚辰知道他說的事顏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兩個真的不是親生父子嗎？」

　　顏岫道：「既然我不是我媽生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他……」他話音忽然一頓，猛搖頭道：「不不，不可能的……如果他跟我一樣可以生寶寶，那麼他當年把我跟我媽一起當籌碼輸出去就完全不合理了！」

　　褚辰道：「你說的對，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顏岫怎麼可能不想，他閉上眼睛，滿腦子便是那轟然爆炸的場面，睜開眼睛，似乎能看到那兩具燒焦的屍體睜眼看他。

　　他頭疼的睡了一覺，精神好了一些才漸漸吃下些東西。因為醫院裡面病菌多，寶寶就沒來，顏岫含笑跟他通話一通，掛斷電話之後，習慣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郵箱，卻陡然發現關聯的私人郵箱多了一封新郵件。

　　他點進去隨便一看，剛要全部勾選為已讀，陡然被一個標題吸引了視線：

　　給山由的信——顏靖。

　　他，竟然還給自己留了信？

　　顏岫一瞬間想摔手機，克制住自己顫抖的手，他點開了郵件。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瞧這熟悉的開場白，在電影裡面見過不少次，沒成想居然有一天能被我親自打出來〔哈哈〕

　　我將在這裡告訴你一些事，我隨便說說，你也就隨便聽聽，聽完了好好過你的日子〔乖〕。

　　我跟竇家珍的恩怨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了，她看上我們家的權勢，處心積慮爬上了我的床，懷了我的孩子。你小時候跟我長得就很像，因此我從未懷疑過這件事。直到有人告訴我，那個孩子當時其實是被流產了，你是被不知道從哪裡抱過來的，我回去找她確認，因為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她知道我定然不敢把這件事鬧大，所以沒有否認。

　　因此我見了你和她便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不再時常在家。

　　你爺爺奶奶是看不慣她的，在家裡時常找他的茬，這個瘋女人，見我不在家，就趁機毒死了他們，還想栽贓到我的頭上。我恨她入骨，想要把她扭送獄中，但苦無證據，於是便將她當商品放在賭場裡面，以籌碼押上，叫她這輩子也別再想當闊太太，把她贏走的人也絕不會讓她上了檯面。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前段時間，一個外國人找到了我，別人都叫他約翰，具體真名我不知道，他說正在做一項研究，需要我的配合，我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他們想用我把你約出來。老實說，他給了我一筆不菲的價格，讓我無法拒絕的價格，所以我答應了。

　　之後我在他駐紮在華城的研究所見到了一個人，他叫祁赫，是我的高中好友。他得知了約翰的計畫之後，告訴了我一件事。在一次實驗之前，他曾經問過我願不願意做提供精子的志願者，還說這次實驗成功之後一定會青史留名，我那時年輕氣盛，也不在乎這些，就給他了。

　　那次的實驗內容想必你已經清楚了。他總共做了三輪實驗，只有我的精子和另一個不知名的卵子成功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還有一絲血脈在世上，萬萬沒有想到，我的親生兒子早已陰差陽錯到了我身邊，可我卻因為厭惡竇家珍，從來都沒有去求證過。

　　天意弄人。

　　我去問竇家珍要你的號碼，有意透露給她有一批實驗室在找你做研究，可能會解剖，她聽說那麼高的價錢，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就給我了。我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說你是她養大的，她怎麼做都是應該的，只是便宜了我這個沒盡過心的，怕也是分了錢的，竟然還問我分了多少，該再給她一半。

　　我明白了，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也知道了，你跟饒家不合，饒正奇時常欺負你，還讓你上不了心儀的大學，你這些年，過得太辛苦。

　　我知道很可笑，但我真的想再盡最後一次父愛。

　　你困惑，我為什麼打電話故意激怒饒修偉？還有意在電話裡誘他打罵我，因為我想讓他砸我。我想當時竇家珍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而你，你可以理直氣壯的跟他們斷絕關係，因為他們是你的殺父仇人。

　　我帶著竇家珍這個惡婦走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影響到你了，我的山由，我的兒子，我對不起你。

　　我錯了。

　　如果上天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會去親自求證，我會選擇相信你的爺爺奶奶，他們光是看著，就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了。

　　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任何事你都承擔的起來，任何挫折你都能克服，我知道的，山由，你好好的……

　　我這段時間把你的電視劇都看了一遍，《登科之路》還沒放完，挺好奇結局的，你要是原諒我了，就給 我買個碟子燒過來吧。

　　褚辰是個好孩子，我看的出來他是真心為你的，但我知道，你不管做什麼肯定都會給自己留著後路。但兩個人相處，有什麼事肯定是說開的最好的。

　　好多話想跟你說啊，但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山由，再見了。

　　下一世，別再做我兒子了。」

　　……

　　褚辰走過來的時候，顏岫的手機屏已經滅了，他安靜的靠在床上，發著呆，彷彿在想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想。

　　褚辰將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顏岫眼珠一動不動。褚辰小心翼翼的把手機從他手裡拿走，顏岫卻陡然攥緊，他凝望著褚辰，好一會兒才道：「你幸福嗎？」

　　褚辰愣了愣，柔聲道：「遇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顏岫繼續看著褚辰，好一會兒才緩緩笑了起來：「我也是。」

　　褚辰坐在他身邊，雙手擁著他，道：「該吃晚飯了，明天燒下去我們就回家。」

　　顏岫靠在他懷裡，道：「你能不能抱緊一點？讓我哭一下。」

　　……

　　從醫院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初五小年的那天早上，顏岫半瞇著眼睛看著溫暖的太陽，今天溫度不高，但因為沒有風，便顯得暖洋洋的，他扯著褚辰的手慢吞吞的下著台階兒，瞧見他像是領著玻璃人兒似的牽著自己，笑道：「我又不會壞掉，你幹嘛那麼小心翼翼的？」

　　褚辰自打昨天晚上給他摟著哭了一場之後，就感覺心裡好像紮著什麼，低聲說：「你別摔著碰著了，我疼的慌。」

　　顏岫彎唇，故意在階梯上蹦躂一下，然後猛地朝他撲了過去，褚辰在階梯下一把抱住他，道：「再蹦我就抱你上車了。」

　　「好呀。」顏岫大大方方地說：「抱我吧。」

　　褚辰道：「你不怕被拍到了？」

　　顏岫彎著眼睛說：「我怕，我怕你抱不動我……」

　　褚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望著懷裡人蒼白剔透的臉，道：「抱起來了。」

　　顏岫抱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

　　回家的路上，顏岫玩著褚辰的手指，褚辰明顯感覺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但又怕說了什麼不小心刺激到他，便微微皺著眉看著，沒有多說。

　　顏岫哪怕低著頭，都能察覺到他的眼神，他仰起臉看褚辰，道：「我好看嗎？」

　　「好看。」

　　「臉是不是特別白？跟鬼一樣？」

　　「你變成鬼也好看。」

　　「就你會說話。」顏岫扯著他的手，說：「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疼我，我也肯定是疼你的，你對我好，我也定會對你好的。」

　　「我知道。」

　　「我有件事，晚上告訴你。」

　　到了家裡，龍天姿趕緊把煮好的湯過來給他喝，她已經把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了，心裡更是疼顏岫疼的緊，不管那兩個是不是他親生父母，名義上的父母去了，想必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他們都體貼的什麼都沒問，顏岫逗著小寶寶，看上去也沒什麼異樣。

　　晚上夫夫倆關上了門，顏岫把顏靖給自己發的郵件給他看了，顏岫當時看的時候沒掉眼淚，褚辰反而一直不停的要抽紙。

　　顏岫伸手去抱他，還給他抹眼淚，說：「我給你看，是想把我的事都告訴你，我不想再瞞著你了。」

　　褚辰點頭，跟他腦袋靠著腦袋，道：「你爸說的對，我會好好對你的。」

　　顏岫說：「我爸跟我，是陰差陽錯，我們倆，也是陰差陽錯，我都不知道這個陰差陽錯，是好還是壞了。」

　　「有好，也有壞。」

　　「這世上的事情，一環扣一環，因果往復，我們現在看上去挺好，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或許有一天，我們心都不在一起了。」

　　「不會的。」褚辰說：「感情是需要經營的，我這麼用心的對你，你也這麼用心的對我，哪怕過了十

　　年，一百年，我們都入土了，也肯定是手牽著手的。」

　　「你嘴巴可真會說，我都受不了，那些小姑娘聽了還得了？」

　　「我沒跟別人說過。」

　　「真的？」

　　「真的。」

　　顏岫笑了一會兒，道：「我還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說。」

　　「什麼？」

　　「等我明年穩定下來，我要自己獨立出去，做自己的工作室。」

　　褚辰頓了頓，溫聲道：「好。」

　　顏岫側目，褚辰頓了頓，轉移話題道：「你爸開始還用了表情呢，估計想跟你拉近距離。」

　　「嗯。」顏岫笑著說：「他賣萌怪叫人起雞皮疙瘩的。」

　　褚辰又道：「我們給他風風光光的辦一場葬禮吧。」

　　顏岫沉默了一會兒，道：「他生前都已經不是個囫圇人了，一輩子也不知道怎麼過來的，我一直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他一面。」

　　「他是個好爸爸。」

　　「好嗎？」顏岫笑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褚辰忙道：「非、非典型的好爸爸。」

　　顏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嗯。」

　　顏岫主演的《登科之路》在各大網站熱播，帶的播放的某電視台收視率也是水漲船高，這一年，顏岫又一次參加了白柚視頻平台的年初新人投票。

　　他去年被饒正奇硬是拉著過來做配，幾乎是墊底的。今年倒是比去年好多了，這段時間沒轉發拉票，居然還排在前三名。

　　顏岫注意到的時候距離年初盛典已經只剩下半天時間了，他還是聽龍天姿說起邀請帖才反應過來。

　　褚辰也驚了一下，趕緊去看了看，發現第一名是隔壁正在熱播的一部仙俠偶像劇男主尹星，第二名是樊文冀，顏岫跟第二名的票數差了四十萬，跟第一名則整整差了一百萬。

　　顏岫隨便看了一眼，覺得自己沒什麼可能了，遂想放棄。他現在臉色不好，拍視頻估計也不好看。

　　可褚辰卻十分在意數據，「打起精神，你得拉個票。」

　　「我不想拍了。」顏岫摸著自己的臉，悶悶道：「現在拍了估計會掉粉。」

　　「不會的，你這樣也好看。」褚辰半蹲在他對面，拿著手機對著他，道：「臉是有點兒太白了，你等

　　等。」

　　「你幹嘛啊？」

　　褚辰很快回來，原來是去拿了呂天資的腮紅，「我給你拍一點兒，會顯得有些氣色。」

　　顏岫鼓起臉頰，瞪他：「你會弄嗎？」

　　「會的，我也不是沒化過妝的。」顏岫十分意外，但不等他反應，褚辰已經抓起腮紅，一副十分嫻熟的樣子，用大拇指下面的肌肉抹了一些，抬手按在了顏岫臉上。

　　手下微微一頓。

　　顏岫皺眉：「怎麼了？」

　　「沒事兒。」褚辰認真的繼續用手掌肌肉輕輕的給他搓：「染開了就好了。」

　　左邊臉頰抹的有點重，褚辰把剩下的抹到右邊，想把兩邊弄均勻，結果發現剩下的粉對比左邊有點淺，於是又蘸了一點重新抹。

　　他抹的認真，顏岫便當真以為他是個會化妝的。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褚辰一臉嚴肅，道：「很好，可以拍了。」

　　「手機……」

　　「我給你拍。」褚辰把手機拿來舉著對著他，默了兩秒，篤定道：「很好看，你可以說了。」

　　顏岫打起精神，淺淺一笑，道：「新年好，今年有幸入圍白柚年初盛宴的新人演員，個人十分榮幸，雖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但求勝之心還是在燃燒的！煩請路過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隨手投在下一票……」

　　褚辰提醒：「還有叔叔阿姨。」

　　「……還有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感激不盡！祝大家Ｘ年大吉！萬事如意！」

　　褚辰拍完了，有點滿意：「你看看吧……」

　　「不看了。」顏岫興致缺缺的抱著沙發抱枕躺下去，道：「我相信你。」

　　褚辰其實有點……慚愧。

　　視頻傳上去之後不久，就立刻引起了大量轉發。

　　粉絲們目瞪狗呆：「我滴媽媽！這是我們天仙兒似的山由由嗎？」

　　「這個妝誰給他畫得啊！！我滴乖呀，明明笑得那麼清清淡淡的一個人，全被這個妝給毀了！」

　　「這個打腮紅的技術我是服氣的……」

　　「哈哈哈哈哈大型年畫娃娃，太可愛了吧！！！」

　　「哈哈哈哈哈這個妝喜氣的很，山由由你莫方，姐姐這就去給你投票！拉著我弟弟妹妹一塊兒給你

　　投！！」

　　「山由由犧牲太大了，化妝師可以辭退了。」

　　「哈哈哈哈哈哈只有我覺得顏岫根本沒化妝只是打了腮紅嗎？他臉太白了吧！！！！」

　　「等等，你們聽畫面裡面那個提醒山由的那個人，我感覺自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臥槽，那個小聲提醒說叔叔阿姨的是褚辰吧？？這是不是暗示這個妝其實是褚辰的手筆？」

　　「啊啊啊放大聲音才能聽到哪句話，絕壁是太子的聲音無疑了！！」

　　……

　　臨著要去盛典，顏岫被帶著下樓，龍天姿看了他就一臉忍笑，他這才意識到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坐上工作的車對著鏡子一看，自己兩邊臉畫得跟年畫娃娃似的，頓時大怒，抬腳踹褚辰：「你不是化過妝嗎？」

　　褚辰正色道：「我平時拍戲當然化妝了。」

　　顏岫趕緊去看自己微博的拉票，黑著臉發現視頻裡面的自己臉色更白，襯著兩頰的腮紅也更加明顯，淺淺一笑的樣子滑稽極了。

　　「啊啊啊！」顏岫又去爆鎚褚辰：「你還說好看！枉我那麼信任你！」

　　褚辰抱著頭，道：「這不挺好的，就挺好看的啊，你看你的票數一直在上漲呢。」

　　「我漲……」顏岫抓狂道：「我的顏面都被你毀了！！」

　　漲票數有個鳥用！褚辰這個神經病，顏岫氣的想哭，他感覺自己在粉絲眼裡的人設要全崩了，都怪褚辰！！

　　褚辰掏出手機：「要不我給你轉發一個吧，澄清一下那個妝是我化的……」

　　「你別給我丟人現眼了！」

　　顏岫剛說完，褚辰就又詭異的停了一下：「我剛剛不小心點讚了你微博下面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