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辛晚成去了一趟時尚風行雜志， 薑楠在自己的辦公室親自見了她。

　　薑楠的這個辦公室， 可是國內時尚帝國的至高點， 辛晚成被秘書姐姐請進門時，心情別提多忐忑。

　　比起上次， 辛晚成特意在餐廳「偶遇」薑楠， 令薑楠很不愉快， 這次薑楠再見她，雖然依舊表現得很倨傲， 但辛晚成總覺得， 薑楠的這份倨傲裡， 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親和。

　　薑楠不僅答應幫她寫推薦信， 還說，她有什麽其他困難的話， 可以給她秘書打電話。

　　辛晚成有些受寵若驚， 表現却是一貫的有禮有節，不卑不亢。很快高級編輯敲門進來， 和薑楠對選題，辛晚成也就不打攪了，起身和薑楠道別。

　　姜楠看著高級編輯手中的ipad中，衝辛晚成點了點頭， 但幷未抬頭。

　　辛晚成欣然接受了這個高位者和自己道別的方式， 她始終相信，總會有這麽一天，薑楠將親自送她到門口， 和她道別……

　　她挺胸抬頭走向門邊。

　　辛晚成拉開門時，薑楠不知何意，突然叫住她。

　　辛晚成駐足回頭。

　　薑楠從ipad中抬頭，淡淡地看她：「你知道我最欣賞你身上哪一點嗎？」

　　辛晚成一蹙眉。

　　「你從來不覺得你比別人低人一等。我喜歡你身上這股勁兒。祝你好運。」

　　「……」

　　那一瞬間，清風徐來。

　　薑楠淡淡地說完，低頭繼續和高級編輯對選題。

　　而辛晚成，如常離開。她沒有借機問薑楠，爲什麽自己沒拿到攝影大賽的冠軍，她依舊肯幫她——已經塵埃落定的事，辛晚成沒時間再去細究，因爲還有更多事正等著她去解决。

　　Spéos學院是全英語教學，只需要考英語雅思，辛晚成這個倒早有準備，她去坦桑之前就報名了5月的雅思考試，5月底出成績；有了推薦信，她就可以著手準備作品集和其他報名材料，等雅思分數一出，她就開始在網上預訂巴黎那邊的房子，著手辦簽證。

　　最讓她頭疼的，其實是一年2萬5千歐的學費。

　　雖然可以分期付款，9月開學前，她只需要先支付1萬3千歐的學費，但這對辛晚成來說，這已經是一筆巨款。加上生活費，她9月前，得籌够14萬人民幣才行。

　　她比賽雖失利，但她那張照片成功地拍了出去，成拍價是9萬，按賽制規定，選手至少要捐掉七成，她留三成，扣掉稅，就是兩萬多；Linda借了她三萬，商瑤借了她一萬還幫她墊了雅思的考試費，閆佳借了她一萬。滿打滿算，還差一半。

　　辛晚成前陣子才和爸媽說，要去巴黎學攝影。爸媽這才知道，她其實早就不在廣迪幹了。辛爸特別生氣，直接把辛晚成拉黑了，要知道拉黑這項功能，還是辛晚成過年那陣子教他的。

　　不過辛媽前兩天告訴她，她爸悄悄提前贖回了好幾筆定期，一看就是在爲她出國做打算，讓她不要擔心。

　　可辛晚成輕易不想用家裡的錢，她家條件本來也不寬裕……

　　辛晚成就這麽一路愁著錢的事出了電梯，穿過大堂，朝大門口走去。

　　周遭往來的皆是神色匆匆的白領，隨處都充斥著高跟鞋的噠噠聲，透著一股不緊不慢的優雅，却突然有一串特別急促的脚步聲從遠處而來，一路衝破白領們優雅的高跟鞋聲。

　　那脚步聲的主人，快速穿過大堂，不知衝誰喊了一句：「等一下！」

　　好幾個人被莫名喊停了脚步，辛晚成却走著神，毫無察覺，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被她推開的玻璃門還未嚴實合上，又被人一把推開，一個身影驀地閃出門縫，攔住辛晚成。

　　辛晚成一驚。

　　抬頭，原來是向衍。

　　「你還能再走快點兒嗎？」向衍平復了一下呼吸，「追你一路了。」

　　辛晚成這才從楞怔中回過神來：「你怎麽知道我來你雜志社了？」

　　她尋思著，自己進出薑楠辦公室的那一路上，幷沒有碰見過他。

　　向衍却不答反問，直勾勾地盯著她：「聽說你要出國了？」

　　「對。」

　　辛晚成剛想問他怎麽知道的，難道是閆佳告訴他的？却被他出言打斷：「去一年？」

　　辛晚成哭笑不得：「知道還問？」

　　他却一點也笑不出來。

　　辛晚成習慣了他插科打諢的樣子，他突然這麽嚴肅地瞅著自己，辛晚成還真有點不適應，「你上班時間跑出來，不怕被逮麽？」辛晚成看了下時間，「我得走了。」

　　她最早兼職的淘寶店主幫她介紹了幾個在北京本地棚拍的工作，一天拍300套衣服，她還急著去棚裡開工。

　　現在想想，她的朋友們，幾乎都很樂意幫她，這令她充滿鬥志。

　　辛晚成剛要走，又被他叫住，「等一下。」

　　向衍從兜裡摸出一張卡，給她：「你之前借過錢給我，我這就當還你人情了。」

　　辛晚成沒接：「不用啦。」

　　他的經濟條件她清楚，借她個3、5千，他估計得缺衣少穿一個月。

　　向衍沒跟她掰扯，直接把卡順進了她外套的兜裡：「去法國學藝術很貴的，你收著。」

　　辛晚成低頭，手剛伸進兜裡，要把卡摸出來還他，突然渾身一僵——

　　毫無徵兆間，向衍突然將她一把摟進懷裡。

　　摟得那麽緊，緊到辛晚成連心跳都猛地一緊。

　　辛晚成一時失神。

　　他的聲音，悶悶地埋在她的耳側：「密碼是170716。」

　　聲音近到，聽著都有些不真切，他却已經撒開她跑了。

　　辛晚成楞楞地看著眼前的玻璃門一陣開合，向衍已經跑回了樓裡，只留給她一個讓人嚼不出滋味的背影來。

　　辛晚成的手，還插在兜裡忘了拿出來，指尖被卡片一角膈到的那一刹那，辛晚成突然想起來，170716……

　　是代駕小哥向衍，認識她的那一天。

　　……

　　向衍給她的卡，辛晚成一直沒動過，想著找機會還給他，這兄弟比她還窮，辛晚成真不忍心借他的錢。

　　可她這陣子忙到有時候連吃飯都顧不上，久而久之就把這事忘了。

　　半個月的時間，她幫五家淘寶店拍了照，每家都是三百套衣服起；閆佳的公衆號，照片拍攝的活也都給她了；她自己還弄了個藝術照的團購，699一套照片，團購的人數已經破了30個，她還沒全部拍完，團購的人數也還在持續增加中——

　　她的作品，還入不了時尚圈的法眼，但是靠它掙錢，還是沒問題的。

　　工作之餘，辛晚成還得複習，狂做雅思題。

　　她一回家就累得癱倒在床上，想到才晚上10點，又掙扎起來，再做一套雅思題——

　　這一幕，商瑤最近這段時間，每天都能看到，實在擔心：「你再這樣下去，還有命去巴黎麽？」

　　伏在梳妝檯上做題的辛晚成，隨手從化妝刷筒裡摸出一支砸她：「你個烏鴉嘴。」

　　商瑤趕緊接住，這套化妝刷還挺貴的。

　　「你這段時間拼死拼活，也就掙了兩萬，難道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扎錢了？」商瑤小心翼翼把化妝刷插回桶裡，放眼一看梳妝檯，忍不住嘆氣。

　　早知道前陣子不亂花錢買這些玩意兒了，不然她起碼還能多借出一兩萬。

　　商瑤倚坐在床頭櫃上，琢磨著：「要不……我向趙子由借點兒？」

　　却當即遭到辛晚成拒絕：「不行。你還沒跟他在一起，就向他借錢，他會看低你的。」

　　「他敢？！」

　　辛晚成暫時放下筆，從試卷中抬頭，寬慰商瑤：「你算算，我半個多月就掙了兩萬，接下來，我允許自己稍微輕鬆點，一個月掙個三萬沒問題吧，三個月就是九萬，我就可以去巴黎啦！」

　　辛晚成笑得還挺輕鬆。

　　商瑤也只能勉强放寬心了：「行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還有趙子由。」

　　辛晚成重新低頭。馬上就考試了，她不敢有任何鬆懈。

　　其實，她不希望商瑤去找趙子由幫忙，還有個原因——

　　她不想被那個人知道，她現在混得這麽慘。

　　她更不希望那個人出手幫她……

　　那個人的臉，那張乍暖還寒的臉，那張說著「別愛他」的臉，自辛晚成腦海中一閃即逝，她隻允許自己稍稍走神一下下，便繼續做題去了。

　　……

　　然而真應了商瑤那句「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剛考完雅思沒兩天，拍走她參賽的作品的那位買家周川郡，輾轉找到她，想要一幷收走她《紅與黑》系列的其他照片。

　　這個買家也是玩收藏的，至於主業是什麽，辛晚成就無從得知了。對方在自己的私人畫廊，約辛晚成見面。

　　是個很爽快的買家，也沒多閒聊，直入主題：「開個價吧。」

　　……這簡直是辛晚成最近聽到的，最美妙的四個字。

　　這組照片是她在離開葉南平家那天，找許安寧拍的。

　　其實在許安寧在她面前脫下衣服，露出那隻義肢的當下，辛晚成就知道，自己的退出，幷沒有錯。

　　這姑娘爲了葉南平失去了一條腿，而她自己，沒有任何人，其實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只是……這組照片，最終幫她凑齊了去巴黎的費用，這是不是也是變相地在靠葉南平呢？

　　辛晚成不能細想，把底片交出去的當下，她終於，離她的目標，又更近一步了。

　　……

　　一手交底片一手轉錢，買賣談得格外輕鬆，送走辛晚成後，周川郡打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接聽。

　　周川郡只問了一個問題：「葉先生，你爲什麽不自己出面買下這些照片？」

　　那邊笑了下。

　　有點苦澀的笑。

　　答案其實已經不重要……

　【番外小劇場】

　　來到巴黎的第一天，辛晚成收拾行李，發現了被她遺忘在外套裡的銀行卡。

　　她去Atm機上查餘額，打算把錢直接轉還給某人。

　　却發現——

　　這張卡裡，外匯賬戶，正好2萬5千歐。

　　……

　　葉爸爸：敢讓男二上位，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