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舉著拉環的她, 看著他, 笑得那麽甜:「我們結婚吧。」
……
葉南平楞在那裡, 一時間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辛晚成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他, 笑容一點一點隱去:「你不答應, 我們就分手。」
葉南平伸手, 把她的手連同手裡拿著的易拉環一同握在了掌心裡。很嚴肅地看她,「別鬧。」
辛晚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許久, 突然綳不住似的, 笑了:「好。不鬧。」
她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 把易拉環隨意地扔到桌面上。
葉南平見她自己都綳不住笑了, 以爲這句玩笑也就這麽過去了。
他知道她在膈應些什麽,確實, 他當時一聽許安寧出事, 就什麽都顧不上了,她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葉南平低眉思忖片刻, 希望接下來的話能讓她放心一些:「許安寧說她挺喜歡那個楊岩的。」
辛晚成楞了一下:「她親口說的?」
「對。」
「那你怎麽看?」
他環著她腰的手稍稍一帶,就把她帶上了吧台邊的高脚椅,他站著,她坐著, 視綫正好平行:「雖然這次趙子由報錯了情報, 那個乖乖水跟楊岩沒關係,但這個楊岩,總歸不是個好的結婚對象, 我希望她能觀望一下,行就發展,不行再換。」
辛晚成垂眸,默默咀嚼他最後一句話。
是啊,行就發展,不行就換,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葉南平見她視綫不知飄向了哪兒,勾了下她的下巴,讓她看自己:「想什麽呢?」
辛晚成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打了個哈欠:「我累了。」
葉南平見她眼角都困出泪來了,也就沒再揪著她聊這件事,回頭看一眼墻鐘——
快要零點了。
用手背幫她擦掉那兩滴泪:「那趕緊睡吧。」
說著就要放她從高脚椅上下來。她看來是真的困了,都不願意動,直接衝他張開雙臂,要他抱她進房間睡。
葉南平一笑——
這姑娘,總有本事把他從低落的情緒中拽回來。
他把她打橫抱起,往臥室走。
不知爲何,她的雙手纏在他頸項上,纏得比以往抱她時都緊,緊到都像是要埋進他的懷裡。
……
最近睡眠質量都特別好的葉南平,却在這個淩晨三點,莫名醒了。下意識地確認了一下她還在,便緊了緊懷裡的她,閉上眼繼續睡。
這天的上午十點半,他要去參加延卿藝術展的開展儀式,本想帶上她的,可她昨晚那麽晚才睡,葉南平想想,還是决定讓她多睡會兒,他自己八點醒了,本想悄聲下床,却發現她人已經不在床上。
葉南平心尖瞬時一緊,隨後耳邊依稀響起浴室裡傳來的電動牙刷聲,他才恢復常態,下床走去浴室。
辛晚成已經在刷牙。
「起這麽早?」葉南平斜倚在門邊,抱著胳膊看她。
一大早,她還蠻神清氣爽的,嘴裡含著泡沫,含糊說著:「我想請一天假。」
葉南平重拾步伐,走到她身後。二人的身高差,正够她把後腦勺枕在他鎖骨。
葉南平的手繞過她,拿過自己的牙刷,擠上牙膏:「幹嘛去?」
「我朋友不是策劃快閃求婚麽,我昨天放了她鴿子,今天得去找找她。」
「好。」他按開牙刷的電源,開始刷牙。
她稍等了他一會兒,二人前後脚漱掉嘴裡的泡沫,把牙刷擱回洗手台。
他拿過剃須泡沫,準備刮鬍子,她却摁住他的手:「等等——」
她在他懷裡轉個身,由原本的背對,轉爲四目相交。
她衝他撅起嘴。
葉南平一看,又笑了,她却只是無聲地,努了努撅起的嘴。葉南平噙著笑低頭,親了她一下。
在他準備撤開時,她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纏綿。
這個姑娘,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粘人……
親了足足五分鐘,才堪堪分開彼此。
她洗完臉就出去了,葉南平還留在浴室刮鬍子。
刮完了鬍子,她也換好了外出的衣服。
葉南平隨口問了句:「我送你去?」
藝術展開展儀式在十點半,他應該來得及先送她去見朋友。
「不用了,不順路。」她凑過來,親親他,笑著對他說,「再見。」
……
這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幷有什麽兩樣,葉南平參加完開展儀式,在餐會上應酬了一中午,下午回了趟工作室,下午五點發消息給她,約她一起吃飯,吃完飯再看個電影。
有部好萊塢大片正在熱映,她前陣子提過想看,可惜葉南平一直沒時間陪。其實原本今晚趙子由約了他,但他推了。
他想著好好陪陪女友,多少彌補點他昨晚的過失。
辛晚成却回他說,她要請朋友吃飯。
葉南平也就沒强求。
他和向延卿今天還聊到了已經開賽的攝影大賽,想到這個,葉南平又提醒了一下她,不要錯過提交參賽作品的時間。
這次的攝影大賽爲了公平起見,參賽者隻公開編號,幷不公開姓名,他就算身爲評委,也查不到她的參賽信息,確定不了她有沒有提交參賽作品。
微信那頭的辛晚成滿口答應下來。
一切如常。
晚上7點,葉南平到了國貿,趙子由已經在七樓的餐廳等他。
葉南平料到自己免不了被盤問,一入座,趙子由開口問的却不是昨晚楊岩和許安寧究竟發生了什麽,而是:「你女朋友昨晚回去沒跟你鬧?」
沒想到趙子由最關心的竟是這個,葉南平不禁多看了趙子由兩眼:「沒有。」
「真的沒有?!」趙子由一臉不信。
不對勁,「你問這幹嘛?」
趙子由避重就輕地遞菜單給他:「先點菜,先點菜。」
點完了菜,趙子由的完美說辭也準備就緒:「我只是單純的好奇,你女朋友見你爲了另一個女人動手,竟然一點都不吃醋?」
葉南平腦袋裡過了一遍辛晚成昨晚的反應,低了個音階道:「吃醋肯定是吃的。」
「那你打算怎麽辦?」
這家餐廳的落地窗,正對北京地標大褲衩,彼此之間隔著高架橋,夜色下的高架橋,車流穿梭,形成一條移動的燈帶,擁擠而浮躁,葉南平眉心微微蹙著,也有些煩躁:「還能怎麽辦?慢慢哄吧。」
「喲,葉南平竟然也要開始學著哄女人了?」
「別光顧著揶揄我,是兄弟的話,給我出出招,該怎麽哄?」在這點上,趙子由確實比他有經驗,
趙子由還真的大方分享了一堆招數,國貿一樓就有野獸派花店,吃完飯趙子由就幫他去挑花。
「女人呢,得從細節處哄。就比如這花,你只在紀念日送,俗;但你每天都送,那就是浪漫。」
葉南平不是很認同:「每天送也挺俗的。」
趙子由直接把他選好的花盒又放回櫃檯:「那你別買。」
「……」買還是要買的,葉南平又把花盒拿了回來,示意服務生結帳的同時,順便把往後一年的花都訂了。
每天一束花,周一到周五送到工作室,周六日送到家。
趙子由見他如此言行不一,嘖嘖兩聲:「你不是嫌每天送花俗嗎?那還送?」
「……」俗也得試試。葉南平拎著打包好的花盒,走了。
……
時間尚早,趙子由還想去國貿的酒廊約個酒,站在電梯外,按上行鍵:「喝兩杯去?」
葉南平直接按下了下行鍵:「哥們兒急著回去哄人,就不奉陪了。」
趙子由不滿:「你這叫過河拆橋!」
「你可以去找你的商瑤。」
聽了葉南平的建議,趙子由忍不住乜他:「你以爲我約得著商瑤的話,還會約你?她今天說她下班有事,推了我的約。」
「……」
葉南平的沉默,是他特有的拒絕人的方式。
趙子由知道已無轉圜餘地,却還得駡一句:「你丫太重色輕友了。」
可轉念想想,萬一辛晚成沒被哄好,脫口而出要分手,再一脫口而出,說老趙也勸她分……
趙子由想到這兒,後頸發硬,取消上行鍵,準備跟葉南平一起下地下停車場:「那你先送我回家。我車今兒限行。」
……
葉南平把趙子由送回家,再折回自己家,才十點,他開了瓶起泡酒,一邊醒酒,一邊挑電影。
挑電影挑得眼花繚亂,才發現,他都不知道她愛看什麽類型的電影。
最終一個類型找了一部。
把許久沒用過的投影儀打開,一切準備就緒,酒也差不多醒好了,葉南平給自己倒了個杯底,細膩的氣泡在投影儀的藍光下泛著幽幽的光澤。
他嘗了嘗,醒得剛剛好,是女生會喜歡的口感。再看一眼時間,給辛晚成發微信。
辛晚成沒回。
葉南平等了差不多十分鐘,給她打電話。
却提示對方已關機。
……
葉南平坐在沙發上,掃一眼香檳杯和花盒,有些哭笑不得,給她發微信。
想說「別鬧」,發出去的却是:在哪兒?
姑娘大概是在懲罰他昨晚把她拋下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單純的手機沒電。
這回,瞬間就跳出了回復。
系統回復——
對方已開啓好友驗證。
……
過了零點,再打她的電話,得到的回答已經是:此號碼已注銷。
如果只是鬧脾氣,應該不至於直接注銷號碼,可葉南平還存了僥幸,去了趟她的租屋。
閆佳在家,但沒幫他開門禁,只在對講裡說:「辛晚成不在。」
閆佳絲毫沒有放他上樓的意思,說完就挂了對講。
這不是一向好客的閆佳會做出來的事,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
葉南平在租屋樓下坐了一個小時,淩晨四點,拖著沉重的脚步回到家,突然想到自己忘了確認一件事,又快步走進衣帽間。
果然,她的行李都搬走了。
……
一夜無眠。
葉南平坐在沙發上,從淩晨,到清晨,再到上午……
越來越多的細節隨著月落日升,越來越明晰地涌上心頭。
她說:你不答應,我們就分手……
他說:別鬧……
她便笑著說:好。不鬧。
他問她:想什麽呢?
她打著哈欠說:我累了。
她眼角的一滴泪,仿佛真的是困出來的眼泪……
她早上的那個前所未有的纏綿的吻。
以及離開時,對他說的那句再見……
她累了。
所以不吵,不鬧,和他說再見……
……
那一天,葉南平明白了一個道理。
真正想離開的人,從來都不是大張旗鼓的,而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笑著和他說再見,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個姑娘,就這麽從他的世界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