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十分鐘後葉南平收拾完畢，二人出發。

　　這期間， 趙子由全程沒從主臥裡出來過， 辛晚成下電梯時還在想著趙子由之前在臥室裡的那番慘叫聲， 怕不是葉南平對人趙子由實施了某種……讓人遐想連篇的體罰，才使得趙子由到現在都還下不了床。

　　只不過辛晚成的胡思亂想很快就打住了――來到車邊的葉南平習慣性地把車鑰匙給助理，却在目光掃過辛晚成的臉時， 楞了一下， 轉眼就把車鑰匙收了回去，自己坐進了駕駛座。

　　辛晚成悻悻然坐進副駕。

　　車子啓動時，葉南平隨口問了一句：「什麽時候去把駕照考了？」

　　「……」果然， 他剛才的眼神，是嫌弃她不會開車，辛晚成硬著頭皮扯了個謊，「我，手脚不協調， 科目二總不過。」

　　葉南平餘光帶了眼副駕駛座，見她緊張地絞著手指， 收回餘光的同時換了個話題：「把我包裡的平板拿出來，看看陸渺有沒有把行程安排發過來。」

　　不能給老闆開車， 反而要老闆給她開車的辛晚成，其他事上可不能有錯漏， 趕緊探身回後座， 從包裡取出平板。

　　陸渺確實發了郵件過來。

　　辛晚成點開，一條一條念給葉南平聽。

　　年關將近， 魔都的時尚活動特別多，不僅有Gucci的活動，還有雜志活動和時尚盛典，葉南平此次前往上海，參加活動只是順帶，主要是去拍攝時尚風行要在明年九月發行的十周年特刊。

　　封面將由七位影後和三位超模共同出境，這是史無前例的規模。往年國內外的這類要刊封面，大多都會選擇國外攝影師，這次特邀葉南平，雜志方也是出於這幾年雜志業的整體蕭條、必須更加注重本土化的考慮。

　　辛晚成一邊念著，一邊蠢蠢欲動。自己運氣不錯，剛來in studio，就碰上了這麽重量級的ca色。

　　葉南平則始終默默聽著。招女助理還是有好處的，起碼聲音悅耳。

　　他之前從沒招過女助理，還是男生比較抗造。許多人覺得商業攝影就是在棚裡拍拍照，認識一堆名人，偶爾出席出席活動裝裝逼，却完全不知道外景能有多苦，商業攝影師本身也要面臨諸多困境，女孩子初入這行，都有不少美好願景，但真正能吃苦的，沒幾個。

　　這也是他最初沒要她的原因。

　　辛晚成念完了行程，不放心，又問了一句：「葉老師，我需要全程跟麽？」

　　「當然。給你發工資，不是爲了讓你去上海成天待在酒店睡覺得。」

　　「我真有工資？！」

　　葉南平皺了下眉。這有什麽好質疑的？雖然她之前爭取這個崗位時，確實信誓旦旦地說過可以不要薪水。

　　這種弱智問題，擱平常，葉南平絕對置若罔聞，可畢竟……剛才把人姑娘撂倒在床上，他回答一下她的期待，算是補償吧：「有。」

　　「……」

　　「笑什麽？」別以爲她把臉側向車窗邊，他就看不見她的笑。

　　被逮個正著的辛晚成只好把臉又側了回來。這人大概三隻眼，這都能教他發現了？辛晚成事先聲明：「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說。」

　　「我覺得吧，你內心深處其實是個暖心boy――」

　　葉南平眉梢一揚，28歲還能稱爲boy？

　　却沒料到她後半句就是：「――雖然你已經28歲了。」

　　車速不變，依舊平穩，駕駛座的那位却瞬間變檔到了不近人情那一檔，面無表情說：「我給你發工資不是爲了讓你這麽調侃我。」

　　是他讓她說的，她真說了，他却不樂意。辛晚成撇撇嘴，不跟28歲的男人一般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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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上海辛晚成才發現，工作完全沒她想像得那麽輕鬆。

　　一張雜志封面，前期方案出了五稿，從布景到配色、甚至到幾位影後的動作設計、座次安排、妝發、所著服裝品牌，都調整了一遍又一遍。

　　方案由時尚風行中國版主編姜楠親自把關，給意見的人却一堆，由於七大影後同登十年金刊的創意是來自美版時尚風行，姜楠還把幾稿方案拿去給了美版的創意總監提意見。影後們的經紀團隊也十分難纏，光是爭咖位已經是一通暗戰。

　　明年九月發行的十周年刊，非趕在今年拍攝，主要也是出於影後超模們的時間太難敲，趁她們年底都在上海參加活動，才有了這次難得的聚首機會。

　　不然只能效仿《名利場》拍攝每年的好萊塢特輯封面那樣，大腕們分開拍攝，後期合成。王不見王、後不見後。

　　就因爲應後門聚首的機會難得，藝人們可以和和氣氣，但經紀團隊爭C位可是要爭破頭的。

　　辛晚成感覺自己突然就成了世界上最受歡迎的人，每改一次方案，她就要多接十幾二十通電話。

　　可她一天從早忙到晚，却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反倒覺得自己很垃圾。

　　這次拍攝的造型團隊來自法國，布景團隊來自美國，葉南平自己英語、法語都溝通無礙，陸渺的英語也完全沒問題。只有辛晚成，葉南平與其他團隊溝通時，陸渺負責記錄，她却只能站在一邊乾瞪眼。

　　在最後的主題確認上，是「好萊塢黃金年代」還是「紅與黑」，團隊內部産生了分歧，辛晚成作爲幕後人員中除了主造型師Emma之外的唯一一位女性，被Emma問到想法的那一刻，簡直丟人丟回了北京：「I ……I think that……」

　　時間緊迫，不等她支吾出個所以然來，Emma已經笑笑，回頭和葉南平用法語說著什麽。

　　陸渺在一旁看她。同情之下，藏著些許學院派對草根的鄙夷。

　　同樣是坐在時尚風行上海編輯部的會議室裡，辛晚成却感覺自己的座位和其他人的座位間，劃出了一條無形的分界綫。

　　辛晚成却什麽都不能說。

　　她英文雖然一般，但也不至於一句話都說不利索，可真正導致她支吾的原因，辛晚成低頭看著面前桌上擺著的兩稿構思圖，落在她眼裡的色彩一片混沌，她壓根區分不出來好壞。

　　葉南平在和Emma的對談中短暫抬了下頭，不知看見了什麽，低頭和Emma低語了幾句，繼而話鋒一轉：「辛晚成。」

　　陷在兩稿構思圖中的辛晚成忽地直起腰杆，看過去。

　　「Emma想嘗嘗上海菜，趕緊定一下，定到了我們就出發。下午再繼續開會。」

　　「好。」

　　辛晚成收拾好情緒，摸出手機查找附近的本幫菜。很快查到，附近有個總店上過米其林一星的本幫菜分店。她握著手機起身，出了會議室，在走廊上打電話去訂包厢。

　　訂座電話占綫了兩回，辛晚成一邊挂斷重新撥，一邊踱著步朝走廊深處走。

　　第三次打過去才接通，辛晚成順利訂到了包厢，她把手機揣回兜裡，正要扭頭走回會議室，準備從兜裡拿出來的手，指尖却碰到了那副矯正眼鏡的邊框。@無限好文，盡在晋江文學城

　　辛晚成脚下一頓。

　　此刻的她，就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25層的高度，難得放晴的黃浦區，和北京完全不同的氣質。辛晚成忍不住摸出開會時動都不敢動的矯正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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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上。

　　色彩分明的世界才是美的。

　　美則美矣，辛晚成也深知這裡是容不下一副矯正眼鏡的，又悻悻然收起眼鏡，收到衣兜的最深處，給自己打了口氣，重拾脚步回到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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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攝前三天，最終方案確定，敲定的品牌贊助也陸續將服飾送到了時尚風行的上海編輯部。

　　辛晚成做完交割和盤點，忙碌也暫時終止。她抽空報了個法語班。

　　她本還想再報一個英語班的，查完銀行卡的餘額後，還是决定靠自學把英語撿回來。

　　在大學時免費學的英語課，她不認真聽，還偶爾翹課去外頭拍片，現在可勁兒找補，實屬活該。

　　法語班的第一期開課就在這周六，這周六辛晚成人還在上海，注定要誤一節課，好在機構已經把整期課程的教材都發給她了，辛晚成可以先在綫自己學一學。

　　跟著葉南平出席了一個品牌活動後，後續的after party開始半小時，辛晚成就想裝醉先撤，回酒店補法語課――她一個半月的生活費都搭進去了，課程的錢不能白交。

　　却不知是哪個缺心眼的，早把她千杯不醉的事迹宣揚了個透，辛晚成壓根走不了。

　　辛晚成最後被逼無奈，拿著酒杯去了空無一人的露臺。大名鼎鼎的外灘容宅，黑白色調的外立面，老上海的風味。辛晚成未免學習無聊，還偷偷給自己拿了盤糕點。

　　糕點堆成小山，她有得吃，倒也不覺得戶外冷，吸一吸鼻子，抱著手機跟著視頻，從36音素開始學。

　　跟著視頻讀的時候，她發音還有模有樣，關掉視頻自己複讀，却荒腔走板。

　　不免抱怨：「法國人的舌頭是不是裝了彈簧……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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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知道自己彈舌彈得不對，卷著舌頭又念了一遍：「e……」

　　第二遍還不如第一遍，聽著跟作嘔的聲音似的。

　　辛晚成吃塊馬卡龍緩一緩，正要繼續。

　　却忽遭打斷――

　　「不是e，是。」

　　有人糾正道她的發音道。

　　辛晚成趕緊把嘴巴裡的馬卡龍咽了，回頭循聲看去。

　　一身西裝的葉南平，正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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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西裝，和女人的高跟鞋一樣，在某種場合堪稱利器，就像這個男人，明明還是一貫的渾身上下透著禁 欲的氣息，辛晚成却分明覺得這人，在這一瞬間，撩到……

　　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