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然而辛晚成還沒能征服in studio,就已經先被房子的事踏平了。
房東是對夫婦,她和商瑤沒能在他們給的最後期限內搬家,請求再寬限一周,男房東勉强答應了,倆姑娘還挺高興,却不料隔天一大早,房門就被敲得震天響。
咚咚咚的架勢,床上剛被吵醒的倆姑娘還以爲遭賊了,打開門一看,女房東叉著腰站在門外,旁邊跟著她丈夫。
男房東昨天電話裡剛答應的事,女房東轉眼不認:「你倆怎麽還賴著不走?非得等人趕啊?」
倆姑娘直接被駡懵了。
商瑤反應過來的下一秒就要回嘴,被辛晚成拉住。
辛晚成呼了口氣,强壓下一肚子火氣,好商好量地把昨天在電話裡跟男房東說過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咱們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你們要提前收房的話,得提前一個月通知,可你們就提前了一個星期催我們搬。我們也不想拖,實在是這麽短時間內找不到新房子。」
男房東一臉爲難地拽了拽女房東。看來他也明白是自己不按合同辦事在先。
辛晚成看面前這倆人裡起碼還有一個講理的,這場談判就依稀還有一絲希望:「而且我下周一就要出差,得靠商瑤一個人找房子。我們也不多要求,就再多寬限一周就行,下周末一到,不管我們有沒有找到房子,我們都會搬。」
男房東見縫插針幫腔道:「對啊,就再寬限一周吧。我昨兒都答應她們了……」
商瑤在對面連忙點頭。
以爲這話能息事寧人,不料起了反作用,女房東直接甩了胳膊,指著南男房東的鼻子駡:「這倆女的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駡著駡著,槍頭就調轉到了商瑤這兒,指著商瑤問男方:「她是讓你摸了手了,還是給你多拋了倆媚眼,說什麽你都答應!」
房子裡除了她倆住的隔斷間,還有倆房間都住了人,女房東一大早潑婦駡街,另外倆房間的人全都開了一道門縫,探出來看看到底怎麽一回事兒。
辛晚成瞬間被氣得心臟突突直跳,但好歹還有理智,商瑤却被女房東的惡言惡語徹底帶進了溝裡,臉「噌」地紅了,開始和房東爭這些旁枝末節的問題:「你說誰不是正經人?!」
女房東居高臨下地抱起了胳膊,鄙夷的目光在辛晚成和商瑤身上各點了一下,最後落在商瑤那張氣得緋紅的臉上:「誒喲喂,我可是看見有老男人開車送你回來。雖說生活不易吧,但我還就瞧不起你這樣兒的,租一隔斷房,你拎得起你那包嗎?讓老男人給你買什麽包啊?讓他給你出房租,住好房子去啊!」
女房東極盡奚落之能事。
辛晚成死死咬著牙,一言不發地走了。
女房東見辛晚成走了,笑得十分得意,下巴抬得更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你看看,連你室友不屑於跟你站一塊兒,走了。」
另外倆房間裡探出腦袋却不上前幫忙的看客,這回終於看够了,各自鎖門回屋。雖說在北京,鄰裡關係的漠然是常態,但那兩道關門聲,聽著却還是刺耳,仿佛坐實了落在商瑤頭上的這些人格侮辱。
商瑤委屈得如鯁在喉,眼裡的泪花就快要綳不住:「我……送我回來的是我領導!」
可她三言兩語怎麽說得清楚,隔壁部門的男領導總無事獻殷情,她實在是拗不過,隻讓對方順路送了一次,唯獨那一次,就被住在隔壁單元的女房東瞧見了。
涉世未深的商瑤,在這個故意潑髒水的女人面前,徹底敗了。女房東要强行進屋,把倆姑娘的行李往外扔,商瑤衝上前去攔,却被一把推開,撞到了臨時充當梳妝檯的簡易桌。
桌上的化妝品轉眼撒了一地,下一秒,桌面上被「啪」地撂下了一把刀。
辛晚成摁著這把剛從厨房裡拿來的刀。
瞬間,世界安靜。
商瑤見辛晚成回來,瞬間有底氣了,猛地一吸鼻子,泪花又憋了回去。
房東也沒想到小姑娘是去外頭拿刀的。
辛晚成不跟房東扯什麽莫須有的作風問題,就這麽摁著刀跟她談判:「鬧啊,大不了鬧到110來,理虧的不是我們,是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二房東,這麽急著趕我們走,不就是怕業主發現你們違規建隔斷房?」
女房東沒吭聲。不知是被戳著了脊梁骨,還是忌憚辛晚成手裡那把刀。
辛晚成的語速不緊不慢,音色却帶了狠:「本來這事沒那麽複雜,咱們互相給對方行個方便,可你非要這麽胡攪蠻纏,那大不了我被拘一陣子,回老家好了。你要是上了黑中介的黑名單,影響生意不是?」
一直做縮頭烏龜的男房東終於起了點作用,低聲哄了女房東兩句,女房東被拽著,半推半就地出了房門。
男房東要把沒帶上,辛晚成沒讓,又把門拉開了。
她還有話沒說完。
「對了,你這個窩囊老公,只有你這種肥頭大耳的老女人當做寶。我們根本看不上。」
當著對方的面,砰地關上門。
反鎖。
……
門裡門外安靜三秒。
反應過來的女房東瘋狂砸門:「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辛晚成沒理,放下刀,蹲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護膚品。
商瑤却還緊綳著神經,直到門外的女房東不再砸門,駡駡咧咧地走了,商瑤才渾身脫力,跌坐在床尾。
商瑤深深地呼了口氣,三分神志還丟在剛才的鬧劇裡,聲音幷不真切:「晚仔,幸虧有你。」
辛晚成勉强收拾了一下一地狼藉,看時間不早,站起身,順便把商瑤也拉了起來:「洗漱一下上班去吧,要遲到了。」
商瑤被辛晚成推著往外頭的厠所走,回頭問了辛晚成一個問題:「剛才你真的不怕麽?」
辛晚成笑了笑。
怕。
可也得裝作不怕的樣子。
這個社會只有自己幫得了自己。
……
如辛晚成料想的那樣,她倆最後雙雙遲到了。
但她沒料到,房東壓根沒打算放過她倆。
傍晚臨下班,辛晚成和商瑤都在的租客群響了。住主臥的那個姑娘單獨at了她和商瑤。
女房東沒有玄關大門的鑰匙,但她知道住主臥那姑娘今天輪休在家,便想趁著辛晚成和商瑤都還在上班,帶人上門,把辛晚成那間屋子的隔斷敲了,把她們的行李扔大街上。
主臥那姑娘親眼目睹了早上那出鬧劇,雖然當下幫不上什麽忙,但其實挺同情她倆。女房東目前正在瘋狂地給那姑娘打電話,想讓那姑娘幫忙開大門,姑娘只好裝作不在家,能拖延一點時間是一點。
辛晚成趕緊告假回家。六點下班,她五點走,作爲一個已經遞了辭職信的人,同事們也沒什麽意見。
辛晚成破天荒沒坐地鐵,打車回了家。快到家時却收到工作電話,說讓她在周一去羅布泊的人員名單中添一個人。
辛晚成愁得,手指一下一下瞧著手機背面:「我現在臨時有事回趟家,不在公司,能不能晚一點處理?」
對方却說不行,新增人員的機票酒店必須今天就定下。
說完就挂了電話,直接把新增人員的身份證號、聯繫電話和名字一起發了過來。
辛晚成怨不得同事,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她自己負責的工作別想著能假手於人。
辛晚成看了眼對方發來的名字,趙子由?
她對這個人有印象,是葉南平的朋友。
幸而離家還有一段路,辛晚成直接用手機訂票,系統却提示身份證號有誤,辛晚成仔細一瞧,才發現同事發來的身份證號缺了一位數。
辛晚成給同事發微信:身份證號有誤。
同事回:我去核對一下,稍等。
却遲遲沒回音。
辛晚成等不及了,乾脆直接撥打同事剛才提供的趙子由的電話。
對方忙綫中。
辛晚成著急上火,忍著摔手機的衝動,編輯了一條短信給趙子由:趙先生,我是負責爲您訂機酒的廣迪辛晚成,您提供的身份證號有誤,看到請回,謝謝。
出租車在這時,堪堪停在了小區門外。
辛晚成收起手機,下車直奔小區內。
商瑤公司離家更近,先到了,辛晚成趕到時,場面已經一片混亂。女房東這回沒帶老公,帶了倆拆遷工,拆遷工準備上工具直接撬門,商瑤攔在門前,不肯。拆遷工不敢動商瑤,怕出什麽意外要擔責任,女房東倒不怕,一把拽開商瑤,指揮拆遷工:「撬門!」
辛晚成衝過去一把扶住商瑤。
女房東見更不好惹的這個回來了,動作稍微滯了滯。見辛晚成空手回來的,氣焰才重燃:「還等什麽?撬門呐!」
拆遷工依言上前,商瑤看見對方手上的榔頭,下意識地縮了縮,辛晚成眼都沒眨,二話不說掏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撥了110。
這下沒人敢動了。
却在辛晚成準備按下撥號鍵的那一刻,一通電話搶先打了進來。
靠!
辛晚成的行動就這麽被一通不合時宜的來電徹底打亂,她本能地頭皮一麻,屏幕上那串號碼沒來得及完整映入眼簾,手機就被女房東先行打落在地。
女房東一把拽過拆遷工的工具,一榔頭砸在了門鎖上。
商瑤忍不住尖叫:「擅闖民宅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商瑤的這聲尖叫,就這麽通過無意間接通的電話,在電波另一端的密閉車厢中炸響,開著車的趙子由和坐在副駕的葉南平雙雙一楞。
……
手機中傳出的尖叫聲,令趙子由險些錯過街口的紅綠燈轉換。餘光瞥見紅燈的他猛地一刹車,車子將將停在斑馬綫前。
他看一眼葉南平,見對方神色也很審慎,這才確定自己剛才沒聽錯。趙子由趕忙把開著擴音的手機從手機架上取下,凑到唇邊:「喂?」
「……」
「喂?」
回答趙子由的,是一陣刺耳的雜音。
趙子由回撥過去,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趙子由不得不重新翻出之前收到的短信,碎碎念著落款的名字,「辛晚成……」似乎有點印象,「是不是上次飯局酒量賊好那女的?」他抬眸問葉南平。
葉南平鎖著眉點了下頭。
……
趙子由和女朋友最近在鬧分手,女朋友不肯分,趙子由這才臨時决定跟著葉南平,去羅布泊跑一趟,躲一躲。
同樣因爲這個難纏的前女友,趙子由這段時間一直借住在葉南平家中,今兒下午,前女友殺到葉南平家鬧了一場。葉南好不容易休一天假,全浪費在了聽趙子由和前女友扯誰對誰錯。
葉南平本以爲這倆人吵了一下午,已經足够,可直到趙子由跟著他出門,上了車,緩過勁來的前女友打電話過來,開始第二輪。
車子上路一刻鐘,趙子由終於挂了電話,精疲力竭地嘆了口氣。
「你學我,不談戀愛,什麽事都沒有。」葉南平乜他。
「我可不能沒有女人的滋潤。倒是你……」趙子由反乜葉南平。
提到這個,趙子由來興致了,透過後視鏡,將葉南平上上下下打量一輪,定睛在某個關鍵部位半秒,收回視綫壞笑:「你跟哥們兒說實話,你是不是當年在叙利亞受了什麽傷,那方面……啊?」
趙子由挑著眉欲言又止。
葉南平一記冷刀過來。
趙子由悻悻然閉嘴。
也就是在這乖乖閉嘴的一分鐘,趙子由看到了辛晚成之前發來的短信,隨手回撥了過去。
却沒成想電話一接通,迎接他的就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趙子由在紅燈前反應了半刻,問一言不發的葉南平:「怎麽辦?」
……
二十分鐘後。
房門早已被撬,門鎖的各種零件孤零零地散落在地。
趁亂躲回房間的辛晚成和商瑤,只能用衣櫃擋著門。
倆人的手機都被砸了,只能寄希望同在家中的那個合租姑娘,會幫她們報警。
但其實辛晚成心裡很清楚,就算片兒警到了,也只會和稀泥。她們住的是違規的隔斷房,房間裡也早已一片淩亂,片兒警協商到最後,只會讓她倆搬家。
外頭還在撞門,聲音一下接一下,聽得人心裡發悶。
門撞不開,女房東在外頭嚷嚷:「來!給我拆墻!」
隔斷墻本就是違規建的,女房東自然不覺得可惜。
「哐當」一聲,榔頭砸在墻上的聲音。
六平米的房間裡,倆姑娘躲都沒處躲,衣櫃裡的衣服早已散了一地,隔斷墻上的油漆也開始片片碎落。
辛晚成看著眼前這一切,突然有點想哭。
無能爲力的感覺太可怕。
商瑤縮在一角悶著頭,辛晚成看了她一眼,霍然站起。
她用盡全力把衣櫃從門後挪開,走了出去。
女房東終於把人成功逼出門,十分得意,挑著眉讓拆遷工繼續。
辛晚成直接站在了榔頭下。
女房東笑她:「喲,這是幹嘛?」
辛晚成看著她,面無表情:「要麽按合同來,你逼我提前退租,得賠我三個月房租的違約金,你付錢,我立馬走人;要麽,我就站在這兒,榔頭往下砸,你準備好幾萬塊錢醫藥費吧。」
「挺硬氣,威脅我呢是吧?」
「對,我就是在威脅你。反正房間已經砸成了這樣,你讓我無家可歸,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辛晚成一瞬不瞬看著女房東的眼睛。直看著那雙小人得志的眼睛露出一絲遲疑。
女房東怒了,駡駡咧咧讓拆遷工繼續。
拆遷工哪敢?傷了人,負不起這責。
女房東瞬間被逼急了,抄過拆遷工手裡的榔頭就要往辛晚成身後砸。
所有人都出於本能的反應,往後避開。
唯獨辛晚成沒動。
辛晚成緊握著拳頭,用盡了自控力,只有眼睛沒能抗住條件反射,霍然閉上。
其實她沒有半點把握,榔頭到底會不會砸到她。
心跳太快,錯了節拍。
却又猛地一停,漏了半拍——
有人一把護住她的腦袋,將她死死摁進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