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不一
囡囡往外看一眼, 見小虎和小艾開始洗衣服,其他人也都在樹下, 「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媽媽賺的錢給誰?」
「給誰?」妞妞不大懂。
囡囡:「給誰用?」
「我和我爸爸啊。」妞妞道, 「媽媽還說今天帶我去買衣服, 都怪小叔叔, 我的新衣服沒了。」
囡囡笑笑:「笨蛋!」
「我不是笨蛋!」妞妞瞪著眼睛說,「姐姐再說我笨蛋, 我就不跟你好了。」
囡囡:「小叔讓你媽賺錢給你買衣服,你還怪小叔, 你不是笨蛋誰是笨蛋?」
「我,我媽媽有錢。」妞妞道。
囡囡想想該怎麽解釋,「明年你長高了, 衣服不能穿了, 錢花光了還拿什麽買?」
「錢花光?怎麽會花光?」妞妞不明白。
囡囡:「錢又不會生小錢,花了就沒了啊。」
「沒了再賺。」妞妞不假思索道。
囡囡接道,「所以小叔讓你媽賺錢。」
「姐姐,你沒懂, 我不是不讓媽媽賺錢, 我的意思可以過些天再賺錢。」妞妞道。
囡囡:「小叔說的話你沒聽見?小艾姑姑和小虎叔叔以後要當老師,沒法帶你媽賺錢,現在看起來是小叔逼你媽賺錢,其實是鍛煉你媽,希望她一個人也能賺錢。」
「鍛煉?」妞妞皺眉, 「我媽媽自己不會鍛煉嗎?」
囡囡想也沒想就說,「不會。大媽就是灶邊磨子——推一下動一下。」頓了頓,「我跟你說,趁著小叔還想推你媽一下,千萬別跟你媽說,媽媽,錢以後再賺。知道嗎?」
妞妞似懂非懂,「知道。」
「我看你不知道。」囡囡道,「這樣和你說吧,你媽敢一個人去很遠很遠的甬城進衣服,就不怕你姥姥了。」
妞妞眼中一亮,連忙說,「姐姐這樣講我就明白了。」
「還怪小叔不?」囡囡問。
妞妞連連搖頭,「我沒有怪小叔。」
「這話也就騙騙你媽。」囡囡道,「你媽忙得沒空帶你去買衣服,你不但會怪他,還得擱心裡說小叔壞話。」
妞妞:「我不講。」
「那是你不敢,怕小叔揍你。」囡囡說著,聽到「吱呀」一聲,勾頭往外一看,「偉偉哥哥?」
錢偉偉咧嘴笑笑,「是我。」往四周看看,「小舅不在家?」
「對。找小叔有事?」囡囡問。
錢偉偉走過來,「沒事。」書包往書桌上一扔,就往堂屋跑。
囡囡和妞妞出來,就看到錢偉偉手裡拿著一個大雪糕。囡囡頓時明白,「怕你小舅揍你。」
「他揍我幹麽,我又沒犯錯。」拆掉雪糕紙,搬著小馬扎坐到小虎身邊,「今天怎麽沒去賣雪糕?」
小虎:「洗洗衣服刷刷鞋,看兩天書就開學了。」
「那你賺了多少錢?」錢偉偉好奇地問。
小虎扭臉看他一眼,「一輛自行車。」
「自行車?」錢偉偉回想一番,好像是一百,「這麽多?!」
蔡紅英聽到聲音扭頭看小虎,騙鬼吧。
小虎眼裡只有盆裡的衣服,沒發現蔡紅英看他,繼續說,「不多。」
「一百還不多?」錢偉偉道,「比我爸賺的都多。」
小虎:「你爸坐辦公室,我騎著車子滿大街吆喝,你看看我曬黑的,都快趕上包黑子了。」
錢偉偉打量他一番,「是的。你以前比我白,現在比我還黑。」
「是呀,賺的都是辛苦錢。」小虎說著,嘆了一口氣,「還是當老師舒服,有寒暑假,放假也有工資。」
錢偉偉算一下,「對!我以後也要當老師,還要當大學老師。」
「幹嘛强調大學老師?」囡囡走過來問。
錢偉偉:「小學生不聽話,我班主任說初中和高中生都是熊孩子,大學生聽話懂事,好像課也不多,是不是?小虎叔叔。」
「看專業。」小虎道,「有的專業老師也很辛苦。」
錢偉偉接道:「那我就選個最不辛苦的。」
「懶貨!」
錢偉偉渾身一震,抬頭看去,「小,小舅舅?」
「很意外?」立夏睨了他一眼,「大清早就吃雪糕,早上沒吃飯?」
錢偉偉縮縮脖子,「吃了。」下意識舉起手,「小舅舅給你吃。」
「誰吃你咬過的。」立夏瞪他一眼,轉身回屋。
錢偉偉鬆了一口氣,不禁說,「早知道我就去屋裡吃了。」
「你小舅是擔心你的胃受不了。」小虎道。
錢偉偉:「真的?」
「真的。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小虎道。
「那不是我。」
小虎抬起頭,看到立夏,頓時張口結舌,「姐夫……你走路怎麽都沒聲音。」
「是你只顧說我,沒注意。」立夏道。
小虎張了張嘴,「我又沒說你壞話。」
「是呀,小舅。」錢偉偉道,「小虎叔說你心好。」
立夏挑眉,「是嗎?我只聽出他說我心口不一,表裡不一。」
「噗!」小艾笑噴,「姐夫說得對,小虎就是這個意思。」
立夏看向小虎。小虎忙不迭道,「二姐的話你也信?」
「爲什麽不信?」立夏反問,不等他開口又說,「幫我把褲子洗洗,我就不信。」
小虎:「我——」眼前一黑,褲子落入盆中,「姐夫!」
「怎麽了?」立夏問。
小虎想說,我的衣服都洗好了。話到嘴邊轉個圈,「我想問是不是就這一條?」
「對!嫌少啊?」立夏問道。
小虎連忙說,「剛剛好。」把他的衣服撈出來晾曬,就給立夏搓褲子。
夏民主忍不住說,「一條褲子你自己洗洗不就好了。」
「我也不想,小虎樂意給我洗。」立夏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模樣,「你小舅子沒給你洗過衣服?」
夏民主臉一下黑了,起身去堂屋。
「你呀你。」夏民生點點他,「哪天把你爸惹生氣了,你就老實了。」
夏明義:「別說我爸生氣,揍他一頓,他也這樣。」
「我就這樣,看不慣?」立夏道,「看不慣回你屋去。」
夏明義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你。」扭臉問,「咱們昨晚換下的衣服還沒洗吧?」
「小虎洗好,我就去洗。」蔡紅英說著話看向立夏,「你推著車子出去,怎麽自己走著回來?小寒不讓你送吧。」
立夏:「你知道什麽,小寒怕累著我。」
「越來越會自欺欺人了。」蔡紅英一萬個不信。
立夏:「你不知道也正常,因爲二哥從未心疼過你。」
「一天不挑撥能死啊你。」夏明義瞪著他說。
立夏笑看著他,「這就叫挑撥?那是你沒見過真正的挑撥離間。再說了,你們兩口子情比金堅還怕我挑撥?我就不怕。」
「小虎,聽見了吧。」夏明義高聲道。
錢偉偉看向小虎。
小虎笑著把髒水倒掉,一邊壓水一邊說,「雖然我不想承認,姐夫真不怕你,因爲我姐聰明。對不?姐夫。」
「是我小舅子,親的。」立夏道。
囡囡不禁撇嘴。
立夏看見了,挑挑眉,「你有不同意見?」
「沒有。」囡囡道,「我覺得小叔說得很對。」
立夏輕笑一聲。
囡囡見狀,放心下來,「你早上買了好多肉,還買了魚,小叔,咱們晌午做肉和紅燒魚吃好不好?」
「不好。」立夏想也沒想,「肉可以吃,但不准吃完,魚等晚上你小嬸回來再做。」
囡囡忍不住撇撇嘴:「無時無刻不想著小嬸。」
「難不成我還想你。」立夏瞥她一眼,「我想你有用嗎?十年後就是人家的人了。」
囡囡:「我怎——十年後我才二十一,才不要那麽早嫁人。」
「話不能說太滿。」立夏道,「指不定高中一畢業就領個男朋友回來。」
蔡紅英猛然轉向囡囡,高聲道:「她敢!」
「敢不敢不是你說了算。」立夏見他二嫂很生氣,看熱鬧不嫌事大,「小青年腦袋一熱,背著你領證結婚,你又能把她怎麽著。」
蔡紅英:「我回頭就把戶口本鎖起來。」
「囡囡到派出所說戶口本丟了,報上她和二哥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警察查一下,哎,真是一家人,立刻給她補辦一個。」立夏道。
蔡紅英瞪著囡囡,「敢去補辦,我打斷你的腿。」
「小叔故意氣你,媽媽。」囡囡嘆氣道。
蔡紅英:「你小叔是提醒我。」
「你,既然這樣想,當我沒說。」囡囡拉著妞妞,「咱們回屋,別跟他們大人在一塊,太壞了。」看一眼立夏,特別是你。
立夏轉身朝她走去,囡囡嚇得拔腿就跑,到屋裡就把門閂上。妞妞拉開窗簾,見立夏還在樹下,鬆了一口氣,「小叔沒來。」
「沒來也不能開門。」囡囡打開風扇,往床上一躺,「睡覺。」
妞妞:「姐姐困了?」
「不困。」囡囡道,「我不想看書,也不想看故事書,只能睡覺啊。你不睡?那等飯做好喊我。」
妞妞:「好的。」
結果姐妹倆睡著一對,晌午吃飯的時候錢偉偉拍門又拍窗才把她倆叫醒。醒來就吃飯的結果便是每人吃幾口饅頭,幾塊肉就不吃了。
立夏故意問,「是不是肉不好吃?讓你媽把魚做了。」看著囡囡。
「不是的。」囡囡看出立夏故意逗她,因爲實在胃口,就說,「留給小嬸嬸吃,小嬸嬸好生小妹妹。」
夏民主忙問:「小寒打算生了?」
「再過兩年。」立夏道。
夏民主眉頭微皺,「還過兩年?」一看立夏皺眉,連忙說,「兩年很快,兩年很快。」隨即又忍不住問,「你這個兩年是泛指,還是就是兩年?」
「不是泛指。」現如今有關部門只知道建亞運場館的錢不大够,但不能確定還差多少,也就沒號召廣大人民群衆捐款。捐款是從八七年開始的,立夏多出來的記憶裡他捐過,港城的霍先生更是捐出1億港元支持亞運,參加春晚的演員也特意提到過霍先生,所以立夏對此印象深刻。
小寒昨晚跟立夏聊《春妮進城》的時候提到捐款,隨口說一句,也不知道國家會不會號召群衆捐款,立夏沒敢跟小寒說實話,更不會跟家裡人說,「我和小寒是七七年年底結的婚,陽曆七八年初,所以孩子會在我倆結婚十周年那年出生。」
小虎算一下,「有可能是八七年,也有可能是八八年?姐夫,上下浮動兩年,你這還是泛指啊。」
「你姐和你姐夫是人。」立夏道,「不是送子娘娘,說哪天出生就哪天出生。」
小虎:「我就這麽一說,沒說你拖。」
「你的意思很像。」立夏道。
小虎很想翻白眼,「我要是嫌你拖,早催你了好不好。」
「你催我有用嗎?」立夏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