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屋及烏

　　錢偉偉頓時噎的臉色都變了。

　　小寒朝立夏身上就是一巴掌， 接著對錢偉偉說，「先去寫作業， 這個東西得燉一個多小時， 現在想吃也沒得吃。」

　　「好的。」錢偉偉很想瞪一眼立夏， 可惜不敢， 「小虎叔叔也出去了？」

　　小寒：「去圖書館了。對了， 晌午想吃饅頭，還是吃米飯。」

　　「都行。」錢偉偉心說， 有燒肘子，我兩樣都不想吃。這話在喉嚨眼裡過一遍， 楞是沒敢說出來，就是怕立夏又擠兌他。

　　「他一個孩子，你說他幹什麽啊。」小寒看著錢偉偉到小虎房裡才說。

　　立夏：「信不信那小子是背著他爸媽來的？」

　　「信又怎樣， 不信又怎樣？」小寒反問， 「你是他舅舅，這一點你不想承認也沒用。再說了，夏明珠不懂事，人家孩子可沒駡過你。」

　　立夏：「指不定現在正擱心裡駡我。」

　　「他敢嗎？」小寒問。

　　立夏張了張嘴， 「……不敢。」

　　「這不就行了。」小寒道， 「給你閨女積點德。」

　　立夏：「閨女？」猛然轉向小寒，「你有了？」

　　「沒有。」小寒道，「我說將來。知道不，一般人乾壞事，都是報應在晚輩身上， 有的是兒女，有的是孫子輩。」

　　立夏瞥她一眼，「迷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寒道，「舉頭三尺有神靈。」

　　立夏連忙說：「行行行，我知道了，媳婦兒。」

　　「嫌我煩？」小寒歪頭看他。

　　立夏：「沒有，沒有，我媳婦兒是天下最最聰明，最最賢惠的人。」

　　「少貧。」小寒看一眼肉，「應該差不多了，燉吧。」

　　立夏看著大肘子，「這麽大一個咱們一頓能吃完嗎？」

　　「大哥、二哥都不在家，咱家還有八個人，這一個根本不够吃的。」小寒道，「還得再做兩個菜。」

　　立夏：「你把二叔和二嬸算上了？」

　　「是呀。我不叫他們，你還不跟我急啊。」小寒道。

　　立夏笑著說，「不會的，我會當你忙忘了。」

　　小寒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揪揪他的耳朵，「你咋這麽貧啊。」

　　「我一點也不貧。」立夏道，「媳婦兒覺得我話多，是因爲我喜歡跟你說話。」

　　小寒搖頭笑笑，「炒兩個青菜？」

　　「一個青菜一個土豆絲。」立夏道，「我來做，你歇著吧。對了，昨天是去製作中心拿劇本？」

　　小寒：「不是。有個生産護膚品的廠家想請我拍廣告，以爲要先找我領導，領導同意後才能找我，所以昨天就去製作中心找主任。」

　　「主任讓你接？」立夏問。

　　小寒笑著說，「我又不是國家出錢培養的運動員，反而是工作人員，主任沒理由不同意。再說了，也不敢不同意。人藝那邊前些天還讓我過去排話劇，主任說我得拍《楊所長家的故事》，幫我推了。他怕我到人藝忙個一年半載，電視劇擱淺。」

　　「什麽時候拍？」立夏問。

　　小寒：「七月份。」

　　「這麽晚？」立夏驚訝。

　　小寒：「不晚。我是他們第一個接觸的演員，我不接，他們就得去找別人，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找到。」

　　「不能找電影演員？」立夏問。

　　小寒點頭，「可以，性價比不如我，我知名度最高。」

　　「因爲你拍的是電視劇？」立夏道。

　　小寒：「是啊。就像《天仙配》放的時候，這周圍沒電視的人都去周家看，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演過七仙女。電影就沒法蹭了。再說，一場電影也就兩個小時，大部分人看過就忘。《天仙配》二十集，只看十集也記住我。」

　　「我媳婦兒越來越厲害了。」立夏不禁說，「我得努力工作。」

　　小寒站起來，「咱倆工作性質不一樣，不能放在一塊比。」打開橱櫃，見沒幾個饅頭，「我去二嬸那邊看看。」

　　「我喊她。」立夏勾頭衝西邊喊，「二嬸，把你家的饅頭端過來。」

　　樊春梅：「全端過去？」

　　「是的。」立夏道，「不然晌午不做你的飯。」

　　樊春梅立刻想翻白眼，嘆了一口氣，把整整一饃筐饅頭端過來。

　　「你端這麽多幹什麽？」立夏想也沒想就說。

　　饅頭遞給小寒，樊春梅揚起巴掌，「信不信我抽你？」

　　「信啊。不過你還是省點力氣多活兩年吧。」立夏一副「我爲你好」的模樣。樊春梅頓時氣個仰倒，「小寒，你看看他，讓我怎麽說他好啊。」

　　小寒笑嘻嘻道：「不知道怎麽說，就當沒聽見。」

　　「媳婦兒聰明。」立夏蓋上鍋蓋，伸出大拇指。

　　樊春梅瞥一眼小寒，就問立夏，「這個肘子多少錢？」

　　「你管多少錢幹什麽，等著吃就好了。」立夏道，「這麽大年紀，整天操不完的閒心。」

　　樊春梅又想打他，「我不跟你說。小寒，多少？」

　　「他買的，我還真不知道。」小寒說著，一頓，「以前也沒問過。」

　　立夏：「小寒從不問。錢放抽屜裡，每次都等爸發工資的時候，她才會看上個月用掉多少錢。」

　　「現在肉菜都漲價了，你們還有剩？」樊春梅不信。

　　立夏：「沒漲多少。」忽然想到，「媳婦兒，咱們省著點花，回頭換個彩電。」

　　「不換。」小寒道，「我不愛看電視，爸愛看報紙，小艾和小虎周末才過來，囡囡和妞妞學習當緊，換個彩電也沒人看。」

　　立夏笑著看一眼樊春梅，「有二嬸。」

　　「我九點就犯困，不行。」樊春梅道，「錢存起來留著你們以後養孩子。對了，你倆到底打算什麽時候生？」

　　立夏：「過兩年。」

　　「八七年？」樊春梅問。

　　立夏想一下，「看心情。」

　　「說不等於沒說麽。」樊春梅又後悔問他，「我出去轉轉，不跟你說了，否則非得被你氣暈。」

　　立夏不禁嘖一聲，「氣性小還怪我嘍。」

　　樊春梅脚一頓，回頭瞪他一眼，就繼續往外走。

　　小寒有些無語，「高興了？」

　　「不高興。」立夏道，「二嬸居然學會躲了。」

　　小寒：「二嬸懶得跟你廢話。厨房裡味重，咱們出去吧。」

　　「這東西就這麽燉？」立夏問。

　　小寒：「把爐子封一半，小火慢燉到十一點，切菜炒菜，十一點半吃飯剛剛好。」

　　「爸什麽時候回來？」立夏問。

　　小寒：「頂多十一點。」

　　十點半，夏民主回來，看到錢偉偉在小虎屋裡寫作業，楞了楞，隨即就問，「偉偉怎麽來了？」

　　「知道今天做肘子，特意來吃肘子的。」立夏道。

　　夏民主好奇道：「你給他打的電話？」

　　「循著味來的。」立夏道。

　　錢偉偉跑出來，大聲說，「我不是狗，小舅。」

　　「你不是。」立夏道，「你比狗鼻子靈。」

　　錢偉偉張口結舌，「我，我就當你誇我。」

　　「我駡你，你敢回嘴嗎？」立夏問。

　　錢偉偉翻個白眼，一看小虎回來，頓時像看到救星，「小虎叔叔！」

　　「怎麽了？」小虎忙走過去。

　　錢偉偉拉著他的胳膊往屋裡拽。小艾跟上去，一看是讓小虎給他講題，搖搖頭，出去就說，「姐夫，你師弟在咱們這邊開一家服裝店。」

　　「才知道？」立夏問。

　　小艾下意識問，「你知道？」

　　「以前就開了，不過沒名字。」小寒道，「服裝展過後才加的名字。」

　　小艾：「原來如此。我和小虎從門口經過，沒看到姐夫的師弟，那個店交給別人管的？」

　　立夏點點頭，「對了，我記得小虎說過賣衣服，回頭去我師弟廠裡弄點來賣好了。」

　　「他們都沒跟人打過交道，先賣一段時間冰棒學會說話。」小寒道。

　　錢偉偉小聲問，「小虎叔叔不上學了？」

　　「上學。」小虎道，「暑假賣。」

　　錢偉偉：「缺錢？」

　　「不缺。」小虎道，「鍛煉自己，練練膽子，以後好給學生講課。」

　　錢偉偉不解，「小虎叔叔講的挺好的。」

　　「我要教大學生，可不會像你這麽聽話。」小虎道，「我讀完研究生才二十二歲，只比學生大幾歲，不厲害點，根本管不住他們。」

　　錢偉偉懂了，「夏天買冰棒很辛苦的。」

　　「學習辛苦不？」小虎問。

　　錢偉偉連連點頭，「幹啥都辛苦。」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小虎道，「你這樣想就不覺得苦了。再說，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爲以後的財富。」

　　錢偉偉不解，「怎麽成爲？」

　　「看過你小舅媽拍的《知青》嗎？」錢偉偉點頭。小虎道，「她在裡面演一個下鄉插隊的知青，初到農村，不會幹農活，演的跟真的一樣吧。

　　「製作中心的主任通過那一段，看出她演技好，後來才又找她拍戲，畢業後直接進電視臺，工資跟台裡的老前輩一樣高。你說她在農村過的苦日子，是不是幫她一把？」

　　錢偉偉點頭：「小虎叔叔懂得真多。哎，小虎叔叔，我想跟你去賣雪糕。」

　　「不行。」小虎道，「你還小。」

　　錢偉偉：「我不小了。」

　　「過兩年。」小虎道，「跟囡囡一起去，她也要去。」

　　錢偉偉一想以後還有機會，「好的。」

　　「出來吃飯。」

　　立夏的聲音傳進來，小虎看一下他的作業本，「下午再講。」起身走到外面，見小艾正端著饃筐往堂屋去，順嘴問，「今天這麽早？」

　　「嫌早？等我們吃好，你再來吃。」立夏道。

　　小虎撇撇嘴，「姐夫，我是我大姐的弟弟，親的。」

　　「所以呢？」立夏反問。

　　小虎：「你喜歡我姐不？愛我姐不？」

　　立夏點頭。

　　「男人如果深愛一個女人，那他一定會愛屋及烏。」小虎道。